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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是受够了这些伤害,拼命地想保护好他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对峙。
谁都不开口,谁都不动。
到底还是楚言心疼了那个缩进角落里的小孩子,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莫子卿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在他手中划写:“让我照顾你。”
莫子卿的手缩了缩,半天没动。
楚言见他不动,以为是没有感受到手心的痕迹,正欲抬手再写,莫子卿却忽然一把推开他,尖声喝道:“你走开!”
那声音,撕裂着喉咙,尖锐地戳进楚言的心窝。
莫子卿看不到眼前那人霎时间惨白了的脸孔,兀自尖声吼着,双手乱挥,身子紧贴着墙壁,快要嵌入墙里。
楚言忽然上前,一把将他捞进怀里,不顾他疯狂的挣扎,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让他贴近自己的胸堂。
好想问问他,卿儿,这个怀抱,你还记得么?
莫子卿发疯地抓着他,嘶哑着嗓子怒吼,身子在他怀里不住地扭动。
——却还是在最后,声嘶力竭之后,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
失了力的莫子卿软趴趴地倒在楚言的怀里,一言不发。
楚言摇了摇头,苦笑着将他放在床上,轻轻地替他按着双腿。手法还是以前的模样,是莫子卿会觉得舒服的手法。
挣扎累了的莫子卿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任楚言给他按摩。
“你……你为什么……”干哑着嗓子,脱力的声音低声问着,“你为什么要这么……”
捉过他的手,依旧是那句话:“让我照顾你。”
小孩子便不再说话,神色有些茫然,却终究是,小心地,点了点头。
楚言笑了。
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
如果你已不记得我。
那么,请你重新认识我,重新爱上我。
第十五回
黎子歌清早给莫子卿看诊的时候,狠狠地皱了皱眉头。
楚言的心就倏地揪紧。
“子卿,你来这里几日了?”
几日?莫子卿低头思索,半晌探试地问道:“我来这里?”
黎子歌看了楚言一眼,才又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么?”
莫子卿抓着被角的手明显紧了紧,茫然地摇摇头,却觉得头脑里一片烦乱,急的快要哭出来,下意识又缩成一团,想要团进被子里。
楚言急忙上前将他抱住,轻拍着他的背,示意黎子歌出去。
也许现在,玉宸宫,自己,都是不能再提及的过去。
怀抱依然温暖。
莫子卿乖乖地靠在那片温暖的胸膛,不再拒绝。
就一如当年,那人的一句:“子卿听话。”便让他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回忆变作虚无的时候,还好,你还真实地在我的怀里。
楚言觉得感激。
低头看着怀里的莫子卿。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泪,小嘴微微嘟起,双手下意识地怀抱着楚言的脖颈,双腿却软软地耷拉在他的手臂上。
说不上好在哪里,却如此地陷下去,那么爱上你。
在他的手上写着:“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是两个人开始的第一步。
那一天,不就是这样么。
还好,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莫子卿想了想,咬着唇点了点头,方才惊吓过仍然心有余悸,颤着声音道:“我……我的腿不是很方便……”
“我陪着你。”写在手心的话,多希望卿儿能记在心里。
于是仔细地帮他穿好衣服,才知道平日里莫子卿都是不出房门的,只是自己在房间里练习走路。衣服竟也没有十分保暖的,楚言便脱了自己的棉袍给他披上,屋外阳光静好,虽是冬日,却并不觉严寒。
莫子卿倚着楚言站在小院子里,闻着雪融后的清新味道,轻轻叹了口气。
感觉他身子有些晃荡颤抖,抱着他的手臂便紧了紧,在他手心询问,“那边有长椅,我们去坐坐。”
长天和广平是从不带着莫子卿出门的,一来怕麻烦,二来莫子卿也不肯让他们扶着自己,日久莫子卿便也没有了出门的兴趣——反正眼前都是黑的,屋子里面外面,又有什么不同。
莫子卿伸手抓紧了楚言的衣襟,死死扣着,他没带着拐杖,双腿便不能承受身子的重量,只好紧紧地依赖楚言的支撑。楚言的手臂从他后腰扶着,托起他身子,才慢慢拖着左腿,一步步地向长椅过去。
一切情景,都仿佛是在昨天。
在椅子上垫了厚厚的垫子,确信他不会着凉,才将莫子卿抱上去,把披在他身上的棉袍裹紧。莫子卿好奇地东嗅嗅西摸摸,有些发红的小鼻头蹭着枝桠上残留着的雪花,轻声问道:“哑仆,你叫什么名字?”
