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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毒会反噬?”
望着对方额头上的虚汗,渐渐发白的脸色,钥虹知他有伤在身,已是强弩之末,得意地嘲笑道,“你猜对了又如何,能撒手不管么?还不一样要救她?”
展桀将长剑扔在脚边,拉过钥虹,另一手按住卢小姐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运起内力,钥虹大惊失色,猛用尖长的指甲去划对方的喉咙,展桀后仰躲开,借势将她双手一同抓紧,卢小姐体内的毒药受展桀的内力引导,源源不绝向钥虹的经脉灌输,身体渐渐被毒性侵蚀的花魁娘子脸色发青,怨恨道,“这么邪门的功夫你都会!”
“可我不做坏事!”展桀扣紧她双手手腕,心安理得地继续过毒。
半柱香后,卢小姐的气色终于恢复正常,展桀这才发现一直忍耐的伤口有些异样,居然不疼了?!低头望去,越来越多桑蚕似的怪虫从钥虹的裙摆里钻出,目标明确地朝自己聚拢过来,两只脚密密麻麻结了一层类似蛛网的东西,金黄色的一大片直没过膝盖,定睛细看,里面依稀有许多条状物在蠕动,腰部以下不但动弹不得,甚至正在失去知觉……
“我就不留下来替七少爷收拾遗骸了。”钥虹尖利地笑着轻轻一挣,松开他的束缚,“这些虫儿最喜欢血的滋味,你和你的小美人,就等着,变成盘中餐吧。”说完,锋利的指甲在卢小姐脸上划出五道流血的伤痕。
“有遗言么?喔,说了我也不会替你转达的。”钥虹奸邪地笑着扬长而去,怪虫开始吐丝包裹卢小姐,展桀努力扳着僵硬的胳膊想去够地上的剑,却被蔓延的金黄丝线网罗周身,无计可施,无处可逃。意识在远离,想念云游的爹娘,牵挂家里的亲朋,透过蒙住双眼的金丝,剑鞘上两个歪斜的刻字深深地印入眼底,你可以安心地娶妻生子了,也不必觉得断袖丢人了,一定不会伤心很久吧,因为我喜欢你,远比你喜欢我多得多啊……
第十九章
午后,叶熙凌带着京里送来的文书与天赐天宝一同来到医馆,错愕地望着眼前明媚柔和的容颜,叶熙凌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自己那个孤高的王兄。
“小保吗?”连语气都前所未有的和煦如春。
叶熙凌露齿一笑,“是我啊,哥哥。”对方的神情骤然冷淡,这让叶熙凌十分不快,没好气地随手将信函往桌上一扔,“信王府送来的文书。”
天赐拆开念过之后,叶熙明伸手在腰间摸自己的印章,摸了半天没找着,才想起早晨展桀替自己换了衣服,“把印章拿来。”
天赐将床上叠得好好的锦袍抖开,翻找须臾,将灯明石雕刻的长方印章交到王爷手中,叶熙明按印的同时,叶熙凌走到床前,用折扇挑起了床上属于展桀的衣服,“哎?他也在这儿过的夜啊?”
两名侍卫顿时肃然,叶熙明置若罔闻地淡淡道,“天宝,去问问崔大夫七少爷在哪儿。”
天宝应一声,扭头奔了出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王兄你也太紧张他了。”叶熙凌大大方方坐于榻上,虽然不记得昨天的布置,可床单断然不该这样新,心有猜测的叶熙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莫非他昨晚梦遗了?这样一张脸,不知道发情起来是个什么样子?联想方才转瞬即逝的温婉样貌,比醉红坊的花魁娘子都俏上几分,真叫人回味无穷。这么想着,叶熙凌挪到桌边,观察起了王兄的俊面,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堂兄弟间更不怎么相像,唯一的共通点就是大家都长得不错。想起王兄差点儿做了小倌的事,叶熙凌不厚道地在心中品评,这张脸要是能稍稍和颜悦色一些,必定是个颠倒众生的小倌……
叶熙明感觉到了逼近的人影,冷淡地皱了皱眉头,“爷爷呢?”
“到侯府去了,听说卢定边的女儿昨天半夜走失了。”叶熙凌越看越起劲,凑到他身前一嗅,还有股十分好闻的气味,不禁调侃,“哎,王兄,你用的什么花露,怎么还伴着婴儿的奶香?”见他神情越发难看,叶熙凌张了张嘴,扫兴地将后头的话咽下肚,识时务地退了回去。
叶熙明略有些急躁地问,“找到了么?”
叶熙凌没反应过来,“什么?”
