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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任晖忽地甩开沈约双手,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抱著双臂冷冷俯视。“诶?”沈约尚沈浸在美好回忆中,完全没察觉自己眉梢眼角奸计得逞的美好笑容完全背叛了他此时的处境。再加上任晖表现得太过淡定,以至於他完全忘记了一炷香前他急哄哄跳下水的目的所在。此时看任晖鼻翼翕动,嘴角挂著血丝,沈约猛然记起自己掷出去的那柄匕首,他还是中了毒!
这下沈约真是慌了,撕开胸口衣襟,颤抖著摸出一条油纸细卷,倒出红白两色蜡丸,“红色内服,白色外敷,快!”
任晖拿过解药吞服,脱下衣服,聊胜於无地擦了下伤口开始敷药,他伤在肋下,衣衫经此一役,又被水泡了这麽些时候,早就破烂不堪,当抹布也嫌脏,这麽一擦,任晖光裸的上半身顿时条条泥污,沈约至此方觉任晖狼狈,忍不住笑了出来,将纸卷里剩下两颗褐色小丸吞了。等他运功三转再睁眼时,任晖神色已完全恢复,见他还有气,淡淡道:“我早该料到,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既然能挡我一箭,这点毒想必奈何不了你。”他眉梢轻挑,薄唇间满是讥诮,沈约心口一阵苦楚,满肚子土腥血气重新涌上喉头,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任晖斜眼觑他,“你是不是在想,这回玩大发了,得想点什麽办法让我原谅你,依你这脑瓜,无非也就是受点伤让我内疚,然後就忘了你之前做的混账事,我说的对不?”任晖一字一顿,语气平淡到几近厌弃,“你在拿自己的命要挟我,要挟我原谅你,既往不咎,权当你从头至尾的欺骗从未发生过,沈约,这十多年你有没有一日不骗我?”
他累了,不想再原谅他了,沈约的脑子转得飞快,怎麽办,这时怎麽不出现个杀手,共同度过难关最有利於一笑泯恩仇,任晖肯定会以他的安全为优先,靠!不行,任晖还受著伤。。。。。。
“停下你的胡想”,任晖叹口气,朝他走过来,“我现在累得要死,半点也不想对你生气。”沈约下意识地横臂於胸,眼中有戒备神色,任晖顿住步伐,眼中有受伤神气,旋即自嘲般笑了笑,“我没说你换了张鬼都认不得的脸,你倒怕起我来了?”
沈约心中叫苦,爷你这张棺材脸咱能不怕吗?那可是从小揍得他屁股发青的暴力行为前兆啊!
任晖蹲下来,伸手扯他衣服,沈约自问皮也不薄,突然间却臊得慌,连忙捂著衣襟不让他扒,任晖皱眉,脸上不耐之色尽显,“闭上你的嘴!再废话,老子大耳刮子抽你!”沈约一把打下他的手,靠,他虽然对任晖动过那麽一两分心思,可不代表他打算在烂泥地里被一个八尺大汉强暴……
“昏了头了你!”任晖劈头一句,随即停下手上动作,直直地瞧著他,幽黑眸子无限阴寒,仿佛正在想点什麽不该想的。沈约惊恐失语,死盯著任晖每一丝神色变化,试图探究出任晖此刻的想法,却只看任晖那厢微微一笑,好似忽然下定了决心。
未完待续
第九章(6)
“啪!”沈约半边脸直偏过去,随即热辣辣地又麻又疼,眼泪鼻涕混著牙龈出血,疼得他嘶嘶抽气,他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任晖,任晖也不理他,甩甩手,卷起湿透的袖子,撕啦一声抓住沈约前襟一分两半,又顺手扒下他裤子,抓起光溜溜的人往肩上一丢,米包一般扛到肩上。沈约用力挣扎,脑海里拼命思索著所有能够劝阻疯狂状态下的任晖的话,“任晖,老子跟你一起长大而且是个男人,就算做了点什麽对不起你的事你又在军营待了几年可也别一失足成千古恨,你你你要干了点什麽不该干的看你爷爷不打死你豆哥儿不哭死你想你怎麽有脸见我爹妈──”
“靠!闭嘴!”任晖在他屁股上猛拍一记。“啊!”沈约羞窘无限,他、他、他他多少年没被这麽揍过了!就是任晖也不能这麽来好歹给条裤子啊!任晖笑得一脸畅快,“好久不揍手都生了,瞧你那小样,就是欠打。”
沈约羞辱无限,捂脸的手无力垂下,亏他刚刚那麽紧张,原来这蛮牛只是想。。。。。。将多年怨气付诸暴力吗?
