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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子精明着,绝不会让白滇取了容家的人碍路子允的眼。至于白九,白老爷子不在意白家多一张嘴吃饭,但多的就没有了。
容宁将顾裳送回家,在她下车的时候,淡淡劝慰道:“表姐,舅舅的事,你别太担心了,我再想想办法。”
顾裳闻言沉沉一笑,容家虽大,但向来重男轻女,只生了一个女儿的姑姑在容家并没有几分地位。如今顾家又出了事,姑姑心里说不定也不痛快。
她这段时间见多了推诿,对容宁的话便不抱希望。
容宁见她神色不豫,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世情如刀,要拖磨人,再容易不过。
正要说些什么,顾裳的手机突然响了。顾裳歉然一笑,按了接听:“是顾裳小姐?这里是市第一医院,顾青山先生突发脑溢血,正在抢救,请——”
顾裳眼前一黑,听不到对方在将什么,手一松手机就自手中掉落。
容宁看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唇微微抖着,心知有异,俯身捡起掉落的手机,那边仍在一叠声的唤着顾小姐,容宁脸色沉了沉:“什么事?”
手机那头的人梗了梗,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并请顾小姐速去医院。
容宁挂断电话,收起手机,瞥一眼木然的顾裳,将她扯回来按在座位上,绑好安全带,关好车门,这才一踩油门,车子向离弦的箭一般直奔医院。
顾青山下午在接受审讯的时候突发脑溢血,被火速送到医院,还是抢救失败。在顾裳她们堪堪赶到医院的时候死亡,留下挪用公款三千七百万的官司悬而未决。
顾裳站在病床边,看护士给顾青山的遗体盖上白布,脑中一片空白。
护士在急诊科也见惯了生死,看一眼顾裳的表情,带着些微恻然的表情悄然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白大褂进来,对顾裳道:“顾小姐,我是顾先生的指定医生罗律,这十几年来他的身体检查都是我经手的。很抱歉没能挽救住他的生命,但死者已矣,请顾小姐节哀顺变。”
顾裳面无表情地盯着罗律。
罗律顿了顿,又道:“近半年以来,顾先生的血压一直偏高。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签下了遗体捐赠书。”
“遗体捐赠?”顾裳脸色微变,容宁则是直接问出口了。
“是的,”罗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脸色沉重道,“顾先生将捐赠出有用的器官,遗体则用作医学研究。”
顾裳呼吸一滞,生硬道:“我不同意。”
“顾小姐,我理解你身为家属的悲痛心情。”罗律静静道,“但捐赠遗体一事,有顾先生亲笔签名的文件在,自他过世,就已经生效,并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不行!”顾裳上前一步,断然道,“我爸曾经说过,他死后是要跟我妈合葬的,怎么可能会签下遗体捐赠书?是不是有人逼他?是不是你?”
罗律无奈道:“顾小姐,你别不讲理。”
顾裳冷笑一声,尖锐道:“这事存有疑点,我为人子女,还不能质疑了?”
“阿裳,别闹了。”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温和的声音,像是温柔的呢喃,又像是怅然的轻叹。
“任西东!你来做什么!”顾裳见到他,勃然大怒,只觉得这一切的结果都是他造成。
“罗医生,请你先回避一下,我跟阿裳说几句话,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任西东的声音很轻,好像怕惊醒了熟睡的人一般。
罗律轻轻点头,爽快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
任西东又看向站在床脚,脸色略微含悲的容宁。
容宁还没有所表示,就听顾裳气哼哼道:“容宁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任西东收回目光,静静看着顾裳,面上亦有感伤,半晌,才悠悠一叹:“阿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要亲近。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顾裳听到他说亲兄妹三个字脸色就是一边,听完他的话,只余一声冷笑。
“阿裳,”任西东看着白布覆盖下的人形,脸上的表情也很有复杂,“如果我说,顾叔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你想必也是不信的。”
顾裳自然不信,瞪着任西东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赎罪?任西东,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当初我爸是怎么照顾你的?你亏不亏心?”
