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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被他服侍得挺舒服,听他说了经过,心中感激之意,还想表达表达,谁知脑袋一粘枕头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葡萄在唐家休养了几日,嗓子终于能慢慢出声。他的武功虽然练了个半吊子,但北堂家的明月神功非同小可,尤其具有强大的疗伤和自我恢复能力,因此葡萄的伤势好转得很快,已能慢慢坐起。
这几天唐正礼和唐正义两个小家夥也来看过他。唐正礼和兄长不同,是个聒噪的性子,叽叽喳喳地和葡萄说了不少话,最后被唐正言赶了出去。不过葡萄也从他的话中了解到许多东西。
原来唐家只有这兄弟三人。这里是他们母亲的祖籍之地,家里有薄田十亩,平时三兄弟都要下地种田,只因现在他们大哥正在备考,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所以雇了一个短工帮忙,又正是农活不忙的时候,唐正礼才有时间带着弟弟去河边摸鱼。
唐正言是这唐家村里唯一的秀才,学识不错,人也斯文有礼,颇受里正和村民们的喜爱。他饱读诗书,又会些医术,在村里有些地位。若不是有他在,葡萄这条命能不能救回来当真难说。
所谓大恩不言谢。葡萄这次死里逃生,对唐家三兄弟都十分感激。且经过这次事人也懂事了许多,知道唐家的日子清贫,那唐正言给他做的饭菜虽然清淡简朴,他也不挑嘴,都吃了下去。对衣食住行也不挑剔。只是让他有些羞赧的,却是他行动不便,处处需要人照顾。
唐正礼和唐正义年纪都小,性子也是一团孩子气,所以葡萄的伤势和日常起居基本都靠唐正言来照顾。唐正言正在备考,葡萄住在他的房间里,他便只能去和弟弟们挤在一起。但他平时生活极为规律,早上起来做好早饭,叫醒两个弟弟去田里帮忙,自己进屋给葡萄喂完早饭再帮他换药。之后他便会留在屋子里看书读写,葡萄不敢打搅他,便索要了几本闲书翻看。但他伤势在身,精力不济,往往看上几页就睡了过去。
中午唐正礼带着小萝卜头弟弟回来吃饭。吃完后唐正言便让麽弟去睡午觉,自己则亲自盯着唐正礼念书。下午唐正义睡醒就跟着大哥启蒙,唐正礼则去田里。到了傍晚,唐正礼回来,便是唐家一天之中最悠闲的时候。唐正言去厨房做饭,唐正礼劈柴,唐正义小豆丁则会跑来跑去地帮点小忙,一会儿给大哥递菜,一会儿给二哥抱柴。
唐家很小,前后两个小院子,中间一个正堂,两旁两间厢房,一间厢房是唐正言的卧室兼书房,另外一间是唐正礼和唐正义的卧房。厨房就在唐正言的厢房外,葡萄所躺在床其实是张大炕,窗户就在一旁,伸手就能推开。有时他靠在床上望着院子里忙碌的唐家三兄弟,心里十分欣羡。
这种清贫而纯朴的生活与他从前的生活截然不同,葡萄在新奇之余,也感受到一种从前没有体会过的悠闲与宁静。
所谓大巧若拙,返璞归真,也许就是这种境界吧。
葡萄颇有深度地深沈了一下。
「哇……」柴火比他都高的唐正义摔了一跤,咧嘴要哭不哭的。
唐正言赶紧从厨房跑出来,把弟弟抱在怀里上下检查。唐正礼赤裸着上身走过来,手里还拎着砍刀,撇嘴道:「唐正义,你真笨,拿几根柴火都能摔跤。」
唐正义闻言好委屈,一头扎进唐正言怀里,软软地叫了一声:「大哥!」
「唐正礼,不许欺负弟弟!把柴火搬进去!」
「我哪里有欺负他,是他自己总是笨手笨脚嘛。」唐正礼一边嘟囔一边抱着柴火进厨房。
唐正言给麽弟揉了揉腿,柔声哄了几句,见唐正义揉着眼睛不哭了,便对二弟沈声道:「好好照顾小义,再欺负他就把今天的课业抄十遍!」
「知道了知道了。」唐正礼其实也很疼弟弟,过去拉着弟弟的手道:「走,二哥带你后面洗脸去。瞧你弄得跟小花猫似的。」
葡萄看着他们兄弟三人的互动,觉得很有意思。他家也都是兄弟,大家感情也都很好,但怎麽说呢……那种大家族的亲近与唐家这种平民化的亲近是完全不一样的。别说他几个哥哥没有帮他洗过脸,就是他爹亲和父王也没有这麽做过,王府里那麽多服侍的丫鬟小厮可不是摆设。因此唐正言表现出的兄长之情,与葡萄印象中的三个哥哥完全不一样,感觉十分新奇。
他大哥东方君谦和父王性格很像,各种不着调啊,你不给他操心就不错了,实在不能有太大指望。二哥倒是很可靠,但可能因为和大哥是双胞胎的缘故,二人更加亲近,且二哥给大哥收拾烂摊子还不够操心呢,哪里有功夫关心其他兄弟?至於三哥东方君和倒是和唐正言有些像,又温和又有威严,葡萄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在三哥屁股后面跑。不过可惜,三哥被皇伯父看中过继过去做了太子,住进了东宫,平时就很少见了。(葡萄完全没有反省他对东方君仁也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啊,小杏仁幼时被欺压得各种辛苦啊……)