脸上少了遮掩,顿时血泪横流。。。。。。
任晖莫名其妙,没好气地啐他,“叫唤什麽啊,你小时候尿布都是我给换的,生个儿子我都不见得有这麽疼。湿成这样,又受了伤,总不能让你冻死。”说著把他丢到一旁干地上。沈约愤然瞪他一眼,“爹咱打个商量成不?能回船上不?你当时往船上游不就屁事没有了?”
“船早就开走了。”
“怎麽可能?”沈约不以为然,船上都是他的人,就算太子受了伤亟待医治,他们也肯定会留人下来寻找自己。
“有个瞎子没看见而已。”
任晖语带讥讽,沈约知道他目力绝佳,吞下未出口的叫骂,思索著问道:“宝生来接人了?”任晖点点头,“留在岸上的禁军和京都守备师都已出动,他们肯定会被送到大理寺,在事情调查出来之前,所有人都走不了。”说罢掏出沈约的毒匕,割下一大丛苇草,凉凉道:“反正水这麽浅,根本开不过来。”
沈约愁眉苦脸地叹气,这岂不是意味著他们要在这又湿又冷的地方窝上一夜,等著京都府慢悠悠的差大哥们来救?
“你的信号弹呢?”沈约犹不肯放过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你真被绿橙楼喂成猪了?我们可是刚从水里上来。”任晖一边说著,一边将苇草铺在一起,沈约这才看出他用意,“喂,你有点出息行不?这就急著睡了?想想出去的办法啊?”
任晖深觉他莫名其妙,瞪他一眼後便继续铺床,随口训道:“越莲湖千沟万汊,又不知道刺客共有几人,守备师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绝不会贸然在夜间搜索,反正都是要等到白天,你爱睡不睡。”
沈约气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儿没毒药匕首阴谋诡计,纯原始斗殴他可不是任晖这野人的对手,受气也只得忍著。任晖躺到那蓬苇草上,“我还真是好心被狗亲,你好像很愿意被人发现这张脸?”
沈约哑然,他自然不会说船上有他的易容师等著,除了任晖不会有别人发现他真实相貌,只好极不情愿地拿了一丛苇草,遮遮掩掩地走到任晖旁边躺下,没好气地道:“少爷我金贵得很,身娇肉嫩吃不得苦,行了吧?”
任晖折了根小草茎叼在嘴里,他从前也爱这麽干,只是此时草茎颤悠悠的轻晃并非出於愉快,他想了一会儿,沈声道:“这当然也是部分原因,不过──不管你在船上有多少人,明天我都会处理的。”
说到正事,什麽年少往事立马化为浮云朵朵,沈约嗤笑一声,反唇相讥:“你还是先想好怎麽跟太子爷交待吧。”
任晖不骄不躁,“我可是处理完刺客再下水的──再说,沈约啊,是我不明白还是这世道变化快,我为了救你把太子撂在一边,难道这时候你不应该展现下对再生父母的无限感激吗?”
沈约神色怪异地瞥他一眼:“你不是一掌劈翻了他就冲出来的?”
任晖不语。自爷爷同他说了当年那段故事,他就推测沈约应该会武,依沈叔深沈老练的行事风格,既然学了就不会太差,沈约遇袭时他的确分了神,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救下太子,但人都已经下去了,他肯定是先选船上众人。
“不用解释了,忠孝传家嘛,能理解。”沈约望著云雾掩映中朦胧的新月,语气淡然。
任晖对他的态度十分反感,“到现在你都没问一句其他人的情况,你可知道世衡受伤了?”
“什……”
“你知道。”任晖打断了他,“不是已经和你的手下联系过了,你如何知道我下水救你?可就这样,你也半分担心没有。”
“现在担心有屁用,我又不是大夫。”沈约一头恼火,“老实交待吧,你家来了哪位?是不是任风一?”
任晖一怔,“你胡扯什麽?”