容宁顾裳的一句话而没有出去,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人形背景,此刻听到他们两人说话,又觉得有点尴尬。而且,她敏锐地觉得当年的事,顾裳还是不知道得好。
“当年顾叔叔确实很照顾我,可以说是视如己出。”任西东并不否认,但话锋一转,又道,“但你想过没有,若我双亲仍在,何须他来照顾我?”
顾裳闻言微微一惊:“任伯父跟任伯母,不是意外身亡的吗?”
“阿裳,你向来聪明,连老太太那样性情乖戾的人都喜欢你,事情的真相如何,你应该可以猜得到才是。”任西东意味深长道。
顾裳楞楞地看着任西东,脑中一片混乱,突然就觉得他很陌生。这些年来,从未看清过他。
“任西东,够了!”容宁轻喝一声,上前几步握着顾裳冰冷的手,“不要再说了!”
“不,容宁!”顾裳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颤抖地指着任西东,“你让他说!真相究竟是怎样?”
“阿裳,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任西东脸色淡然,“老太太住在七楼的VIP病房,你去看看她吧。”
“你!”顾裳的手无力地滑落,**道,“你好!”
“表姐,”容宁知道顾青山捐赠遗体这是已成定局,她深深看一眼任西东,用力撑住顾裳,不让她滑落在地,“再看一眼舅舅吧。”
顾裳听了这话,如受蛊惑,果然颤巍巍地伸手去揭顾青山脸上的白布,却在即将触到的时候缩回来,深吸了一口气,自任西东在病房出现第一次直视他:“一定是你弄错了,我要去见老太太,去问她!”
任西东默默让开,容宁则轻轻一合眼睛,悠悠叹气——顾裳现今的举动,正是任西东所希望的。
“别动他。”顾裳挺直腰杆,冷睨任西东一眼,而后正了正脸色,目不斜视地向病房外走去。
“容小姐,”任西东在容宁经过的时候,淡淡开口,“如果你身上带着窃听器,恐怕没什么用处。”
容宁挑了挑眉,略微一笑,脚步轻盈地跟着顾裳离开。
任西东在沉寂下来的病房里神色复杂地站了一会儿,罗律进来,就听到他说:“这遗体,照医院的规矩处理掉吧。”
顾青山确实是签署了遗体捐赠书的,顾裳到医院的时候,他身体里面用得着的器官已经被摘出来了,现在这身体就是个空壳而已。罗律瞥一眼任西东,迟疑道:“会不会做得太过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任西东并未觉得快意,反而有种淡淡的疲惫萦绕心头,“再说,那两个需要换肾的病人也等不得了,事急从权。”
罗律沉默片刻,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这事我会处理好。”
顾裳下到七楼,就见一人自走廊离开,步伐沉稳,背影挺拔,瞧着还眼熟。仔细一想,那不正是陆展睿嘛。他也来探望任老太太?
陆展睿出了住院部,轻轻吐了一口气,说他来探望任老太太也不准确,是任老太太派人请他来见一面。
陆展睿跟玛丽三世敲定了一些细节,看着时间不早,就决定先散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谢清欢给他发了短信,顿时龙心大悦,连日来虎口抢食的疲倦也一扫而空。
正准备站在兄长的立场上好好关心一番在异国他乡辛苦数月的小妹,顺便约出来吃个饭,就被任家的人打断了。
任家的那点破事儿,陆展睿一点也不想搀和,任老太太从年轻的时候就乖戾擅权,如今被任西东解了所有权力职务安心养老,她必然是不乐意的,想来是有什么后招。
带了个果篮去医院探望,任老太太比之上前见面的时候苍老了许多,那种蓬勃的生命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触目惊心的衰败。
任老太太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照顾她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陆展睿陪着她。
任老太太知道陆展睿最是实际,一个人情一件事。她倒也没有说别的,只让陆展睿稍微看顾一下顾裳。
她不提还好,一提陆展睿倒想起来了,顾裳当年签约鼎星,排场颇大,花费颇多,如今这人还闲置着,显然是件亏本的买卖。
陆展睿眯了眯眼睛,点头应了:“放心,我会的。”
陆展睿出了医院,就给季卓阳去了个电话:“去年鼎星签了个新人,叫顾裳,你知道吧?”
