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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一声暴喝,陆意秋缩着肩膀便跪下来,开始建设心理基础,准备接受陆家家法。
“陆…意…秋,你当真半点长进也没有!学文,厌规距礼仪,弃;习武,难荷辛勤,弃。无恒心,无毅力,无谋思才略,不上进,不听教,不束行,不知悔改,整日以走马斗鸡,惹事生非为趣。才入京两天,你就上赌坊,还出千被人扭送官府,你到底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陆家家法与你已如隔靴搔痒,料你也不会痛改前非。既然你能偷跑离家一个月,也能背着我上赌坊惹事。所以,从明日起,你便到府衙邻个虚职,我也好时时教化于你。”
“是。”陆意秋低头应声,努力将脸上的愁苦之色隐下去,一派乖顺受教的模样。
“既是虚职……”陆暨沉思。
“不如就领了从事一职。”
陆意秋闻言抬头一望,才见陆暨下侧坐了一个年轻人。
那人看起来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容貌俊朗,五官分明,一双灿黑的眸子深遂如幽井,薄薄的双唇微微挑起。
这人……这人,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从事……”,陆暨看了那人一眼,想起皇帝的赞言,转头对陆意秋道:“你就领司法参军从事一职吧。”
司法参军从事?陆意秋从未听过此衔,不过他无功名在身,这从事一职不过是为他所设的虚职罢了,何必较真。
更何况父权之下,岂容他反驳不受。
陆暨道:“这位是黎孔思,原太学院夫子,两榜进士出身。圣上今天钦点为司法参军,主刑法,掌议法断刑,讼狱勘鞫。日后你跟在他身边多多学习,不可再疲懒贻事,知道了吗?”
“知道了。”
陆暨又吩咐道:“黎司刚从太学院过来,还没有府院,先暂且住在我们府中。为方便你二人共事,就与你一同住在西跨院好了,你去打点一下,该添置的叫荣伯去置办。”
“是。”
出了门,离了陆暨,陆意秋终于不用伏低了,长长舒了口气,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偏过头来看黎孔思,手指点点下巴,直言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黎孔思看了一眼陆意秋,道:“你在顺州,我在京城,我们如何见过。”
“我可不只在顺州呆过,平凉、均富、西宁州这些地方你有去过吗?”
“不曾。”
“那就奇怪了,我怎么感觉好像认识你。”
“人的感觉飘渺难捉摸,你又何必较真。”
陆意秋虽有狐疑,却也点头认同。
西跨院有三间厢房,陆意秋与黎孔思住了左右两边的房子。
第二天,黎孔思叫了人来,将中间的厢房改成了书房,房中置放了两张书桌,又着人搬来许多刑律法典的书。
“以后不去衙门就在书房看书。”黎孔思对陆意秋道。
陆意秋睁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我们除了去衙门议法断刑,就是在书房看律法书?”
黎孔思点头,“唔。”
“不入戏园,不上茶楼,不看戏耍?”
