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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好端端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司马烈是谁?
我没回去?为什么?我低头,怔怔地看着明珠,嘴张地老大。
司马烈忽然出手扶住我的肩膀。我下意识抬头,见他一脸的焦急关切,我怎么了?为什么他的眼中满是惊慌?
“敲门你不应,喊你又听不见。出什么事儿了?殿上吓坏了吗?你快躺下休息,我这就去叫太医。”他说罢竟要将我抱起。
我蓦地惊醒过来,急退数步,直退到墙角,背脊贴上冰冷的墙壁。
冷静、冷静、再冷静。我反复对自己说。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判断失误,总之我人还在这里,我没能回去,也就是说,明珠不是我要找的东西。
我双手覆额。上天何其残忍,给我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司马烈走上前,焦虑地看着我:“你。。。”
“我没事。”我深深吸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绕过司马烈,我缓步走到桌前,将珠子放回锦盘。再回头,神色已镇定如常。我淡淡地瞥他一眼:
“找我何事?”
司马烈不住地打量我好一会儿,依稀松了口气。
“庭芳她。。。”司马烈皱眉:“这上下。。。也只有你的话,她才听地进去。”
庭芳?我愣了愣。这小妮子,还当真为太子的事儿想不开了?
原以为少女情怀,情窦初开,事情过去便好了。。。谁人一辈子没失过恋?
直到进了她房,看见她的模样——我不得不承认以我的标准来衡量她是一件极其失策的事情。
妆容早已糊成一团,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两眼红肿神情萎靡地盯着地面,苍白的脸颊满是泪痕。见我进来,微抬眼,又是一阵急雨滚落。
我叹口气。叫我说什么好呢?
“万一皇上真赐婚给他们的话。。。”庭芳喃喃地,抽泣道:“太子哥哥并不属意瑶姐姐,这我是知道的!真的!”她紧咬下唇,很用力,唇上已然印出丝丝血痕。
我悲悯地看着她。突然也很想大哭一场。虽然目的并不相同——但我伤心的程度也几乎和她不相上下。一想到流光寿命将尽,想到我可能就此永远留在这个时空再也回不去,我简直恨不得撞墙。
“沈姐姐,你。。。可有喜欢过什么人?”庭芳哀怨地望着我,凄然问道。
“嘎?”额。。。这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呀?
庭芳两眼迷惘:“我从小就喜欢他。。。”
“既然如此,那当他的侧妃,如何?”我打断她。
庭芳愣住,抬头望着我,神情呆滞。
我缓缓道:“身为太子,背负王朝社稷江山,政治婚姻算得什么?只要能与突厥联盟,属不属意有何要紧?再说地深点,夏瑶也不过是前菜,明天、后天、大后天,其他势力加盟,自还有许许多多的夏瑶出现。你打算如何?就地卧倒?还是干干脆脆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庭芳脸色惨白,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只剩下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滑出眼眶。
我狠狠心,索性帮她把毒瘤彻底剜了。
“倘若他心中有你,便不会让你这样伤心地哭泣。”
庭芳浑身一震,嘴唇动了动,终于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我走过去,轻轻搂住她颤抖的双肩。她靠在我怀里,尽情流泪。
自古多情空余恨。这个字呀,真害人不浅。可何以还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
做人还是要想开点的好。
等到庭芳睡着,已过半夜。
替她掖好被子,我退出门来。转身,发现司马容正静静地站在院中,身旁犹自洒落了一地的月色。
他来了多久?
我看着他,不说话。他走近一步,轻声道:“谢谢你。”
这是他第二次向我道谢。记得上回,好像是为了杯水酒。
我朝他点点头:“她没事,你放心。”好歹有这么多人关心着,再有事也太说不过去了。
“庭芳。。。自小执拗。。。”他叹息,平静无波的眼底似闪过一丝忧虑。
我心中一动,玩笑道:“那你把公主娶了她不就用不着伤心了么?”
他一听,愣了愣,半是好笑半是诧异地向我望来,我被他这么一望,却不由怔住了。
深泓的双目竟不复往日澈如清水,反似汪洋大海般叫人深不可测。一眼望去,只见海面上波光粼粼如繁星闪烁,但在那平静之下翻腾不已的滚滚波涛究竟是。。。
眨眼间,我感到一丝眩惑。
“你是诚心希望我娶公主么?”他低低地问。没有明亮清朗的语调也没有温柔和熙的笑容。他的声音,在此刻,竟低不可闻。
倏的,他抬手,摊开,掌心赫然躺着一只耳环,墨迹犹在。
我的舌头仿佛冻住似的,一句也吐不出来。
难道我错判的,不仅仅是明珠么?
