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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洗漱,挑一件喜欢的衣服穿,吃完饭我们出去逛逛。”长安放下书卷。
“好啊好啊。”我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还裸着上半身,皮肤上还有一些斑斑点点的印记。侍女们一个个盯着我等我起床,年龄小的几个脸红红的眼神往我身上乱飘。
我咧嘴难看地一笑,硬着头皮赶紧披上里衣。猫洗脸一样胡乱擦抹一下,漱了口,穿鞋下地。
“公子穿哪一件?”燕儿望着我的眼睛,柔柔地问。
我环视一周,红红绿绿的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都有。件件繁复隆重。
“妈呀你这是迎娶王后吗?”话刚出口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真想扇自己两嘴巴。
长安翘着腿但笑不语。小丫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燕儿低头莞尔一笑,抬头继续等我的回答。
真是丢人,我红着脸,匆匆忙忙指了一件素色的衣服。燕儿命其他人退下,自己取了衣服给我穿。
我正懊恼,于是任凭她给我穿衣。结果一抬头看到长安怪异的笑脸和玩味的眼神,我忙夺过燕儿手里的腰带,连连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骄阳烈烈,云淡风轻,路边树木枝叶繁茂,叶子也像被晒伤一样,绿色深得发焦,微微颤动的横斜交错的树枝在灼热的地面上投下斑斑驳驳的树影,树影里透着一丝清凉。
这是一个闲适的午后。我们闲逛在通往东郊的街道上。店铺老板们坐在屋檐下,脸上盖把竹扇打瞌睡。
我与长安同乘一骑,穿着情侣装……奶奶的,我居然后知后觉地出来了才发现我的衣服居然跟长安的几乎一样,就是衣角的一丛幽兰分别在衣服的左右朝向不同的方向。
长安此刻坐在我身后,手从我腋下伸过握着缰绳,完全不理会路上行人的侧目,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你故意的。”我嘟囔到。我已经完全羞愤得抬不起头来了。虽说时下乱世风气不正,断袖之癖有蔚然成风之势,但断得这么高调的长安还真是头一个。不要命了平王?被你的子民发现了身份你不怕被烂菜叶子砸死?
“什么?”
“衣服。”
长安轻笑一下,正色说:“不怪我吧。好像是你自己选的吧。”
“废话!”我低声怒骂:“你看看其他的都是些什么?花红柳绿的,当我是青楼男子啊你?哼。你是有预谋的。……不过,我若选了那些衣服呢?”
“自己家夫人我还不了解你的喜好吗?就算你真敢穿那么花枝招展,我立马就换上一样的衣服跟你一起风骚。我可是平国第一美男子哦……”看着他欠扁的得意样我就想照着脸上给他一拳。他想想又补充一句:“不过现在傻白加入我们平国国籍,我就勉为其难退居第二吧。”
“哼,贫嘴。”又夸我,我脸红。不过,我不自觉地伸手摸摸左颊上一道不甚明显的伤疤,这样,还好看吗?丑死了。长安比我好看多了。他从小皮肤就不容易留疤,我却相反。于是,虽然总是他替我下水,爬树,各种辛苦劳动,可一脱掉衣服,就会发现,我身上总有许多不经意留下的小伤疤,他却如蛇蜕般没几天皮肤就又恢复嫩滑了。嫉妒死我了。他却说:“这说明你命里娇贵,要人疼。算了以后就我来疼你好了。”
长安握住我正摸左颊的手,说:“傻白最好看了,这点小疤,一点都不丑,反倒是让人心疼的很。我们搜集良方慢慢治好不好?”
我豁达到:“治什么治啊,大男人的,伤疤就是光荣!”
“屁话。”长安敲我脑袋一下。
“帐还没算完呢!”我继续到,“你明明说我们一人一匹马的,现在怎么就少了我的马呢?”