“知道。”季卓阳嘴上应着,心中却在犯嘀咕,这是什么个情况啊,这么久以来,陆老板还是第二次特意提到某个艺人。
“关于她,是怎么安排的?”
季卓阳脑中咯蹦一响,回答也就谨慎起来:“boss,公司先前对她的安排就是让她该玩的时候就好好玩,该拍戏的时候就好好拍戏。不拍戏的时候,她在时间自主性上略高于公司。”
陆展睿冷着脸在心中掀了张桌子,我这花高价签的哪儿是个艺人啊,分明是个祖宗,要是人人都这样,鼎星早点儿关门是正经。陆展睿指示道:“把自主权拿回来!”
季卓阳明白陆展睿这是不想养个闲人,顾裳如今要么跟其他艺人一样好好拍戏听从公司安排,要么就跟鼎星解约,以前那种玩票样的态度是要不得了。
季卓阳赶在陆展睿挂电话之前简明扼要地把苏诺刚刚汇报的情况反映了一下。他自己尚且觉得不可思议,陆展睿那边更是沉默了整整三分钟,才悠悠开口:“找个靠谱的教她一下娱乐圈的规矩,这要传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季卓阳淡淡道:“对于她的这个提议,欢欢答应了。”
“欢欢答应了?她答应管用吗?”陆展睿一声冷哼,“你当玛丽三世这是在挑白菜啊?知道多少欧美巨星在等着她翻牌子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他没说——知道要从她手中捞着三分利我得费多少唇舌吗?
季卓阳咳嗽两声:“听说展示模特还有名额。”
季卓阳这话的意思很清楚:一,肥水不流外人田。二,诸侯已经答应了。老板你看着办。
陆展睿道:“那顺便再找个人教她走步。”
季卓阳笑了一声,挂断电话。
此刻,谢清欢跟路子允正在约会。根据T市烧钱指南以及苏诺的推荐,约会的地点选在顶楼餐厅,因为是在月底,夜幕中也没几颗亮眼的星星,再加上夜里的风还颇有些凉意,谢清欢就没让打开头顶的天花板。
但烛光是必须的。
在这样的氛围中,点的却不是西餐。路子允看着侍者刚刚送上来的琵琶大虾,不由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温柔笑意。
这家餐厅的消费贵,主要是重在情调,虽然也有特地来这儿吃饭,像谢清欢,但大多数人是为了谈情说爱,所以在分量上就不那么实惠。
谢清欢点了三荤三素,外加一个养生汤,没有要酒。路子允比先前瘦了些,但精神还好。
路子允看着谢清欢,温声道:“雁归,我陪你去谢家大宅。之后你也陪我去一个地方,怎么样?”
“当然,”谢清欢爽快地点点头,“要去多久?”
“大概要在那边住三天,算上来回的路程,一共要五天。”路子允微微笑着,脸色在烛光中泛着稀薄的红,“是想带你去见一共长辈。若是你的工作排不开——”
“既然是见长辈,那更要去了,不然岂不是很失礼?”谢清欢一手撑着脸颊,神情间略带着几分好奇,“这位长辈,在你心里,很不一般吧?”
“嗯。”路子允点点头,“我也叫他舅舅,不过他却是姐姐们的嫡亲舅舅。”
谢清欢了然。路子允的父亲路老爷子有两位夫人,第一任夫人跟他是少年结发,一生恩爱,孕育了六个女儿。第二任夫人则是老夫少妻,只生了路子允一个。她身体不太好,很年轻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
“舅舅姓沈,先前也是位高权重,现在退下来了,但影响力尚在。”路子允娓娓道来。他今天要过来约会,谢清欢又选在这么个地方,一早就有人过来清过场了,确定没有任何窃听监视装置。路子允也想让谢清欢了解他所处的环境,就不再避讳让她知道这些事。
他是要跟她在一起的,有些事他要亲口告诉她,而不希望有一天她从旁人的口中得知。
他想让她知道真正完整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