16、遇刺
自从回府,庭芳就立志要做我的蛋炒饭传人。于是,相府厨房就成了三小姐的第二个训练基地,然后,在日夜不断的‘乒呤乓啷’声中,锅碗瓢盆遭殃无数。
唉,庭芳实在没有什么做饭的天分。
几日下来,厨房被她搞地乌烟瘴气满地狼藉。府里的仆从们无不人人自危,绕道而行。我呢,算彻底服了她。让她加火,她弄得自己满脸灰土;教她用铲子,她倒好,把锅子铲掉一个柄;炒饭就更甭提了,我真搞不清她究竟是在炒饭还是在耍杂技——米饭一进她锅里打个滚就漫天飞舞天女散花,方圆十米,无人幸免。
这种孺子不可教的情况,以我往日风格,早拍拍屁股走人了。此次陪着庭芳闹,原因有二:一:小妮子既自愿用其他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当然乐意奉陪,总好过成日看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做秋闺怨女。二:整天和庭芳躲在厨房里,省得有事没事老是碰见司马容或司马烈。
说来也怪,打自回府,我不管上哪都能碰见司马容。我经过书房,他一定在里头看书;我上后院闲逛,他总在庭中舞剑,要不就摆了副棋局凝神研究;就算走在廊子里拐个弯,也十回有八回能迎面对上。
于是,我开始改变线路。他上书房我就去后院,他去后院我就上前庭晃荡,他在廊下散步我就朝反方向走,总之立志要和他错开时间表。
可惜,才得手几回,他马上又绕回来了。明明见他往书房去,我却在后院再度与他相逢。明明和他异向而行,却在转角处又撞见他信步而来。
每一次,他都面带笑容温和有礼地唤我一声:沈姑娘。
我无语。这个司马容,端的是神出鬼没。
至于司马烈,就没他大哥那么九曲肚肠,我有心避他,他便总扑个空。最后,竟直截了当冲我不满道:“怎么老不见影儿,上哪去了?”
我再度无语。
拨开头上的米粒,我退到门边,对一脸灰头土脸的庭芳道:“你自个儿慢慢练,我出去逛逛。”
“我要跟你一起去。”庭芳甩了铲子:“不练了不练了!真没意思!”
“早想通多好啊,省得浪费这么多米,够养穷人家一个月呢。”我招来两个婢子:“全捡起来,别浪费了。”
庭芳皱眉:“都弄脏了,还能吃么?”
“我们不吃”,我睨她一眼,对婢子道:“拿去喂鸡。”
正准备出门,就撞上了夏瑶和翰鹰来访。
“瑶姐姐?”庭芳笑道:“你怎么来了?”
夏瑶瞥了翰鹰一眼,微笑道:“这些天在宫里呆腻了,总想着出去走走”,又朝我道:“沈姑娘也一起来吧。”
翰鹰向庭芳调皮地挤挤眼,道:“我们骑马去!你行不?”
庭芳‘哼’一声,道:“骑马就骑马!”说罢就冲管家嚷道:“张总管,愣着做啥?还不快去把我大哥那几匹好马都牵出来?!”
我看了看夏瑶和翰鹰的身后,只有五六个侍从跟着。想起司马容、司马烈及丞相今天一大早就进宫了还没回来,便又对张总管道:“找几个得力的,跟在后面。”张总管忙应了。夏瑶忙摆手道:“宫里老有人候着,好不麻烦。我们就在附近逛逛而已,就不用人跟了吧。”庭芳一听,再把张总管叫了回来,吩咐道:“公主说了,不要人跟。所以,你同他们说,小心跟远点,莫让我们看见。若扰了公主的雅兴,可得受罚!”
翰鹰吐吐舌头,摇头道:“哇,庭芳你好凶噢!你底下的奴才挺不容易的。”
庭芳白翰鹰一眼,不理会他,自顾拉了夏瑶闲话。翰鹰也不介怀,嘴角挂一抹浅笑,眼光只绕着庭芳转。
安排妥当之后,我们一行四人,简装出行。
夏瑶和翰鹰都是马背高手,一路上遥遥领先,我居中,庭芳垫底。我的马技还行,当然和这些草原儿女比起来着实逊色不少。庭芳则免提,千金小姐一个,马车坐惯了,才跑没多久,便大呼吃不消,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嘿,昨儿还跟母后夸你呢,长进不少,看来话说满了。瞧瞧,这马术上头,咋几年如一日,毫无建树呀?!”翰鹰调头策马奔回庭芳身边,笑侃道。
“哼!骑马有什么难呀!”庭芳小嘴立刻撅起来:“本小姐不过没下功夫罢了!”