“侯爷的千金。”
“喔,没有,眼下官府的人正在四处搜寻。”
过不多时,天宝回来禀报崔大夫的话——七少爷先住回山庄了。
叶熙明面色不善地沉声道,“到衙门去把裴师爷给我请来!”
衙门一行,不但请来了裴师爷,顺带捎上了正在那里等消息的展老板,仅仅三言两语的交锋,展云风便知道根本瞒不住王爷,坦白交待了经过,叶熙明冷静地安慰自己,他不会有事的,他武功那么好,就算带着伤也能平安回来的。随后,一颗心滚油锅似的煎熬了一天,两天,三天……
屋漏偏逢连夜雨,展桀和卢家千金始终渺无音讯,淮安城里流言四起,有的说两人其实是一前一后私奔去了,也有的说七少爷辜负了卢小姐,与醉红坊的钥虹姑娘双宿双栖去了。不但侯爵府愁云惨雾,两个人的品行也成了老百姓说三道四的对象。
期间,京城传来消息,朝中有位一品大员涉嫌科考舞弊,一向重视科举取仕的皇上获悉,立刻决定返京。叶熙明百般无奈,只得借口眼睛未完全康复,恳请再逗留几天,皇上爷爷知道他担心展桀,通情达理地准了他的意愿,并且拨了数名侍卫听候他差遣。尔后,被催促回京的叶熙凌表现出一反常态的手足情深,坚持再三,老皇帝欣慰地同意他留下陪伴左右。
送走皇上,两位王爷连同下属隔天住进了展家的名剑山庄,对古玩珍宝颇有研究的叶熙凌一入主屋厅堂便赞叹不已地一惊一乍起来,“好精细的象牙龙船,这寿山石雕价值连城……前朝皇帝御用的镇纸!”身为储君嫡长子,郡王府的奇珍异宝比比皆是,有宫里赏赐的,外戚赠送的,更有不少是官员孝敬的,与其说他惊讶这些宝贝,不如说他惊讶展桀的家居然那么富贵。
不晓二人身份的展家二少摇着同样是古董的扇子,向叶熙凌解释道,“这座宅子本就是前朝皇帝的行宫,公子没听说过么?我家先祖乃前朝武将,受皇恩封赏才得了此处为府邸,何止这些摆在外面观赏的,厨房里不少器皿都是前朝御用之物。”
“哦?受前朝哪位皇帝封赏?”
“孝宗皇帝。”
叶熙凌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定难大将军展胤?”
展家二少点了点头,“正是先祖。”
叶熙凌知所以会记得,不光因为孝宗年间遗失了一样国宝,也因为据野史记载,孝宗之父匡宗皇帝和这位展大将军有着十分暧昧不清的关系。史料形容展胤俊美无比、剑法超群,有令人一见倾心的风姿,野史甚至夸张地声称昔年有许多皇家儿女为他魂牵梦萦、茶饭不思。匡宗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展胤是掌管宫禁的殿前都虞侯,老皇帝驾崩的当晚,展胤利用职权帮他挤兑了当朝太子,夺得遗诏助他登基称帝,虽然匡宗皇帝后来政绩颇佳,将国家治理得文修武偃,但继位的过程却难逃史笔诛伐,后世史家称其有篡位之嫌。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匡宗皇帝驾崩后,千百年来传承给四海之主的玉玺竟不翼而飞,虽然当时各种猜疑络绎不绝,但玉玺始终下落不明,继位的孝宗无奈之下,只得命能工巧匠仿造了一枚,直到如今朝代更替,延用的仍是这枚仿品。
叶熙凌兴致勃勃地正赏玩器物,忽然觉得周围一空,“哥哥哪儿去了?”
展桀失踪多日,原就坐立不安的展云风更加心不在焉,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我领公子去您的房间。”
叶熙凌也明白展家众人此刻烦恼不已,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不再多说什么。
身处熟悉的院子,叶熙明抚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不切实际地希望推开它的一瞬能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影。不久前的这里,缱绻万千地缠绵过,义正辞严地争辩过,温馨甜蜜地相拥过,然而眼下,现实只给了他明晃晃的阳光,死气沉沉的摆设,空荡荡的新床。
“你答应过要给我生孩子的,你答应过要活到九十九岁的。”眼前的光景让脑海里美好的想像瓦解成了碎片,叶熙明虚脱地跌坐在地,失魂落魄地轻轻呢喃,“你怎么还不回来?”呆滞地从白天坐到晚上,满心满眼晃动着展桀的身影,他心甘情愿地忍受自己,装傻充愣地牵就自己,不顾性命地保护自己……叶熙明很后悔,后悔天经地义地对待展桀孤注一掷的感情,呼来喝去地摆架子发脾气,“给我一次亡羊补牢的机会啊小保——”压抑的呼唤着,蜷缩的身前走来一人,“小保……”希冀地仰起臂弯中的脸,看到的却是叶熙凌。
“王兄,你这是怎么了?”