长安装无辜:“数错人数了嘛——”
“总共就四个人,也会数错啊?——”我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哼。
“哦对了,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位是硕言公子,商越人士,善谋略,行走各国不被重用,今日投奔我平国。”长安向我介绍除南风以外的另一个人。
我从长安怀里扭出脑袋来,不自在地对硕言点头笑笑。
硕言二十多岁,长了一副精明样,眉眼细长,眼尾过分上翘,鼻子又高又尖,嘴唇极薄。长得不难看,却太过狡猾不讨人喜欢。他对我勉强一笑,说:“平王,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跟着您对不对,我也没听说您好这口呀,爱男色,真是……”
我顿时觉得被人鄙视了,再难做人了,手无意识地一抓,抓紧了身下马的鬃毛。马疼得一阵摇头摆尾。
有我在,南风总是沉默,郁郁寡欢的样子。现在他却嘴角带了轻蔑地笑意,似乎是看到我的窘样很开心。
“硕言公子。”长安的声音冷漠无情,“你的确该考虑清楚跟着我对不对。我平国言论自由你可以畅所欲言,但一旦你侮辱诽谤子岐,就是头等的罪。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国事,你要当真介意就请离开吧。”
“啊,那个……”硕言略显慌张,眼珠子转一转,说,“误会了误会了,平王,我是怕您垂涎我的美色啊,啊哈哈,哈……”
没有人跟他笑,他干笑两声就不吭气了。
长安放缓和语气,说:“多谢公子对我的信任。以后还要靠公子多多相助。”
“没问题没问题。”硕言总算下了台阶。
我们来到东郊一个路边小茶馆里,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要了一壶清茶,悠闲地望着窗外闲谈。
我反正心情还是不好,怎么说别人要骂我也不会当面骂,我骗自己说别人并未对我侧目,也就过去了。今天却被这样直接地讽刺了,我觉得自己真是不堪,真是肮脏,不是个男人,想要退缩,可是想起自己下定的要跟长安在一起的决心,又心痛。我低头默默地喝茶,内心矛盾斗争。
长安知道我的心事,在桌下握紧了我的手,仿佛在说:别动摇,我和你在一起。
长安总是有这种能力,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能给我勇气和力量。我再次做了决定,哪怕全世界都唾骂我,我也要跟他一路走下去。对我来说,他比名声,尊严,比全世界更重要。
想通之后,我抬头对长安轻松一笑。他也回我一笑,一个安定人心的笑。
“就是那里吗?”硕言指着远处一个小屋问。
南风点点头,说:“是,隐伯国的密探。潜伏在此许多年了,窥探了平国不少情报。”
我看着远处,仔细辨认半天,问长安:“那不是有医的住所吗?”
长安点点头,说:“是啊。记得吗?那次带你去看额上的印记,我问过一句,‘是不是中毒’,有医立马摇头否定我,说是胎记。他明明耳朵不好,当时也并没有在看我的嘴巴,居然听得如此清晰。”
我认真地回想当时情况,却好像并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长安继续说:“后来派人仔细调查,才发现,这有医并不简单,不仅不聋不哑,医术高明,还善使剧毒药,而且每味毒药从不配解药,身手也了得,是早年就训练成才的隐伯国奸细。”
硕言接到:“别国奸细还好说,这隐伯国,国君十几岁,野心却大得很。这些年离间挑拨各国间的关系,左联盟右合作,借甲国之力攻乙国,各个瓦解攻占,国力一日日剧增,大有吞并天下之意。原本商越平国还足以与之抗衡,却不料商越国君昏庸无道败坏国家,畏惧战争,几千里大好河山拱手相让;平国内政又久久不能安稳,无力对外。这隐伯国可怕的很呐。”
南风点头表示赞同:“现在隐商两国又开战,商越却未向别国借一兵一卒,很是奇怪。听说并不是不想借,而是借兵的使者都被隐伯国斩于途中了。这几日又有隐伯国使臣来我国觐见,说了商越的种种不义之事,表明此战的正义性,还向我们频频示好,表示联盟意向,恐怕是长远的计谋,要各个击破。隐伯南为商越,商越南为平国,唇亡齿寒,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硕言说:“没错。该出兵援助商越。”
长安点点头,陷入深思,一会儿说:“其实我已经派人去商越探过情况,假如真是被隐伯封了求援之路,我们当立马相助。但派去的人根本无法进入商越国南边境,那里早已被隐伯国派兵把守了,任何军情都流传不出来。我们不知道里面具体情况,甚至不知道隐伯是不是已经掌握了商越的政权,实在不宜摸黑轻举妄动。”