葡萄透过窗户看着那一家三兄弟,眼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欣羡之意。
「方亭,最近天气太热,我烧了水帮你洗洗头擦擦身。」唐正言进了屋子,一边卷起袖子,一边来到床边弯腰要抱起葡萄。
「洗头?擦身?」葡萄有些窘迫,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最是爱洁的人,平日里恨不得一天洗两次澡,但出门游玩后,由於条件有限,每天都洗上一次就不错了,因而他已经没有从前那般讲究了。受伤被救后,因为伤口不能沾水,所以这些天只能在床上脏着臭着,唐正言在帮他换药时会稍微帮他稍微擦洗一下,却仍然让他觉得脏的受不了。只是因为他实在动不了,且看出救命恩人的家里条件有限,便将从前的各种习惯都压了下去。但唐正言为人十分仔细,看出葡萄似乎很是爱洁,每次擦脸必要仔仔细细地擦上两三遍,便留了心。见这几日葡萄恢复得比常人要好,便烧了水打算趁天气好时帮他梳洗一番。
唐正言温言道:「你动不了,自己洗头不方便。我在院子里把水和躺椅都准备好了,你躺着就行。你放心,不会碰到你的伤口。」
葡萄大惊失色道:「什么?在院子里?不行不行!我不去!」他大家公子出身,如何能在屋外袒胸露腹?
唐正言十分聪明,听了他话语转瞬便明白了他的顾忌,安抚道:「你放心,只是在院子里洗头罢了。擦身之事等我们回屋再做,不用脱衣服的。」
葡萄这才舒了口气,看来这唐正言书没有白读,还是懂得几分礼数。不过让陌生人帮他洗头,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可是唐正言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经径自将他抱起,来到了后院。
唐家的后院不大,中间是口水井,东边搭了个凉棚,种了一溜的葡萄秧子和黄瓜。西边又一片小田地,里面种了些蔬菜。
葡萄架子下摆了一个躺椅,躺椅头上有把椅子,上面放着铜盆和皂角布巾等物。
唐正言小心地将葡萄放在躺椅上,扶着他慢慢往后躺好,解开他的头发浸泡到铜盆里。
葡萄从来没有这样洗过头,不觉有些别扭,忍不住来回摆动脑袋。
唐正言一手按住,低声道:「别乱动,一会儿就好,你乖乖躺着。」
葡萄脸上一红,觉得唐正言的口气就像在哄小孩子。恰好唐正礼提着热水过来,笑嘻嘻地道:「方公子,你放心,大哥给我和小义洗头洗惯了的,可舒服了。小义还是从小被大哥抱大的呢,洗头洗澡我哥都拿手。」
唐正言瞪他一眼,唐正礼连忙闭嘴。
葡萄只觉唐正言温柔地用水浇着自己的头发,动作轻缓流畅,大手轻柔地按揉着自己的头皮,渐渐有种舒适放松的感觉。
葡萄从小到大,连他亲生父亲都没有这麽仔细地帮他洗过头,不由心底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些陌生的亲密,又有些新奇。
唐正言却习惯了一般,仔细帮葡萄把浓厚的头发打湿,打上皂角,轻轻揉搓,笑道:「方公子的头发真不错啊。」
葡萄脸上一红,道:「都说了别叫我方公子,叫我方亭就好。」
「嗯。那你也别叫我唐公子了,就叫我正言就好。」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唐正言一笑:「那你还不如叫我恩人呢,别人还以为我姓』恩『名』人『。」
葡萄噗嗤一笑,道:「没想到唐……正言你还如此诙谐。」
唐正礼在旁叫道:「哎哟,方亭你可是第一个夸我哥诙谐的人。你不知道我哥这人平时多正经,总是板着脸教训我。」
唐正言道:「你若是正经点,我又何必教训你?去把这盆水换了。」
唐正言一边洗一边帮葡萄轻柔地按摩头皮,葡萄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
唐正礼重新换了盆水来,唐正言给他冲干净发梢上的皂角,拿起干布轻轻擦拭水渍。
待收拾完毕,唐正言准备抱葡萄回屋,谁知弯腰一看却不由愣住。原来葡萄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合在修长的眼睑上,轻轻颤动,小脸红扑扑的,红唇微微开阖,十分放松惬意的样子。
