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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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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气急,拨人手下去探查此事,结果二十几人刚出了军营,全部被愤怒的民众用乱石砸伤,要不是退得快,八成又得出人命。
  
  梁威基只得加派人手,一百人全副武装,大张旗鼓去办这件本来应该隐蔽进行的差事。谁料这次更惨,上次长了教训的难民在几个临时头领的按压下,等百人走出几里后才包围上来,断了他们的后路。
  
  红着眼的百姓一看,这群人的衣着打扮怎么跟杀人的那群豺狼一模一样——难道那个丧尽天良的将军是派他们来为上次那二十几个兵报仇的?——顿时一个个怒不可赦,石头土块,木棍铁锤,一股脑地丢了上去。
  
  一百惶惶的士兵对阵几千愤怒的灾民,下场很明显。
  
  梁威基气得摔了杯子。案子查不了了,他只得命人通知诸将,想要先跟自己人把事情说清楚。结果到了平时召开会议的时间点,空荡荡的军帐里只有自己跟平素最信任的副官坐在位置上大眼瞪小眼。
  
  冬日里急得满头大汗的梁威基急忙挨个上门诉说自己的无辜,指天画地,发毒咒表清白。
  
  好不容易让小部分将领相信了自己,另外大部分也多是半信半疑了,好几天未合眼的他才有心情闭上眼小憩。
  
  凳子还没坐热呢,有士兵匆匆忙忙来报,说他平素最信任的副官,昨日唯一来参加会议的将领被人袭杀在自己的军帐里,凶手是在军营外围埋尸体的时候被巡逻的小兵发现的。
  
  几个穿着梁威基亲兵衣服的人见事情败露,二话不说,当场咬舌自尽。
  
  觉得诸事蹊跷的大将军赶到副官军帐,就见里面站满的将领一个个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一个跟他向来不和的副将军更是直言他这是杀人灭口,好不要脸。
  
  梁威基勃然大怒,最后在众将领的一致要求下,派自己的亲兵在大家的监督下,仔细搜查了一遍副官的军帐,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搜出来。
  
  结果那个副将军还不满意,要求让几个普通士兵搜一搜大将军的身,好当真证明他问心无愧。
  
  在自己的军队里被人这么逼问,梁威基怒不可遏,但却也知道,不这么做难以让他们真正信服,只得点头同意。
  
  那个副将军随手一指一个外围站着观看的普通兵仔,示意他上前来。那个新兵看看大将军脸色,又为难地看了看诸将,只得打着哆嗦上前搜身。
  
  他摸到梁威基腰带的时候,抖得更厉害了,心惊胆战地从里面掏出来一封拆了封口的信。
  
  上面是梁将军详尽地指示自己的副官如何如何挑选信得过的人手,如何如何分配兵员,如何如何给那群不识好歹的刁民一个教训。
  
  字,经核对,确实是大将军亲笔所书,临末,还印着大将军从不离身的私印印痕。
  
  新兵最后在一干复杂的目光中,惨白着脸,又从梁威基的甲胄里掏出了那枚私印。
  
  几个将领传着看了看那枚私印。上面印泥的红痕已经干了,分明是最近几天并没有用过的模样,看样子,上一次使用应该是五六天前——恰好是士兵屠戮百姓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没见过此等阵仗的新兵终于忍不住了,腿肚子一软,摔倒在地上,尿液顺着就流了下来,竟然吓得失禁了。
  
  副将军看了看嘴唇铁青的梁威基,又嫌恶地扫了一眼那名新兵,一挥手,围观的小兵急忙上来几个人,半抬半架,将那名新兵带离了人群。
  
  年轻的新兵被几个兄弟放到地上,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裤子,二话不说,张大嘴就哭了出来。
  
  送他来的几个小兵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长点志气,不就是被大将军瞪了几眼吗,至于吓成这样?”
  
