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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巡按,那些人带走他是否别有所图。回山之事,不急在一两天。怎么了?”
容蓉的手指勾出一个东西来,“承天玉。”她晃了晃那块极小巧的人间至宝,“这可真是贵重的谢礼。”
虽然一样吃惊,但梁徵也没太放在心上,“既然他给你,收着就是了。”
“我不要魔教的东西,你不是要去找他?把这个还过去。”容蓉把玉佩往梁徵手里一塞,“再回去找我弟弟拿药,他知道哪些有用。”
梁徵一笑,“容姑娘医者仁心。”
容蓉没理会他,转身回去了。
梁徵按容蓉所说先回去找容松拿了药,容松一边帮他整理一边问,看姐姐的样子似乎对方是可怕的一群人,梁四哥一个人会不会很危险。
“若是师父安排不曾改变,这几日你连五哥也该在附近。”梁徵安慰他,“如果实在有什么,五师弟还可以帮我忙。”
容松总算放心一些。
梁徵带好东西想了想,走回去客房把谢欢没有带走的青绡刀也拿上了。
虽然没有认为走出氓山就会被真心迎接,但是一露脸就被拿住先搜身再盘问直接变了正常程序,确实也比谢欢猜想的要更有恃无恐一些。
想来因为他即使在官场也以貌美闻名,如今一张脸毁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哪天真有人查下来如此对待朝廷巡按,这位来拿他的大爷也可以轻松推说实在是辨认不出。
“你是何人?怎么这等鬼模样?谢大人还在山里么?”那官员见除了随身药物,搜不出他带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便更为大胆地厉声喝问起来。
“谢大人就在你眼前。”谢欢刻意洋洋得意,“不打算迎接吗?”
“呸!谢大人何等样人,你……”官员指了指他,又有点不知道怎么说,简直都不敢正眼看他那张可怖的面孔,“你……呸!”
谢欢耸肩,“不认就算了。这里面没别人,我既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那我回去了。”
他作势要走,果然被猛力按住。
“冒充朝廷命官!给我拿下!”官员喊,“回衙……呸!重重责罚!”
奇怪那官员只是关内小县城的县令而已。
带谢欢回县里之后,这县官并没有忙着来责罚他,只叫人把他弄到狱中去。
谢欢去的监狱靠近县衙内堂,或许是为了让县太爷能就近盯着他些防他逃跑,其实这边狱卒看管倒不甚严格。哪怕是县太爷特意交待下来的重要犯人,那也只是让狱卒比平时稍微少喝了两碗酒,维持脚步尚稳地将谢欢送入最里间的狱室中。狱卒一路口气不善地训他什么,想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他并没有听懂。
门一落锁,周围没有其他犯人,一下子就静了。
谢欢坐下来,试图理清眼下的情形。
但一走神,就想到别的事。
那县太爷即使是回城的路上,也一直没敢抬头看谢欢的脸。
他感到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惜玲珑剔透谢大公子啊,如今落到这样下场。
徐仲酉割开他的脸到现在该是七天了,刚情形的时候能摸到皮肤上的裂口,但现在都已经在容蓉的神药下迅速愈合,留下来的是凹凸不平的伤疤。从那时到现在,他还好没照过镜子。
应该问一问容姑娘的,这样的伤,还能不能完全恢复到以往。
但是从徐仲酉那里活下来已经该拜谢天地,他徐同学的父亲也许想要他活着,但徐仲酉可能真的想他死。梁徵真是天赐的救星,但谁知梁徵是为何出手,说不定他同样别有打算,但也说不定真是好心呢……不管梁徵意图如何,勉强留在药谷都不是好主意。
当然留在这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主意,只是比起在强盗窝子里面对徐仲酉,还可以算是不错。
在地面上摸索了一阵,谢欢随便收集了些散乱的枯草,在角落里铺了一层躺上去。只觉周围固然污秽不堪,臭不可闻,不是享乐之地,况且离开药谷半日不曾服药,周身伤口或痒或痛,都易使人坐立难安。但此生此际难得一回身在此境,横竖是没有办法,不如暂且安之。
但观四壁泥墙斑驳,虫蚁穿行其中,高窗对月,入夜隐有蝉鸣,别是一番自在风韵,能引出些诗兴来。
最恨世间人情短,谁料监中岁月长。
“谢公子。”突然的声音打断他胡思乱想。
这是,梁徵的声音。
谢欢没动,冷静判断这一声是否只出于自己想象。
然后下一句已经在他耳边响起,“不必惊慌,这是鄙派传音之术。在下有话想问谢公子。”
谢欢没慌,悠然地低声答他:“请问。”
“谢公子果然是朝廷巡按?”