唐正言不由勾唇一笑,暗自摇头:真是个孩子。
唐正礼也留意到了,对唐正言小声道:「啧啧,真是个美人,可惜是个男的。」
唐正言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示意他小声点,自己轻手轻脚地将葡萄抱起。
葡萄睡得并不沈,只因为唐正言帮他洗头洗得太舒服,才不由地迷瞪了过去。这会儿唐正言一碰他,立刻醒转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唐正言正弯腰在他身前,与他离得极近,见他醒来,便自然而然地对他微微一笑。
唐正言原本便生得极为清秀斯文,但葡萄自家就盛产俊男美女,唐正言这般相貌在他眼中几乎与路人无异,又因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之前并未留意过他的相貌。但此时阳光从唐正言身后透过,打在这张温暖慈和的笑脸上,竟出奇地柔和俊美。
葡萄不知为何,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全身有股酥麻的电流流过,心脏砰砰直跳,血液一瞬间冲上头顶。
唐正言并未留意到他的神情,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回了屋里。
「好了,我来帮你擦身。」唐正言换了一身短衣,少了读书人的斯文,却显得利落许多,有了几分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风采。
葡萄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晕再度滕地一下升起,结巴道:「不、不用了,我、我自己来。」
第四章
唐正言以为他怕羞,不以为意地温声道:「没事,你就当是家里的小厮伺候你了。」
葡萄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我家里有小厮?」
唐正言微微一笑:「自然是看出来的。从你的谈吐到你的穿着,家里应是富贵人家,少不了丫鬟小厮的伺候。你不用难为情,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贪图富贵,而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缘分使然。你现在既然住在我这里,我便理当照顾好你。」
葡萄捏着衣角,突然觉得有些扭捏。他以前沐浴时不仅有小厮伺候,还有美貌大丫鬟帮他擦身,他可从来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过。可是此时不知怎麽的,竟然觉得十分害羞。
唐正言平静轻柔地道:「你身上的伤口很多,虽然每日换药时我都会帮你擦洗一下,但毕竟不那麽仔细。你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在炕上躺久了容易生褥疮,必须适当地清洗一下。你若是不好意思可以闭上眼,大家都是男子,我又不会占你便宜。」最后玩笑了一句,实在是葡萄羞答答的样子着实可爱,唐正言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葡萄脸上发烧,要面子地道:「谁、谁不好意思了,我只是一时不习惯。来吧来吧,这几天脏得难受,我早忍不住了。」
唐正言低低一笑,上前解开他的衣襟。
这几天都是他帮葡萄处理伤口、换药清洗,因而动作十分熟练。且他养大两个弟弟,在照顾人方面自然颇有心得。葡萄红着脸还没从羞涩中缓过来,唐正言已经帮他擦洗完大半了。
只是到了下半身,唐正言要脱他裤子,葡萄慌忙用没断的手抓住,结结巴巴道:「这、这就不用了吧。」
唐正言其实也有些踌躇。他以前也是大家公子出身,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后来家里出了变故,才不得不带着两个弟弟回到母亲的祖籍之地落户。他从前觉得伺候人是很腌臢低贱的事,但见识过这世间的世态炎凉后,已放下心结,并不以自己目前的贫贱生活为耻。只是他饱读诗书,斯文规矩,突然让他帮一个血缘亲情之外的人做如此亲密的事,也不由有些顾忌。
他见葡萄窘迫得脸上快要出血,想到他毕竟不是自己弟弟那般懵懂的半大孩童,该是已知人事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