  “呸,他算什么大将军,你看看他干的还是人干的事吗?!”另外一名士兵重重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新兵用手背擦了擦脸,可是眼泪还是不住往下掉,哽咽道:“我才不是为着他瞪我……我的家乡也遭了灾,军营现在跟外面消息不通,还不知道枉死的人中有没有父老乡亲们……这次闹灾这么严重,我的老母老父还不境况知道怎么样哩……”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一时间几个人都有些唏嘘。
  
  天情如霜,世事无常,谁家能保证自己居住的土地永远无旱涝灾害?就算这次没有遭罪,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要是轮到他们自己的家乡受灾,再遇上个梁大将军这样的,千里迢迢跑来避难的亲人们还不定怎么被他们视为救命稻草的士兵们弄死呢……
  
  “得,小兄弟,你自个儿静一会儿吧,我们还要赶去看看这事怎么处理。”这事闹成这样,最后肯定要给个说法。
  
  新兵在抹泪的间隙,将手背轻轻抬起,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了,才从地上爬起来,滚到一旁的稻草堆里,从里面掏出一套干净的六品军官服和一个令牌。
  
  嗯,必须要趁着戚国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抓紧把唯一的证据销毁掉,赶紧脱身才好。
  
  他迅速换了衣服,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抹干净,大摇大摆地走到那个副将军的营帐前,很倨傲地冲守着的卫兵出示了一下手中的令牌。
  
  借口来取东西的士兵从香炉里把燃着的香□碾碎,又小心地将香炉里最上面的一层香灰都倒出来,尽数塞在嘴里吞咽了下去。
  
  星晴香如果不遇上边疆将士们常喝的烧刀子,只能是一种气味平淡具有安神功能的草药罢了。可是两者一旦碰上了,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断魂香,等到一个月后,潜伏已久的毒一发作,就能送你上西天。
  
  压在头上十几年的梁大将军终于被除去了,想来那位嗜酒成性的副将军今天晚上一定会心情大悦,纵然不会表现的多么明显,也多少会独自喝上几口,庆祝一番。
  
  千万不要怪我啊,我也不想做过河拆桥的烂事。但是谁让那位苍某人认为你的谋略能力不比梁大将军差多少呢?
  
  不过你也是罪有应得,为了自己上位,居然接受了死对头的计策,帮着对方陷害己方大将,不说卖国,反正通敌罪是有了。
  
  他走出营帐,回到先前换衣服的草垛,换回满是尿骚味的脏衣服,将新的那套烧成了黑灰。边城的风一吹,地上那堆灰烬就顺风吹散了。
  
  不到半柱香,已经是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了。
  
  新兵很得意地用指腹磨蹭了一下鼻头,吸了吸湿着身子在风中冻得流下来的鼻涕。
  
  六爷做事,向来是头尾皆顾,哪用你苍天素一个月九封信地提醒我种种细枝末节和注意事项?
  
  阿……阿嚏!




☆、赏赐

  戚国新封的镇边大将军暴毙而亡的时候,苍国这边的一众将领正在为从帝都新下达的旨意忙得团团转。
  
  段德早已将整件事情写在上表中,除了牵扯到赵六的部分,其余的林林总总,甚至包括苍天素私上战场暗助段羽的事,在上表中都有前因后果的详尽阐明。
  
  段德很清楚,想要让自己死后,苍景帝饶过自己唯一的子嗣,就必须要让皇帝相信段羽确确实实跟他表现出来的一样不通心机。
  
  就算上次自家儿子的漂亮胜仗虽然让人惊讶,但这场胜仗本身还远不到引皇帝特别瞩目的程度,段德依旧相信,苍景帝一定会对这件事给予非常关注,甚至会直接影响日后皇帝对段家的处理方式。
  
  他必须在苍景帝的正式决断定下来之前,给皇帝把事情阐述一遍。就算此时神通广大的苍景帝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皇帝自己查出来的,和他主动提及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你自己看看,我儿子就是个完完本本的二愣子,从出主意定计划,到分配兵力,都是你儿子在一手策划,我家段羽只是负责带着一帮人冲锋陷阵,充当炮灰而已。你当真好意思杀他?
  
  他这个样子,对你,对你儿子,对你苍家的江山,都没有一点威胁力。难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放过他?
  