“当然是。”谢欢特别干脆,一点犹豫都会给人看出心虚。
“官府为何不信?”
“我没有印信在身。”他一出药谷就被搜遍了身,无有印信,又这么一张脸,即使没有恶意他也不认为官府会听他信口开河似的宣称自己是巡按大人,就真当他是巡按大人。只是口里说不信,见了他就收兵走人,岂不是反倒说明了真意。
“你的官印?那在哪里?”梁徵问了一句,又忽然想起什么,不等谢欢回答又问,“可是被强盗夺去?”
谢欢瞬间就决定了说什么,“没有。我出关前寄于一密友处,就在此县内。”
“可要我帮忙取来?”
“她不见我亲去是不会给的。”
梁徵居然毫不怀疑,“我若带你出去,往后官府可会为难你?”
“我一露身份,他们谁敢为难?”
“既然如此,谢公子稍待片刻。”
片刻之后,梁徵悄无声息地进来抽剑斩断了他的狱锁。
削铁如泥,真是好剑。
离开监狱时,谢欢扭头看狱卒们,包括那个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的,都各自保持着非常可笑的姿势被定着了,梁徵轻描淡写地解释只是封了穴道。
这样地明目张胆,果然是名门正派之道。谢欢努力忍住了笑。
“去拿你的官印?”
谢欢的外表太显眼,梁徵没敢带他走大街,拎着他的后腰飞身踏过一个个房顶,到近城门边上某个客栈房间开着的窗口跳进去,再随手把谢欢丢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房间是之前找好了的,梁徵一边问谢欢,一边从桌上把容氏姊弟要他转交的伤药拿过来给他。
“现在不行。”谢欢笑,接了药包搁下,指指自己的脸,“我朋友不认识我。”
梁徵没有领会,“你只是脸上有点伤而已,朋友之交哪会认不出来。”
“我朋友只认我脸。”谢欢理直气壮,“没这张脸,她都不会让我进她门。”
“哪有这样的朋友?”梁徵根本没信。
“不信你跟我去试试?”谢欢从药包中找丹药出来吞了一丸,“现在时辰正好,我们这就去芙柳堂。”
“芙柳堂?”梁徵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芙柳堂是秀城县最大的青楼。
秀城县小,这青楼也不比繁华之地富丽,但门外还是有浓妆艳抹的女子正热情地招揽生意,什么场所,一看便知。
谢欢在门口不远停住,转脸对梁徵说:“还有一事,梁少侠能否帮我一帮?”
“讲。”梁徵皱眉望着这青楼门楣,很不适应。
“借我些银两。”
“……用做何来?”
“否则我们可踏不进这门槛。”谢欢指点那道门,“梁少侠没逛过窑子么?”
“……多少银两?”
“十两就成。”谢欢伸开五个手指。
梁徵皱眉更深。他奉命出关,借人银钱原本也不介意。但谢欢开口就要十两,他素来简朴,盘缠并不多备,这又已经是回程之时,余钱居然没有这么多。
“唉。”谢欢自顾自地感叹,“我当初的皮相,进去是确实不要钱的。可如今,只怕揣着十两银子也进不去。”
“那便等你朋友出来。莫非你朋友贪淫慕色到住在青楼了不成?”梁徵觉得他有点无理。
“要她出来啊?那百两都不成了。”谢欢蹭过来挽他的手臂,“要见凌姑娘,少不了的。就借我这一回!”
“……姑娘?你堂堂巡按,竟到此结交青楼女子?”梁徵总算明白过来了,谢欢结交谁他自然都可以挂开去事不关己,但现在还要他帮忙出钱相会,实在有点荒唐。
“别管我结交谁,总之我官印在她手上。”
“……你不是在这里赖账被扣了官印吧。”梁徵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但既然已经答应帮忙,就该帮到底,他头痛地想了想,“你等等,我们明日再来。”
“怎么要等明日?”谢欢还挽着他手,“莫非你没带够钱?”
