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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相见即眉开-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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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平安说,“我在算,这些兵器能杀死多少人。”
  陆沉皱眉,他就知道,贺平安不会老老实实的给他干活,一定会反驳他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要杀人之类的,麻烦得很。
  陆沉想过,他即使不肯干也要逼着他干。
  结果,贺平安挠了挠头,“不太好算……这是某场仗的兵器布局吧……你能不能把这场仗给我讲一讲?”
  陆沉一愣,“你随我来。”
  走到里屋,有一个沙盘,插了许多小旗。
  “这场仗还没打,一切都是我预想的。”陆沉说道。
  然后,他举起小旗,开始一步步的讲起来。
  陆沉讲了好久,贺平安听得几乎头晕眼花。
  “怎么样,听明白没?”
  “……你再讲详细点?”
  陆沉看着他,说道,“贺平安,你刚才不是要算会死多少人吗?我告诉你,这场仗两军人数一共为六十四万人,起码有一方折损到二十万人以上才能决定胜负。”
  “那就是说……至少死二十万人?”
  “不是,还要把另一方最小伤亡人数算上,大概三十万人左右。”
  贺平安沉默的一会,又问,“陆沉,这场仗是不可避免的吗?”
  “那要看你怎么看了。”陆沉回答道,“如果你以一百年为尺度来看,这场仗是可以避免的。我们只要给敌国年年进贡,维持现有关系,这场仗,在我们这代人在世期间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但是,如果你以三百年的尺度来看,这场仗就不可避免了。”
  陆沉接着说道,“从秦朝往后,除了乱世,一个王朝的兴衰差不多都在二百多年的左右。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隐藏的再深的矛盾也会暴露出来,并激化,最后成为亡国的导火索。差不多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你以前不是说马上就要亡国了吗?”贺平安突然问道。
  “那是我说错了。”陆沉回答道。
  他回答的平平淡淡的,但在心里,却忽起波澜。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原来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几个月前,他说快要亡国了,绝非虚言。他和李阖打的正焦灼,西夏、漠北从两处围攻,形势确实岌岌可危。
  但是那时候,他不在意这些。
  整个昭国与他陪葬,又何妨?
  心情,是从见到那把琴开始转变的。
  然后,他做了晋王,整件事便有了决定性的转机。
  首先派遣大批部队在边界与两国对峙,使战事从一触即发变为僵持。
  接着,先后重新组建了军器监和监明司。
  如今,监明司的人已经在漠北和西夏国的建立起了情报网。得到重要情报、或者刺杀某些大员都是不在话下。
  而军器监的突破口,可能就是贺平安。
  贺平安把陆沉的话好好想了一遍,点点头,“这样的话,你就必须再给我讲的详细一点了……我脑子不太好使,你可不可以讲的慢点?”
  陆沉看着贺平安,“讲细致些没问题,但是贺平安,你是真的肯帮我?”
  贺平安说,“嗯。”
  “这可是你说的,等到将来血流成河万枯骨的时候,你可莫要突然反悔。”
  陆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贺平安讲这么多,明明,骗骗这人给自己干事不就好了?
  贺平安默默地点点头,“这个觉悟我还算是有的吧……”
  其实这个觉悟,贺平安早就有了。
  那年,贺平安才九岁,明阳散人说要教他机巧。然后问他,
  “平安,你知道机巧最重要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平安摇摇头。
  “是用来杀人的。”老人说道。
  打一个比方,杀人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暴徒,一种是刺客。
  若是此时,出现了一个坏人,不得不杀。
  暴徒的做法,就是带着众人、拎着菜刀,从前门一口气杀到后院,把一路反抗的人全杀光。
  刺客的做法,就是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入后院,悄无声息的放一箭,一招毙命。
  而学习机巧,就是为了把自己磨砺成一个一招毙命的刺客。
  后来,贺平安在墨子山上学了很久很久。
  当他学的差不多时,自己得出了个得出结论,对明阳散人说道,“师父,我可能不适合学机巧。”
  明阳散人回答道,“正是因为你不适合,我才要教你。”
  盛世也罢,若逢百年乱世,一个人自称君子,洁身自好、悲悯天人从不肯伤害一人。
  无论他的人品有多么正值,其本质都不过是个不愿脏了自己双手的伪君子罢了。
  真正的勇士,是那些想办法把百年的战争变为十年、五年、一年、一招毙命的人。
  陆沉与贺平安讲了整整一上午,平安画了很多图纸给他看。
  下午,罗升带着他参观军器监,熟悉同僚。
  陆沉让贺平安做了军器监的令官,是一个正八品下的小官。但是整个军器监的人却对他瞻前马后。
  晚上,贺平安准备回书馆。
  陆沉说,“你不必回去了,书馆我已经卖了。”
  “这么快?我还没收拾东西呢。”
  “你哥哥已经替你收拾好了,马上送来。”
  贺平安迟疑了一下,“那我现在住哪?”