楚言轻轻写了个“言”字在他手心。
还能想起来么?
莫子卿的小手蜷了蜷,才道:“我叫莫子卿。你得记得。”
楚言疑惑地看着他,拍拍他的手。
“我好像……忘记很多事情……”
心中猛地一沉,却见莫子卿的脸上仍是波澜不惊,缓缓地道:“我害怕有一天……我连自己都不记得……”
楚言急忙地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握住,让自己的体温温暖莫子卿。
“我会记得你。”
郑重地在他手心划出这句话。
如果你忘记了也没关系,我会找到你,我会记得你。
莫子卿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便笑了,露出雪白的,整齐的,小小的牙齿来。头侧向楚言的一侧,轻轻地道:“阿言,你真好。”
楚言握着他的手,半晌不语。
他不好。他让卿儿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怎还能值得他这一句感谢。
“阿言,若是哪天我不认识你了,你可不要怪我。我脑子不好的,常常忘记事情……今早那大夫哥哥问我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怕么?”楚言写道。
莫子卿点点头。身子往楚言身上靠了靠,却又下意识地保持了一些距离。伸手捉着楚言的衣襟握着,似乎这样就会比较安心。
楚言叹了口气。
他自然是怕的。他怎么能不怕呢?
过往全部清洗成空白的恐惧,世界全部是黑暗的恐惧,任谁都是怕的。
可是如果忘记……就一样忘记了被抛弃,忘记了颠沛流离,忘记了自己对他的漠视,忘记了孤独地从玉宸山离去。
又何尝不替他庆幸。
凝视着莫子卿的脸,狭长漂亮的眼睛无神地探视着楚言的方向,小鼻尖因为天冷而冻得有些发红,上面还有方才调皮去拱雪团留下的水迹,脸蛋儿也红扑扑地煞是可爱,水唇微张,露出两颗洁白牙齿。
忍不住,俯下头去,轻轻地在那水唇上点了一点。
洛川走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白茫茫的院子里,墨色的人儿相拥而坐,浅浅一啄,溢满了浓浓的爱恋。
脚步在院子门口便停下了,看着自己眼中一直沉闷老套的大师兄爱到难以自拔。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了这样的。一向是沉稳的,一向顽固到有些迂腐,常常是被洛川嘲笑着固步自封墨守成规的,却因着这一个孩子,将全部的框架打破。
楚言吻了莫子卿一下便迅速抬起了头,莫子卿尚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伸手在唇上一探,疑惑道:“是什么?”
——“是雪落了。”
莫子卿伸出红红的小舌头在唇边舔了舔,才笑呵呵地道:“没有味道。”
有的。楚言在心里说,有味道的。
爱情,承载着酸甜苦辣,怎么能是没有味道的呢。
莫子卿撑着身子坐直,问道:“院子里还有什么呢?我看不到,阿言你跟我说说罢。”
“两株桃树,待到春天,可以酿桃花酒。一张长椅在树下,就是你现在的地方。西边有一个花坛,东边是空场,长椅这里有一条碎石路通向门口。”
楚言缓缓地写,一字一句。写的莫子卿有些痒了,就咯咯笑着缩回手,在身上蹭一蹭,又伸过去。
直到有些起风,楚言才将莫子卿抱了回去。
小孩子乖乖地趴在床上,任楚言给他按摩着有些酸痛的腿。
楚言勾起嘴角笑了,就这样,重新开始吧。
傍晚的时候,是楚言几番劝说,莫子卿才同意让他帮着自己沐浴擦身。
抱起光溜溜的瘦小身子的时候,楚言明显地感觉到莫子卿僵硬着身体,紧绷着身上每一根神经。
依旧是怕水的,在碰到水的那一刹那,莫子卿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抗拒着楚言将要把他放进浴盆的手臂。
甚至张了嘴要去咬的。
楚言心疼地将他抱回来,安抚着,用水一点点地沾湿他的身体,才将他慢慢放进浴盆中。
看着莫子卿紧抓着浴盆边沿的手,仍旧紧绷着的身体,楚言轻叹一声,拿起手巾,在他身上轻轻擦拭。
“阿言,你怕水么?”莫子卿的声音兀自发颤,却还是侧过头来问道。
楚言便停了动作,静待着他说话。
莫子卿紧贴着浴盆的一边坐稳才轻声道:“我好怕水,一碰到就像是不能呼吸一样。阿言你会不会水?”
