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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着实找不到话可以安慰她的,只得佯笑道:“我那天还和她们说,你最是会配色。现下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要素淡,却又务必要叫人见着好看,不然我不饶你。”
雨荷抿唇一笑,取了镜子过来,打开镜袱,自精心伺候牡丹梳头装扮不提。宽儿和恕儿听见声响都来帮忙,故意打趣道:“好容易才让娘子不嫌我们笨拙了,可雨荷姐姐这一回来,又衬得我们笨拙起来……”雨荷含着笑,毫不客气地指挥她们做事,如此再三,总算是冲淡了雨荷眉间的轻愁。
少倾,蒋长扬归家,刚进屋换了衣服,何大郎果然就来接人了,竟似掐着点儿一样。
蒋长扬吃惊道:“大舅兄今日是怎么了?以往也没这么兴过,还特意上门来接。”
牡丹笑道:“我也觉着奇怪呢,先前还特意派了个婆子来问,仿佛特别怕咱们不去一般。这要不是平日就来往得紧,人家还以为我和娘家闹矛盾了呢。”
正说着,何大郎走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两个孩子接过去抱在怀里蹂躏一番,随即压低了声音道:“的确是有事,李家父子想见成风,只是不方便上门来寻。求了爹娘帮这个忙,虽则不说是为了什么事,但亲戚面上无论如何都推不得,可爹娘又怕你们为难,我来就是特意来告诉你们,你们看着办。”
不管李家求的是什么,以李家父子与何家多年的情谊,从何家人的角度来说,自是希望在不损伤牡丹和蒋长扬的利益下,能帮就尽量帮这个忙,可到底这个事还是要由蒋长扬去做,少不得要先和蒋长扬说好。
牡丹闻言,就看向蒋长扬。她曾经问过蒋长扬,假如宁王不能上位,李家父子会有什么结局。蒋长扬想了许久,说他也不知道,关键是看李家怎么想的,打算跟随宁王到什么地步。万一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如果李家人自己的想法不变,别人就算是想帮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现在李家主动找上门来,无论如何都要听听才是。
蒋长扬也笑道:“不就是见一面么?先见了人又再说,帮得上自是要帮,帮不上那也没法子,走罢。”可以说,宁王现在的境况绝对不好一一自王皇后薨,宁王在灵前痛哭至呕血病倒,皇帝也不过是让人上门看望了两次,他自己就没露过面,这态度与当初景王病倒时的大相径庭。李家父子这个时候上门,不过就是两种可能,一是替宁王谋算;二就是替自家打算。
但不拘是哪一种情形,他都要见李家父子一面,尽了亲戚间的这份情谊。
大郎见他爽快,由不得喜上眉梢,笑道:“我爹就说,成风豪侠,无论如何一定会来!”
得到妻子家人的夸赞,蒋长扬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分人的,要是李荇可恶得要命,看他会不会去?
车到了何家门前,封大娘在门前候着,一眼瞧见躲在牡丹身后的雨荷,只作不曾瞧见,笑嘻嘻地同蒋长扬和牡丹行礼问好,然后低声同牡丹道:“人已经到了的,李家爷俩在书房里由老爷子陪着吃茶。请姑爷直接去书房。呃,崔夫人在后头坐着呢。”
看来是全家出动了,这还是那件事之后,崔夫人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出现,怕是有给自家道歉赔礼的意思。其实这是又何必呢,这两家人的关系,原也不在崔夫人一个人的身上。牡丹轻叹了一声,把话传给蒋长扬知晓了,便把雨荷推出来交给封大娘:“她平日总替我管着园子,轻易脱不开身,难得来这一趟,你们自去说话,不必跟在前头伺候了。我娘那里,我去和她说。”
封大娘笑嘻嘻地谢了牡丹,淡淡地瞥了雨荷一眼,低声道:“跟我来。”转瞬瞧不见牡丹等人的身影了,立时就竖起眉毛瞪着雨荷一只大手就揪住了雨荷的耳朵:“死丫头!我看你倒是给我飞上天去?”
周围几个小丫头就吃吃地笑起来,雨荷要面子,一把摔开她的手。气得脸都涨红了,怒道:“你再揪我就走了!”