沈约皱眉,“‘心至箭发,箭人合一’是箭术的最高境界,这话是你三叔说的吧。”
“对。”任晖爽快承认,忽地想到什麽,瞬间神色又复阴郁,“你记得倒是挺牢。”
沈约嗤之以鼻,“我对你家那套没兴趣。但能做到这点的人想必不会太多。今天来杀我的刺客就有这水准。”
任晖摁住眉心,不是他认为忍足胡说,而是──“我习箭十七年,离心至箭发还差老大一截,而你接我一箭已经颇为勉强,如果那刺客能做到箭人合一,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沈约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任晖伤後一箭是他接起来尚且吃力,何况那刺客?想到此处,他对自己的判定不禁有了几分怀疑。
未完待续
第九章(7)
任晖对他的态度十分反感,“到现在你都没问一句其他人的情况,你可知道世衡受伤了?”
“什……”
“你知道。”任晖打断了他,“不是已经和你的手下联系过了,你如何知道我下水救你?可就这样,你也半分担心没有。”
“现在担心有屁用,我又不是大夫。”沈约一头恼火,“老实交待吧,你家来了哪位?是不是任风一?”
任晖一怔,“你胡扯什麽?”
沈约皱眉,“‘心至箭发,箭人合一’是箭术的最高境界,这话是你三叔说的吧。”
“对。”任晖爽快承认,忽地想到什麽,瞬间神色又复阴郁,“你记得倒是挺牢。”
沈约嗤之以鼻,“我对你家那套没兴趣。但能做到这点的人想必不会太多。今天来杀我的刺客就有这水准。”
任晖摁住眉心,不是他认为沈约胡说,而是──“我习箭十七年,离心至箭发还差老大一截,而你接我一箭已经颇为勉强,如果那刺客能做到箭人合一,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沈约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任晖伤後一箭是他接起来尚且吃力,何况那刺客?想到此处,他对自己的判定不禁有了几分怀疑。
“也不一定”,任晖又道,“我回去琢磨了很久那弩机的构造,虽然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至少发现它的速度绝非人力所能及,如果那人是用弓箭的话,绝对没有机簧的神速。但──不管你信不信,沈约,如果是爷爷想杀你的话,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任家怎可能对太子出手?我又怎可能任人去伤世衡?”任晖说到後来声色渐厉,眉头拧得死紧,他就搞不懂,沈约这是从哪来的怪念头!
沈约轻轻摇头,不再言语。他相信任晖对他家老头子的计划毫不知情,但对任老爷子来说,将旧事和盘托出就意味著给孙子撂个话,意即我都这麽明白地通知你了,该怎麽办你自己知道,只有任晖这个傻子才以为他爷爷会顾念孙子的朋友之义。何况既然那刺客能习得箭人合一,怎麽也和箭术第一门的任家脱不了关系。问题是,那刺客一击不中,为何没有追击,而是骤然退去?
这是他此刻最大的疑团。
而这疑团,却不是任晖愿意为他解释的。他总不能逮著任晖脖子问大哥啊看在咱兄弟俩多年交情告诉我你们家有几个已入化境的高手分别是谁谁谁各自拿手什麽招式好不?
云间隐约有星子闪烁,这水中汀洲虽然不小,但湿气仍重,两人拨了些芦苇搭在身上,各自无言。之前多年,沈约虽然对任晖处处提防,心底却仍是信任他的,而此刻,两人虽未讨论到日後立场,却也是不肯轻易交心了。
沈约如是,任晖亦如是。
前者恐家仇,後者念国恨。
丑末寅初,饶是天已渐热,两人却都觉寒凉,只不知是水汽还是失血缘故。闹了一夜,任晖已乏到极点,偏偏却心中沈重,睡意全无。他吐出草茎,拿起一支苇草吹起满天芦花,沈约静静看著,他一生难有卸下面具的时候,如今秘密暴露,怎样的补救都是明日之事,此时倒也不怎麽担心,心里只是空荡荡的没个著落。
半晌,任晖道:“安仁,答应我件事。”
他既不继续往下说,自然是要沈约问。沈约极不愿打破此时难得的一点平衡,沈默良久後方才问道:“说吧,我看情况。”
任晖犹豫片刻,说出了他的请求:“从今往後,再不要骗我了。”
他说得极缓、极缓,也不知是羞耻还是沈重,再想想,竟还有两分凄怆。沈约凝神细听,忽地闭上了眼,低低失笑,“你别说的好像‘沈约,明天去绿橙楼吃饭’这种事成不?”他几乎能听到任晖骨节间喀喇作响,然而意料中的拳头到底没打上来,只听任晖颓然道:“不骗人对你来说有那麽难?”
沈约依然没睁眼,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