他,猜中了。
“我去借钱。”梁徵索性直说。
“我以后一定加倍还你!”谢欢满脸诚恳。
这天天色已经不早,次日梁徵才动身去找五师弟,把谢欢留在客栈房间。五师弟与他因为同一件事离山,出发比他稍晚,按师父的安排,因为不知枯雪湖一带是否真有变故,若梁徵有事也好有人接应他的。
现在就该在秀城县里。
他五师弟姓连名羽,一身好功夫却好赌成癖。在山上时有师父严厉看管赌不成,如果下山来还不去赌两把,只怕要憋出病来。
所以找他容易极了,梁徵打听了赌坊的位置打算一家家搜过去,果然才搜到第二家,就成功把连羽拖了出来。
连羽没怎么反抗地由着他拖到街上,嬉皮笑脸地见礼,“师兄好。有需得着我的地方了?”
“你就不能收些你的性子。”梁徵实在有点担心连羽输了多少,剩下的钱够不够自己借的。
连羽却豪迈,“师兄放心,这两天我手气可好极了。今天就此收工,我请师兄喝酒去!”
“酒不必。我有一事相求。”梁徵说,斟酌怎么开口借钱。数目不算特别大,但这对他是破天荒的事。
连羽把他肩膀一撞:“巧啊,我也有一事相求。”
没想到他这么说,梁徵敛眉问:“你有什么事?”
“师兄,”连羽把他往僻静处拉,边走边小声讲道,“我们能不能晚几日回山上去?这边有一票大的能做。不但简单,做成了,听说酬金足足一千两,我们正好拿回去给师父贺寿。”
“你是又输了精光么?”梁徵怀疑连羽会相信这种毫无可信度的传说是另有情由。
连羽把眼睛一瞪,“不干算了!你别乌鸦嘴!那你说说,你找我又是什么事?”
梁徵默了一瞬,“师弟,能否借我几两银子?”
连羽愣住了,愣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几乎忘了放低声音,“哎哟四师兄找我借钱!回去说给二师兄三师兄听他们都不会信!你你你要钱去做什么?”
梁徵简直就要脸红了,强将血气从脸上压下,“你别管。”
“不管就不管。说吧,你借多少?我刚赢了,正高兴,十两够不够?”
“……足矣。”
连羽手指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锭银子,往梁徵袖里准确一抛,“不要忘了还。”
“自然。”梁徵道谢。
“这么说你欠我一个人情,”连羽别有意味,“师兄,我们把那票干了,也就是去找个人。一千两银子,对半分。”
梁徵也觉得是欠他人情,就问了一句,“找什么人?”
“当朝首辅的公子。”连羽说,这回完全没出声,用上了门派中传音之术,“之前为强盗所劫,听说受了不轻的伤还毁了容,临要死了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剑客带走了。我们这边要拿住活的,一千两,不过就算是死掉的,只要带过去,也给五百。”
梁徵心里一跳,“首辅公子?叫什么名字?”
“我就知道四师兄从来不关心这些。但你也听说过谢铭吧?”
“那个……”
“那个大大的贪官,二师兄说天下第一的。”
在强盗营寨的囚室中,倒地的书生似乎也提过谢铭的名字。但那时梁徵并没有在意,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见,但连羽一说,前后联系,顿时梁徵也就明了,“谢铭?”
“他家公子叫谢欢。跟你说,现在好多人都在找他,我们可得快点……”
“我不做。”虽然还有许多感到困惑之处,但只怕说下去让师弟察觉破绽,梁徵干脆地打断他,“师弟,你也休管此事,早些回山。”
“哦。”他话语严厉不容拒绝,连羽有点蔫。
梁徵稍加思索,又问:“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若是找到人,往何处领赏?”
低低念了一句莫非师兄你是要自己去吃独食,连羽还是好好回答了他,“我下山后听到好多人都这样说,但到这里消息才更明确。好像是从京里散出的消息,到这边才有人真的拿住他,可又被那什么剑客抢了。领赏么,听说是腊月初八前带往京郊襄山清平庵,自有人给赏。”
梁徵更深皱眉。
“如果不去,师兄和我一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