“会。”
“真好。”莫子卿的声音有些羡慕,忽然想起什么,又道:“阿言,你见过另一个哥哥么?”
楚言只道他说的是季染辰,正要写是,却听莫子卿道:“听长天说,他身子动不了,全是大夫哥哥在照顾他。他说……他们是恋人。”
楚言身子一震,黎子歌的恋人……金月离么?他没死么……
“阿言,你有没有恋人?”莫子卿忽然问道。
恋人……苦笑从嘴角漾起,我的恋人,不就是你么?
爱得刻骨,忘得干净。
楚言轻轻刮了刮莫子卿的小鼻尖,笑着不语。
莫子卿摸摸鼻头,却垂下眼眸,半天才低低地道:“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爱上什么人……若是我忘记了他,他一定不会再理我了。”
楚言急忙抓过他的手,“不会的。”
莫子卿轻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若不记得了,他该是很伤心罢……阿言,偷偷跟你说,我总是梦见一个人。”
楚言的手倏地握紧。
“我梦见他……不要我了……”莫子卿的睫毛闪了闪,脸色有些悲戚,有些迷茫,“我梦见他不和我说话,也不看我。我梦见他把我一个人留在空屋子里。”
像是窒息在海底,不能呼吸的痛。
那不是梦。
楚言知道,那不是梦。
是最深埋在心底里的恐惧,即便忘却所有,却仍然自我保护似的提醒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他不要自己了。
“我梦见……我沉到水底……他也不救我……就是看着……”
手轻轻摩挲着那有些惊颤的小身子,试图安抚。
怎能安抚?
那是失去生命想要换回的爱情,却只剩了窒息的痛。
他还记着自己,可是,这样的纪念,是喜是悲?
有温热的水滴落下,砸在水面,荡漾起波纹。
莫子卿抱紧了身子,好让自己觉得安全。
那个夜晚,依旧是楚言抱着他才缓缓睡去了。
梦里也喃喃着,“倘若我忘了他,我一定要找到他,求他原谅我。”
心口像是被捉紧了的酸痛。
要乞求被原谅的不是你,是我。
楚言看着莫子卿,心里这么说。
次日黎子歌问诊离开的时候,被楚言在门口拦下。
“怎么?”黎子歌回身看着他,“还有事?”
楚言神色有些复杂,犹豫着开口道:“月离……月离他在这里?他……他好么?”
黎子歌的脚步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好么,他竟然问,月离好么。
黎子歌抬眼看着楚言,目光怜悯,轻声开口道:“他不好。”
目光对上楚言这几日不眠不休而消瘦的脸颊,黎子歌忽然想,他们原本就是一类人。
选择了同样的路。
何苦互相折磨。
只是旧时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难以释怀。
黎子歌没再说话,离开了。
踏进南苑的时候,头还是昏昏的。
他想不通,想不懂,放不下那些过往,即便说着不怨不恨,却难以自持。
金月离正靠倚着床头,听见脚步声,便向黎子歌望去。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单是看着金月离苍白却精致的脸,黎子歌就忍不住地口气宠溺起来,快步走到床边,让他倚在自己身上。
将那蜷缩着的手指展开,轻轻地按摩,让两个人的体温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