“咦,果然长翅膀了啊?”封大娘越怒,转头骂一旁看热闹的小丫头们:“看什么看?手里的事情都做好了?”顿时吓得那群小丫头作鸟兽散。
牡丹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由也跟着笑起来。却见薛氏站在廊下不显眼处朝着她招手:“丹娘,你过来,娘让我和你说几句话。”
以为好了,刚停药,结果又来了……大家千万注意身体,伤不起啊。
354章 刻薄
牡丹才往薛氏跟前跨了两步,就见荣娘和英娘一道出来,联袂与她行了礼,笑道:“祖
母想两个小宝贝了,让我们先把孩子抱进去呢。”言毕从乳娘怀里抱了正儿和贤儿,笑嘻嘻
地先往后头去了。
薛氏笑道:“这两个丫头,越大越没规矩。”一手拉了牡丹,低声道:“李家表舅母,
是来赔礼道歉的。”
牡丹一翘嘴角:“事情过去了几年,才想起来赔礼道歉?依我看,她不如不跑这一趟还
要好一点。”
薛氏也笑:“何尝不是呢,大家伙儿本来已经淡忘了这事儿,可一瞧见她,却又想起来
了。不过,兴许人家以为不跑这一趟,难以表达诚意。
娘的意思是,既然来了,就不必和她过不去。”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崔夫人那
时候想必从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牡丹道:“我知道,这事儿从前不是撕扯清楚了的么?不看一个看一个,娘都让她进门
了,我不会不懂事儿。”
薛氏笑道:“知道你不会,可看着她那样子,只怕也不是真心,憋屈得厉害,也只是和
娘随便说了两句当时糊涂什么的,只怕也不会认真给你一个小辈赔礼。倘若她说了不得听的
话,做了不好看的表情,就当没听见,没看见就是了。”
“晓得。”牡丹挽了薛氏的手臂:“嫂嫂这一向辛苦……”姑嫂二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进了院子,老早就听见众人的笑声。走到帘前,只见英娘蹲在屋中,将个彩纸做的小风车放
在唇边使劲地吹,正儿和贤儿都高高举着手要风车,正儿的口水淌了老长,声音又尖又亮,
贤儿微微斯文些,却是两只手紧紧抱着正儿的胳膊,一副生怕他抢去的样子。
众人齐都开怀大笑,岑夫人指着英娘笑骂:“你这个做大表姐的实在可恶,明明有两个
,偏只拿一个出来引人。”
英娘调皮的大笑:“两个都一起拿出来,怎能瞧见这好戏?”边说边又往贤儿面前送了
送,贤儿大喜,正儿大怒,又是一场好闹。
“两个小魔星,吵得耳朵嗡嗡直响。”牡丹含笑走进去,扫了岑夫人身边表情十分不自
在的崔夫人一眼,施了个礼,笑道:“许久不曾见过表舅母,表舅母安好。”
崔夫人的表情越发不自在,端坐着受了牡丹这一礼,挤了又挤,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来,不咸不淡的道:“我这一向身子不大舒爽,近来才好些,想着许久没出门走亲戚了,便
出来走动走动。”本来大家都知道她为何不来,也没人要她解释,她自己倒先解释上了。可
惜一说到她一向身子不舒爽,最近才好些,在场众人便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于是大家脸
上都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来,觉着她是自寻烦恼。
可这表情看在崔夫人眼里,不由又是一阵气闷,便又添了一句:“早就想来看着这对孩
子,奈何就是不便。”然后拿了两个红包在正儿和贤儿面前晃:“乖孩子,来拿舅外祖母的
见面礼。”
荣娘和英娘便拉了两个孩子,教孩子叫人,崔夫人仔细看了一回,突地笑道:“这贤儿
是妹妹吧,怎比正儿小了这许多?该好好补补才是。生的时候有几斤?有一岁了吧?”
“足足的十四个月了,双生子,小时候个子都小一点,大了自然就好了。”岑夫人心里
就不高兴了。谁都知道十九娘的长女锦儿生下来有七斤多重,体子好,个子也就大。十九娘
和牡丹前后脚生的孩子,崔夫人怎会巫知道两个孩子有多大?分明是眼红,故意埋汰这对孩
子的个子小呢。有这样求人、赔礼道歉的么?李荇父子好,那给李荇父子好脸色看也就够了
,可没必要把崔氏放的臭屁全给接下不是?她自己知情识趣点,伏个小,也就装聋作哑过去
了,这样找事儿,是嫌闷得慌呢?