  “住我府上。”
  “啊?可、可我哥哥呢?”平安觉得,凭着哥哥那个死心眼性子是绝对不会住王府的。
  “不知道。”陆沉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贺温玉在街上走着。
  赵奕之他说“不如还住我家吧。”
  他说,“不劳赵公子费心。”
  谭墨闲说“不如住我家吧。”
  他说,“不劳谭公子费心。”
  来到当铺,贺温玉当掉了爹爹送给自己的一方上好端砚,然后找了个客栈住下。
  前几天还对赵中丞说自己衣食尚足、不劳操心,现在再回人家家住,太没面子。
  晚上的时候,贺温玉到晋王府把弟弟的行李送过去。
  他没办法,他的钱养他自己都是问题,有个人管弟弟吃饭,也好。
  “哥哥!”平安跑过去抱着哥哥。“我在正堂第一个书架的那本《思齐堂》里夹的有银票。”
  贴心的小平安一见着哥哥就说道。
  贺温玉点点头,“嗯,我知道。”
  “你可以租个宅子住。”
  “嗯……租了已经。”
  “租的哪?”
  “……同福客栈。”
  “怎么能住客栈呢,太吵了,你读书不是要静下心来吗?”
  “你不用管我了,钱都交了。”
  “哦……那你一个人要吃好点啊。”
  贺温玉点头。
  他能吃好就怪了,贺平安存的那点钱他全都发给伙计们了。书馆没了,工钱怎么能不给人家结清呢?
  贺温玉心想,多买点馒头,一天一个,应该还是可以熬到科举考试考完的。
  晋王府很大,占地几十亩,但是一共就住了四五个人。
  佣人婢女一概没有,陆沉的理论是——你哪里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刺客?
  于是,堂堂王府,陆沉一共请了两个人来守。
  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大爷,看门。另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大妈,做饭。
  结果前几天发现那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还是个西夏奸细,已经送到牢里严刑逼供去了。
  除了陆沉,府里还住了林仲甫和巴扎。现在又多出来个贺平安。
  巴扎每天下午练完兵就会回来。
  晋王府的大门还是十分气派的,这是陆沉懒得被人说闲话才修的。
  一推开鲜亮的大门,就是一片褪了色的老房子。
  巴扎推开门进来,就闻见一股臭味。
  原来林仲甫在正门前挖了一片菜地,正在施肥。
  林仲甫一见巴扎回来了,就说,“将军啊,明天回来的时候顺便去骑兵营的马厩帮我挑点粪回来可好?”
  巴扎回答,“胡扯。”
  然后来到后堂就看见陆沉在做饭……
  自从厨子被抓起来了,陆沉就开始自己做饭,偶尔还会去拔两颗林仲甫种的白菜。
  这天,贺平安正在收拾自己的新住处。
  他还挺满意这个地方的,虽然木头门和窗子都发了霉、长了青苔,但同时树也长得很高大,遮天蔽日的。面前还有一个小池塘。
  晚上的时候,陆沉把一张纸交给贺平安,“你把这上面的字刻成雕版。”
  贺平安接过纸,只见上面写着——
  罗升,坏人
  林远,一般人
  董璧,一般人
  何静之,好人
  ……
  然后贺平安发现了,这张纸上写的是军器监所有人的人名,一共八十多人,分别标注了好坏。
  “这是什么意思?”贺平安不解道。
  “刻下来,有用。”
  “你不会要印出来吧,直接在人家名字后面写个‘坏人’也太不妥了吧,而且,你怎么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这你就不用管了,刻五版,我给你五两银子。”
  “印的话刻一版就够了。”
  “刻一版只给你一两银子。”
  “好……那就刻五版。”一和银子有关,小平安就完全失去判断力了。
  这张纸是陆沉让谢东楼写的,谢东楼是枢密院的,而军器监之前就是枢密院的附属机构。于是谢东楼对军器监众人的人品可谓了如指掌。
  贺平安刻了三天才可好。拿给陆沉看。
  陆沉边看边问他,“罗升是好人坏人?”