伤心欲绝的神情一闪而过,叶熙凌却看得真切,俯身打算像展桀那样轻轻地拥抱他给他安慰,谁知对方竟然面带厌恶地决然挡开,若无其事地冷冷起身。
天差地别的态度让叶熙凌心里恼怒,忍不住拧起眉头指责他,“你怎么对外人比对自己兄弟还亲?”
叶熙明毫不领情地下逐客令,“出去,我累了。”
叶熙凌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你和他感情好得离谱,该不会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吧?!”
叶熙明镇定地给了他一个字的答复——“滚!”
刀子一样的眼神射来,叶熙凌依旧悠然,“叫我说中了是么?啧啧,难怪送去信王府的美人总是完璧归赵,原来你有这等嗜好。何必为了一个小捕快牵肠挂肚,回到京城,我在君子馆里替你物色几个国色天香的小倌儿不就得了……”话还没说完,喉咙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卡得透不过气。
叶熙明手上使劲,咬牙切齿地发问,“你滚不滚?”
叶熙凌难受得几乎要翻白眼,“……咳……滚……我滚……放手……”
叶熙明松开手,照着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将他踢走,砰的一声愤愤关严了房门。
房门外,一惯锦衣纨绔的郡王森然板起面孔,与生俱来的怡然自适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怨恨和嫉妒。
那天以后,叶熙凌回复了从前在京城时的模样,悠哉地摇摇扇子,出门斗斗蟋蟀、搜刮古玩,兄弟俩见了面照旧形同陌路,这样维持几天后,叶熙明紧绷的神经终于掉以轻心地松懈下来。
第二十章
这天早晨,天色未白,第一声鸡啼过后,此起彼伏的呼声从主屋外的石阶山道传来,“庄主……展老板……裴先生……”来人即有山下守候的家仆也有淮安府的官差。
“庄主,二公子,三公子,衙门的差爷找到七少爷啦!”
“展老板,裴先生,咱们找着小展啦!”
叶熙明听见喊声,兴奋地从床上坐起,匆匆捞过袍子,手忙脚乱地一边穿一边从山庄里疯跑出来。
出现在老席面前的第一个人是个十分俊俏的年轻人,衣衫单薄,半散着头发,他一定是很累很累了,虽然漂亮的丹凤眼此刻光彩照人,但苍白憔悴的脸色掩不住连日劳碌,这个人,老席记得,是那天假扮捕快的小展表哥。
“人呢?”叶熙明甚至忘了先尊称一声席捕头。
席捕头不介意地笑道,“好好的,跟卢小姐两个正在衙门里……”一阵疾风自耳旁呼啸而过,等反应过来,表哥早没了人影。
话说客栈的火因查清之后,蒋大人派了两名官差去探访商人说的那位养蚕老妪,找到人之后,官差才知道,老妪养的其实并不是什么桑蚕,而是一种少数民族特有的蛊虫,至于用处,因饲主而异。两个捕快护送老妪前来淮安知府府衙,途经白水坡,自幼研习蛊术的老妇人立刻觉察到了蛊虫作祟,凭着敏锐的直觉,发现了山洞中奄奄一息的二人。
公堂后的客厅里,侯爷和夫人搂着毫发无伤的女儿喜极而泣,听完官差的叙述,一家人频频向一旁白发苍苍的老妪道谢。
蒋大人略有些不快地责备两名官差,“既然寻到了人就该先回来报个信儿,怎耽搁这许多时日?”
一名捕快冤枉地分辩道,“当时小展跟卢小姐生命垂危,咱们也是听老婆婆的话,先帮忙把人救活再说。”
老妪虽满头白发,但长相并不怎么显老,皱纹也很少,光看脸,顶多和卢夫人不相上下的年纪,可一开口,声音却年迈似七老八十,“大人莫怪,他二人皆为蛊术所害,药石枉救,且卢小姐惨遭破相。老身这才自作主张,请二位差爷先把人抬回寒舍施救。
述清事情经过,侯爷和夫人搂着女儿嘘寒问暖一阵,又向蒋大人和众官差告谢不止,正要辞别回侯府,卢小姐忽然走到一边,柔情蜜意地揽上展桀的胳膊,红着脸冲两位长辈笑道,“爹,娘,女儿想随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