“哎呦只我送点果子过来,谁想就遇到贵客登门,正好混顿饭吃。”只见甄氏打扮得清
清爽爽地走进来,笑眯眯地在众人面上扫了一眼,飞快接上了崔夫人的话头:“给表舅母请
安。锦儿洗三的时候就听说您身体欠安,我们本想去问安都不敢打扰您。幸亏得是好起来了
,要不然过段日子十九娘生产,您又病着,家里就剩下表舅和行之两个大男人,可怎么办才
好?”说完又没事儿似地和岑夫人行礼问好:“今日我娘家送了些新鲜果子来,带些来给爹
和娘尝鲜。”
崔夫人气得打颤,把甄氏恨得出油。她就知道来了是来受气的,这甄氏……她哪里痛就
踩哪里,人都知道她为何生病,不就是为了十九娘生了女儿么。之所以渐渐好起来,也是因
为十九娘又有了身孕,人家都说是儿子。十九娘再生产,她又病倒,这是咒十九娘再生女儿
是怎么的?甄氏实在是太毒了!崔夫人虽然生气,到底没忘记自己今日来是来做什么的,也
不管岑夫人和甄氏在话家常,皮笑肉不笑地道:“三郎媳妇你其实多虑了,不怕你们笑话,
十九娘这孩子到底出身名门,是有真本事的,我把家给她掌着,她管得那个好……就算是我
病着,她生产,那家里也乱不了套!果然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可以比得的。”
她这一句话,就把在场所有人都骂进去了。在座的人,都比不得十九娘,除了娘家家资
丰厚点,其他可都没做官的,不是小门小户是什么?
岑夫人本来想制止甄氏,让她不要多嘴惹事的,打个圆场也就过去了,可一听崔夫人这
句话,当下就冷笑了,侧开脸假装没听见,只逗两个孩子玩。
顿时就冷了场。
崔夫人还没爽快完,就见众人的脸色都与适才不同了。先前众人看着她虽不算友善,但
还都带个笑容,这会儿却是明显地冷淡了,特别是岑夫人,此刻都不肯看她一眼。当下心头
“突”的一下。有些后悔,可又觉着她是没说错,本来小门小户的女儿就是不能和高门大户
的女儿比嘛,要不然那些贵人怎么都千方百计的想娶个五姓女?但又实在是后悔了,就想找
点什么话来说,便厚着脸皮夸赞牡丹:“丹娘这一向可好?看着身子骨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
,这身装扮也真与派。这对孩子也真是生得粉妆玉琢,聪明伶俐,儿女双全,真是难得的福
气。”
牡丹微微一笑:“托表舅母的福。丹娘的身子骨极好,孩子么,我原也没想到会有这样
的福气,当初只盼着母子平安就已经是大福。”
甄氏惯会看眼色,一瞧本夫人的表情,就晓得自己过分点也没不会挨骂,当下便在一旁
挽了牡丹的手臂,笑吟吟地夸:“丹娘的性子自来谦虚,这福气可不是乱生的。
小门小户的女儿若是有福,也同样做得贵人官夫人,被人求;高门大尸的女儿若是没福
,给她金山银山也守不住!还不是要求人!”话锋一转,斜斜瞟着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崔夫人
道:“说到这一双儿女,不是我们夸口,真的是极难得的福气。我当初年轻不懂事,一心就
想拔个尖,但接着两胎都是女儿,我那个哭呀,月子里就生了病……还是娘的性子温和,一
直宽我的心,这才有了何冽。说到店,这人还是要仁厚才有后福!”
要说这甄氏,最是得理不饶人。明显着崔夫人在意十九娘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她偏就指
着这个说,一脚一脚地踩。
崔夫人气得要死,她除了子嗣这事不满意以外,这一向就顺风顺水惯了的,从前到何家
,谁不棒着她?就算是后来吴十九娘当家理财,可也是把她这个婆婆供起来的,就没慢待过
。这何家果然是小人,一朝得势就得瑟起来了!怎么就忘了从前求他们家的时候?!当下就
红了眼圈,无限委屈,只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她就是做错了一件事,可那也是没法子,
被何家人给逼的,怎么就不能体谅她这个做母亲的一颗心呢?好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
要求着人了,还不是得由着人家踩踏,她便狠了狠心,一闭眼睛,道:“我……”
却听岑夫人低低咳嗽了一声,沉声道:“三郎媳妇,客人面前,你嚼这些有的没的做什
么?幸亏得是自家亲戚,换了旁人岂不是要笑话你轻狂,笑话我们何家人没规矩?”
“娘批评得是!瞧我这张嘴。”甄氏从善如流,飞快地捂了嘴,往崔夫人面前一蹲道了
个万福,笑吟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