“嗯。”
陆意秋立时垮了脸。
黎孔思看了一眼耸拉着肩膀的陆意秋,慢条斯理道:“有时候也是可以去的。”
“什么时候?”陆意秋眼睛亮了。
“办案的时候。”
……
黎孔思是新官上任,所以先将衙库房里数年来内积压的刑案番看了个遍,连带陆意秋一起。
二人窝在刑料库里,从早到黑,捧着案卷和着时光,一连过了半个多月。
还好这些刑事案卷有些意思,陆意秋全当看传奇趣闻看,倒也没觉得无聊。
“什么疑案,这般入神?”陆意秋注意黎孔思捧着案卷出神好一会了。
黎孔思手指划过卷上文字,“荷安顾氏有女,年二八,身素康健。建惠二年十二月三日夜猝死。杵作查供,除无名指腹有黑印外,身上再无伤口,剖尸取脏腑亦无中毒迹象。”
黎孔思抬头道:“素健而猝没……”
陆意秋眼睛粘在黎孔思修长、好看的手指上没回神,随口道:“反常即为妖。”
黎孔思皱眉思忖了一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即为妖,那我们便去做一回法师,降一回妖。”
“降妖!”陆意秋虽知此妖非彼妖,也知是降妖即为查清案件真相,不禁跃跃欲试,圆圆的大眼分外有神。
荷安县在京城北面,距京九十多里。
陆意秋和黎孔思向陆暨呈报准行后,二人简单收拾了一翻,不带小厮,要了车驾直奔荷安县。
到了荷安后,二人先打听了顾府。
顾府在荷安县属大户,府中有太母兴氏,目前当家的是大儿子顾良海,猝亡的顾小姐是二儿子顾良渌之女。
原想捡高枝攀上,所以顾小姐年虽十八,却并未婚配。
再问那顾小姐样貌,竟是荷安有名的美人,只是性子骄纵了些。
了解一番后,二人又去县衙,找了验尸的杵作。
“无名指腹的黑印……具体是怎样的……像块大团子,又像把扇,反正还挺好看的。”杵作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对陆、黎二人道。
“取纸笔来。”黎孔思道。
跟在身边的荷安县令闻言立即呼人,送来了文房四宝。
黎孔思看了一眼略显紧张的县令大人,略挑嘴道:“烦请磨墨。”
县令急忙应声,倒水研墨。
陆意秋撇嘴,很看不惯黎孔思的颐指气使。
黎孔思提笔略画了几下,杵作凑近来看,“对,对,就是这个样。像个墨团子,又像把扇子。”
陆意秋也凑近了看来,手指无意识着摩挲了下巴,“我倒觉得像条鱼尾巴。”
黎孔思颇有深意地看了陆意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在坐等日更,我也不好拂却众意,只能咬牙顶上。个人比较懒,为图省事本不想加标题,可是发现如果不加标题,文很混乱,所以我加了……
☆、顾小姐的死(二)
到了晚上,县令大人在城中最好的酒楼里宴请陆、黎二人。
一色菜肴全捡招牌菜、特色菜上。
陆意秋很满意,尤其是那道酒酿丸子,陆意秋一见那圆澄澄的丸子盛在白瓷盘中,眼睛亮得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这酒醇丸子虽不是荷安县的特色菜,却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做出来的味道与陆夫人不相上下,吃得陆意秋心满意足。
县令、师爷、典史、簿丞四人作赔。
几人不知陆意秋是陆暨之子,只道是黎孔思身边一个普通的从事,又见他频频下筷兀自欢乐,心中先看轻了几分,自不会去奉承,皆向黎孔思奉酒勤勤,言笑晏晏。
黎孔思也不推辞,举杯便饮,一饮便尽。
众吏的夸承之言还未出,黎孔思已径自连倒三杯,皆一饮而尽。
众吏冷吸一口气,这酒名为荷青酒,酒烈得紧,黎孔思连饮三杯居然毫不变色。
“这酒不错。”黎孔思赞了一句。
众吏加深了笑容,县令大人道:“这是我们荷安县特有的荷青酒,黎司大人既然喜欢,那就请多喝几杯。”
黎孔思在他说话当隙,又喝了两杯。
有了酒这个好的媒介,席上气氛洋溢了许多。
师爷将仗着博识,将荷青酒的酿法向黎孔思细说了一遍。
黎孔思一边听一边喝,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在黎孔思喝完一坛酒后,陆意秋也将酒酿丸子全吃尽了。
带着几分微熏,侧头看一旁豪饮的黎孔思,觉得份外眼熟。
在脑袋里搜了一遍,当属血屠堂堂主司空离饮酒时与之相近。
从陆意秋的位置朝黎孔思看去,只能看到半个侧面,这半个侧面还真就像了当时戴着半边螭纹面具的司空离。
可是,一个杀手组老大,一个原大学院夫子,怎么可能!