  段德有意无意地,字里行间,都着重突出了苍天素才是这次行动成功最大功臣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对苍景帝的心思总算把握了一二,但是终究不能够确定。
  
  苍景澜打小就头角峥嵘,心思诡变莫测,谁知道他此番是当真想把苍天素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培养呢,还是为了给他真正选定的太子人选练手呢?段德此番,也存了试探的意思。
  
  苍景帝看完了上表,段德的担忧才告一段落。
  
  从帝都来的特使跑死了几匹快马,昼夜兼程,用一个月赶完了三个月的路程,念完了给诸将的封赏,特意下马叩拜,双手给苍天素捧上御赐亲王服。
  
  赏赐亲王服给未成年的皇子,这是无极大陆绝无仅有的事情。就算是已经成年了,也并不是每一个皇子都有晋封亲王的资格。
  
  在礼法最严﹑儒学气最浓的岳国,只有皇子做出切实的功绩,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联名请愿,太学超过六成的儒学弟子同意后,皇帝才会给皇子加封。
  
  而在章程没有这么繁杂的苍国,也是需要皇帝征求所有三品以上大臣的意见,起码要三成以上官员同意,才能开始准备加封事宜。
  
  这次虽然没有亲王的名头,但是一套亲王服封赏,已经表明了苍景帝的意思,单论这次的功绩,压根够不上这样的赏赐。就连现在唯一活在世上的澄王爷也只是郡王头衔而已。
  
  苍天素看着那套珠光宝气华美无边的行头,登时一阵头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段德,见他眼底难掩的激动之色,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大将军打的算盘。
  
  他垂下眼,暗暗叹气。算了,为段羽的将来担心了不知道多少年,也该给段大将军吃颗定心丸了,只是这么一闹,以后来自朝中和刘家的绊子一定少不了了。
  
  谢过特使,苍天素轻抚绣满了深沉华丽图案的衣料,抬眼看了看激动得直冲他挤眉弄眼的段羽,又打量一下自己现在穿着的简单白衣,挑眉问道:“现在就换?”
  
  “当然!”段羽立刻挤开前面站着的几位副官,轻轻一拉苍天素手腕,扯着人就朝自己营帐跑了过去。
  
  段德无奈地摇头,这傻小子,真是不懂事,没看见特使还从一边站着呢吗?
  
  心中其实很是满意的大将军拱手正想跟特使礼貌地寒暄一下,就见对方翘着兰花指掩嘴笑道:“看样子,令郎跟大皇子的关系真是不错,这一点咱家在宫中就有所耳闻了。”
  
  这种事情居然都传到宫中去了?
  
  段德明白对方暗示的意思,当即不再多说,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大笑道:“特使一路辛苦了,我已命人备好了酒席,为您接风洗尘。”
  
  在苍天素的记忆中,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二次如此盛装。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糊影像,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开了眼。
  
  在少时,苍天素曾经有一段时间,迷恋上了在上书房学习的空余,对着冷宫中风过起皱的小池塘里的倒影,跟自己长久地对视。
  
  那种感觉,是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一点点撕掉伪装,重新认识自己的新奇感。年幼的苍天素那个时候看着自己,仿佛透过那双黑沉沉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眸,看到了勃勃的野心在里面兴风作浪,蠢蠢欲动。
  
  他的眼中卧着一只凶兽,他的心中蕴着万马千军。
  
  只有在面对李宓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时,已经快要按压不下的野兽才会不甘不愿地平复下来,继续蛰伏在他的眼底,只等有一日,挣脱束缚它的锁链,张牙舞爪,择人而噬。
  
  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如果自己不是苍天素,如果自己能有一个像宠爱苍天赐那样宠爱自己的父皇,那些人对娘亲和奶娘的侮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容易地宣之于口?是不是就不会被当着几百人的面,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大声说出来?
  
  明明他们也不了解内情,明明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苍天素给赵六下的第一个指示,就是让他派人监视当年受皇后暗示跑来辱骂他的那几个孩子,并且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一定的帮助。
  
  由于当年的事情闹得很大,那些跟他同龄的人过得都不好,张云松可以说是境况最差的一个。对付几个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难以达到苍天素想要的效果。
  
  那一句句深深刻在他脑海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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