“哟,还挺自信嘛”,翰鹰眨眨眼:“你若诚心要学,我可破例一回,收你为徒哦。”
“哼!谁说要拜你为师阿!”庭芳白他一眼:“有沈姐姐在,她自会教我!”
我忙摆手:“饶了我吧,炒个饭还行,骑马就算了。”
庭芳气瞪我,又看向夏瑶。
未及她开口,夏瑶便抢道:“翰鹰的骑术在突厥首屈一指,我自然也是比不过的。”
庭芳闻言,小脸一绷,仍不服气地把嘴撅地老高。
翰鹰也恁地幽默:“我不拘中原礼仪,这拜师怎么简单怎么来好了。你不用磕头阿,就给我调个酒炒个饭好啦!”
“调个酒没问题,你若要她炒饭——”,我瞥了庭芳一眼,忍不住笑道:“只怕先烧了你房子再泻你的肚子。”
翰鹰立时作惊吓状:“这么恐怖~~~得了得了,我就委屈点,没下酒菜你就唱首歌来润润耳吧。”
庭芳‘呸’一声:“你想得美!”
翰鹰不以为杵,依旧笑呵呵道:“这也不肯呀!那把你画的凤凰屏送我吧,我怪喜欢的。”
庭芳脸上微红,嗔道:“有你这么讨着做人师傅的么?”说罢看我一眼:“我当初可花了好大功夫才求得沈姐姐来教呢。”
见夏瑶、翰鹰一脸不解的样子,我便笑着把庭芳那时求教的情形说了遍。当讲到她跟在我后头马不停蹄奔波了好几天的时候,翰鹰的眼中浮起一丝激赏,夏瑶亦拍手道:“没想到庭芳看上去一副娇贵模样,做起事儿来竟这样较真哪。”
庭芳听了,却蓦地神色一黯。
我顿时醒悟——当初她那么坚持,还不是为了某某某嘛!这下倒好,又勾起她的伤心事儿了。
“肚子饿不饿?前面刚好有块空地,我们就地野餐如何?”我赶忙提议:“骑了这么久的马,确实有些累了。”的
“那好,我们就休息会吧!”翰鹰跳下马,将我们三人的坐骑一并牵了去吃草。
庭芳从囊袋里取出毡子铺下,我们就地而席。
我递了个三明治给夏瑶。她新奇地很,翻来覆去看:“这是?”
“三。。。额。。。夹心饼。”我忙改口。说三明治他们一定听不懂,我也懒得解释。
夏瑶瞅了半天,才轻咬一口,跟着赞道:“真好吃呀!”
庭芳笑道:“就不知沈姐姐哪来的点子。先前见她把那些肉片啦黄瓜啦西红柿啦葱酱啦一层层夹在饼上,弄得我好不糊涂。有谁这么吃的?现下一尝,没想到味道这么好呢!”
翰鹰塞地满嘴早没了声,只管竖起大姆指。
夏瑶看看饼,朝我一笑,由衷道:“沈姑娘巧手慧心,夏瑶自叹弗如。”
“公主过奖了,不过是穷人家干粮,图方便的做法”,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日幸亏只比一道菜,要是多比几道,我就没戏了。”夏瑶定能做出桌满汉全席来,我么。。。算了。
夏瑶抿嘴一笑:“瞧沈姑娘,又谦虚了。”
“可不是可不是”,庭芳附和道:“从没见过像沈姐姐这样一身本事也从不自恃骄矜的人。”
“说的是呀。。。”翰鹰歪着脑袋,眼睛亮亮地,忽然凑近庭芳作低声状:“这点你咋没学会呀?”
庭芳一听,涨红脸:“你。。。。。。”
翰鹰无奈地翻翻白眼:“看来收你做徒弟这事儿。。。我还得思量思量。”
“你。。。哼!”庭芳一时说不出话来,气地别过脸去。
我和夏瑶笑成一团。
庭芳‘腾’地跳起来,噘嘴道:“不理你们了!”说罢,就向树林中去。我忙拽她一把:“当真生气了?”庭芳脸一红,凑近我小声道:“我内急。”我扑嗤一声笑出来,庭芳又羞又窘,跺跺脚,甩了我的手就往前跑。
我朝夏瑶眨眨眼:“我陪她,去去就来。”夏瑶莞尔不语。
小妮子往树丛一钻,一时间竟没瞧见她人。我信步晃了两圈,绕到一颗大树之后,看看她人还是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