陆意秋摇摇脑袋,将脑中的念头晃了出去。
荷安县众吏见气氛欢和得紧,朝侯在包厢间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接着环佩声响起,一阵脂粉香传来。
黎孔思微蹙了蹙眉,喝下一大杯酒后,将身子一歪,倒在陆意秋的肩头醉死过去。
陆意秋白了他一眼,就这点酒量,怎么可能是连喝三坛不变色的司空离。
可怜县令大人粉表之言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硬生生逼了下去。
县令大人看看醉死的黎孔思,再看稚气未脱的陆意秋,对身后的红袖娇花摆摆手。
红袖娇花一跺脚,扭腰走了。
陆意秋咬牙,这明摆着看不起小爷呢。
本该将黎、陆二人安置在县衙内院,可内院正在翻修,只能住客栈了。县令大人要陆意秋向黎孔思代为告罪。
在城中找了家干净的客栈,亲自将二人送入客栈,才离去。
待荷安县众吏一离去,昏醉不醒的黎孔思坐立起来,双眸清明灼灼,哪里有半分醉意。
“你装的?”陆意秋指着他道。
黎孔思挑眉默认。
“为什么要装醉?”陆意不明。
“我讨厌女人在身上摸来摸去。”
……陆意秋被伤到了。
陆意秋拾掇拾掇情绪,问黎孔思,“那个鱼尾巴到底是什么?”
从黎孔思找杵作画出死者指腹上的黑印起,他就明白过来,这个黑印于案情至关重要。
“黑鲤摄魂印。”
“没听说过。”
“黑鲤摄魂印是锦鲤阁门下人惯使的奇毒,无色无味,种印后两天后无病无痛而亡,唯无名指腹会留一条黑鲤尾。”
陆意秋讶异,“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黎孔思毫不客气道:“你没听说过的事多了。”
“锦鲤阁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摸金校尉。”
“什么!居然是个盗墓的组织!”陆意秋吃惊。
“不单只擅摸金倒斗,还有奇毒淫技。就如鲤尾印,有红、蓝、紫等彩鲤跃生印,也有黑鲤摄魂印,彩鲤印多印在食指腹,种印后可百毒不侵,而黑鲤印则种在指腹,一种必死。”
陆意秋叹道:“竟能这般机巧!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杵作一说,你便能想到。”
“我博文强识,睿敏巧思。”黎孔思毫不吝啬地赞了自己一句。
如此自然直爽地称赞自己,陆意秋语噎。
“……既然你这般厉害,那这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黎孔思作沉思状。
“嗯嗯。”陆意秋连连点头,侧头想听听自诩睿敏巧思之人的高见。
“我看我们先休息,明日再查思案子。”
黎孔思一边说,一边将陆意秋推出门外,咣地一声,门关上了。
……
子夜。
陆意秋可疑地看着黎孔思,兀自点点下巴,“我还是觉得我认识你。”
黎孔思穿着里衣斜靠在床头,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若不认识,你怎么会半夜三更跑到我的房间来,却没被我打出去。”
“我是说我们以前见过面。”陆意秋想起黎孔思那豪饮的模样,与司空离重叠了几分。
可他不能明说他与司空离认识,毕竟司空离的身份是血屠堂的堂主,刑部虽销案,但那也是有私通之嫌。
“你……有去过洺州吗?”陆意迂回着询问。
“不曾。”
“你再好好想想。”
黎孔思明显没了那个耐心,躺到被子里,转个身,给了个后背给陆意秋。
陆意秋瞪眼。
可惜黎孔思背后没长眼睛,所以陆意秋的眼刀子于他不痛不痒,全消散在了空气中。
陆意秋自讨没趣,回房歇息不说。
翌日起了个大早,才下了楼,陆意秋便见黎孔思坐在大堂中喝着豆浆,吃着油条,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陆意秋对黎孔思的感觉很奇怪。
黎孔思的谈吐有文骨,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