我有些想法,于是试探着发言:“我觉得……”
19
19、第 19 章 千尘 。。。
(十九)
三个人一齐看向我,硕言是好奇的目光,南风是嫌弃的目光,我一下子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但看到长安鼓励的目光,我整顿一下心情,小心地再次开口:“我觉得,既然隐伯国都封了商越的边界了,想必商越已经是隐伯的囊中之物了。平国内乱方定,军队各方势力还未整顿集合,派援兵的时机也已经过了,现在即便派兵也未必能救商越。隐伯兵力国力太过强大,如若我们救人不成反倒惹怒强国隐伯,下一个被这样宣战的就是我们。不如尽早放弃商越这道屏障,及早游说其他各国,大家联盟,合众弱之力以攻强,趁隐伯战后休养兵力之际打击它,万万不能让隐伯一一收服。”
那三个人都愣愣地看着我,瞪大眼睛眨呀眨的,半天不说话。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冲他们一一微笑,然后低头默默喝茶。
“子岐公子好见地呀。”硕言表情夸张地赞叹,“这样才貌两全的翩翩美男子,的确是叫人喜欢呀,难怪平王对你……咳咳咳……”
长安恶狠狠地瞪着硕言,硕言话没说完就又开始打哈哈。
“傻白真聪明。”长安摸摸我的头,宠溺地说,“没错,这些年我们和隐伯国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举国之力也打不过隐伯。现下看样子那两国胜负已分,商越恐怕是不保了。可恨众国家都是事不关己高挂起,接受隐伯国的小恩小惠就一概不管了。我们一定要使各国警醒,联合起来。”
我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今天需要先做一件事情。”长安远远望一望远处的小屋。
他是要,杀有医?有医白发苍苍的慈祥模样出现在眼前,我不能想象他被杀死时绝望的模样。
我又想到了风烟,倘若风烟落到长安手里,是不是也是一样悲惨的结局?
“不要杀有医。”我扯住长安的衣袖。
“不能留他,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长安无情地说。
“不,赶他走就好了,他那么老了,离家也多年了,并没有杀人放火害人性命,死在他乡怪可怜的。让他回家吧。”我哀求道。
“傻白,不要总是这样善良,不要误做了东郭先生。有医虽未杀人放火,但他一人就有可能倾覆我们的国家。”
“不,你没看到吗,他喜欢宁静,向往安逸,种花种草,品茗作画,他一定不愿做间谍的,我们仁慈一些让他善终吧。”我见了许多人的死亡,无患,承天,小四儿,每一个都死得那么无奈那么悲凉。他们并不是恶人,只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并不能怪长安杀了他们,但长安有时的确太过无情。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死亡了。
我苦苦相求,长安终于答应了。
来到小院子前,我稍作停顿,走进门去。长安在我身旁寸步不离。
有医闭目窝在摇椅里,悠闲自得,我们进来,他眼皮也未曾抬一下。
“有医先生。”我轻唤一声。有医似乎听不到,依旧缓缓晃着椅子,闭着眼小憩。
我继续说:“先生回家去吧。我们不会难为你的。”
有医的身子明显一僵,椅子晃动的频率乱了一下,只一下,就又恢复平稳和缓。
长安沉沉地说:“有医,你自己走吧,三日后我派人来看,你若还在,就别怪我无情了。记住,是子岐公子为你求情,你欠他一命。”
寝宫后是一池清潭,在这流火的七月里,满池的莲花亭亭玉立,开得清爽怡人。我躺在树影下的石榻上,摇着一把竹扇,惬意地享受额上汗珠在微风中蒸发时带来的清凉。
然而我所享受的平静只是我的平静,外面的世界并不太平。
果然不出所料,三天前传来消息,商越国亡了,徒充了隐伯的版图。平国一方面派谋士硕言携一行有识之士前往各国,进献计策,共谋联盟,另一方面休整军队,收复散落于各势力范围的兵权,大修兵革,制订高效新军规,加强训练,巩固边防。
平国虽不善战,但地处富饶,花点钱壮大兵力还是很有效的。只是隐伯国似乎太过于强大了,北方人本来就好战,这些年又陆续吞并了许多小国小邦,兵力财力综合国力与日俱增不可估量,着实可怕。最可怕的是,隐伯国国君既有吞天的野心又有吞天的胆识。
三百年来许多小国朝生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