  “坏人。”贺平安回答道。
  “周毅?”
  “一般人。”
  “何静之?”
  “好人。”
  “林远?”
  “一般人。”
  在陆沉问了贺平安二三十个人名后,他问道,“刻得内容你都记住了?”
  “可不是,我刻了整整五遍呢。”平安说道。
  于是陆沉掏出了五两银子给他。
  小平安看见银子就眉开眼笑,抱起马上来跑掉了,生怕陆沉反悔。
  完全什么都没想。
  只是后来,只要贺平安看见罗升,就会条件反射的想到“坏人”两个字,想忘都忘不掉。
  这天,贺温玉趴在书桌上念书,准备着科举考试。
  这年由于战乱,差一点就要取消科举。后来,因为远道而来赴京赶考的学子们集体请愿,考试推延三个月照常举行。
  客栈的光线不太好,贺温玉趴的很近。楼下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十分扰人。
  贺温玉觉得天很冷,又转身多披了件衣裳。
  这时候已经入夏,按理说天气也该炎热起来了,可是贺温玉披了两件衣服依然觉得冷噤。
  手哆嗦了一下,毛笔滚落下桌案。
  捡笔的时候,贺温玉心想,自己大概是伤了风寒。
  皱眉,去倒了杯热水。
  还有三天会试,但愿能撑过去。
  “当当当。”三声敲门。
  “谁啊?”贺温玉问着,就去把门打开了。
  任槐提着些东西站在门口。
  看见任槐来了,贺温玉的脸冷下来,“走。”
  “我来看看你。”任槐陪了张笑脸。
  “看见书馆关了,打听到你现在住这里,就想看看,你住的怎么样。”说着,任槐探进屋子里把东西放下。
  “出去。”贺温玉冷冷说道。
  任槐尴尬道,“还生气呢?”
  事情还要追溯到一个月前,那时青苗法的事情刚结束。突然有一天,就来了官兵把任槐抓走了,原来是他杀了县令的事情暴漏了。
  贺温玉知道了任槐其实是个杀人犯,立刻翻脸。
  后来,由于青苗法的全面彻查,那县令贪污枉法的事情都被一一揭露出来,加之乡里的百姓纷纷请愿为任槐辩护。
  最后,他这案子的性质竟成了除暴安良。
  皇帝李阖对这个案子略有耳闻,觉得任槐应算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好汉。就破例派他去了廷尉司做官。
  这天任槐来看贺温玉,原本以为过去这么长时间,贺温玉也该消消气了。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下了逐客令。
  然后他又注意到贺温玉的脸色苍白,便问道,“温玉公子,你是不是病了?”
  “你管我病了是没病。快走。”
  任槐叹了口气,他了解贺温玉的性子,自己留在这只会让对方更讨厌。于是苦笑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任槐走了,贺温玉继续趴在桌上读书。然后看见任槐带来的东西正放在桌子上。
  贺温玉想,自己真是病糊涂了,竟忘了让任槐把他的东西拿走。看了一下,无非是一些慰问品,但是拿起袋子,发现桌子下面压了一张银票。
  贺温玉蹙起眉头,他想,科举考完了一定要找到任槐,把他的东西全退回去。
  任槐出了客栈径直走到医馆,他掏了钱,请郎中上门去给贺温玉看病。
  带着郎中又回到客栈,任槐给郎中指着,“二楼第三个窗子那儿。”
  郎中问,“您不上去?”
  任槐苦笑,“不上去了。”
  看着郎中上楼,任槐又提醒道,“对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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