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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茂乍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伺候孟影潇本就如同随时刀架脖子,这下更是面无血色。
“微臣……。微臣……不敢…。是…。。是宫里来信……。”
孟影潇猛的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盯着地上的韩茂。
“是母后的?”
“正……正是太后的信函…。。”
“去拿来。”
“是。”
韩茂一听如蒙大赦,赶紧退了下去,看着韩茂敦实的背影消失后,孟影潇才出声。
“出来吧。”
暗处人影一闪,一个敏捷如猎豹的身影便跪立在孟影潇身后,只是一直低着头。
“主上…。”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他并不代表我不打算追究下去,你懂么。”孟影潇头也不回地冷冷抛出这样一句话,后面的人头更低了。
“郎昆替弟弟谢过主上。”
“看在他带他平安出逃的份上我再饶他一次,若他再犯,你记着,秋后算账。”
“是。”
孟影潇捋了捋肩上的发丝,看也没看身后的身影冷笑了一声走进了屋中,郎昆在孟影潇真正进去后才察觉出了一身冷汗,他的主上,这个注定主宰万物的男人,总有这样的气魄,不容置喙。
孟影潇甫才坐定,韩茂便跌跌撞撞地送来烫金的信函,是皇家专用的,孟影潇结果信函时蹊跷了一番,心道何事母后竟如此正式。
“信使可曾有什么口谕?”
“不曾有。”
孟影潇心里更是疑惑,拆开信帖读了起来,没读两行便勃然大怒,将信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翻了刚沏好的银针白毫和一旁本就忐忑的韩茂。
“哼!混账!!别以为当个太后就无法无天了!这种事情她也敢插手吗?!她置我于何地!?反了我照样连她也废!!”
甫一番话当真吓坏了一旁的韩茂,但本着一颗忠臣之心,还是跪趴着拉住孟影潇的衣摆。
“求陛下龙体为重!太后和陛下是亲亲母子,万事太后也是替陛下周全啊!陛下千万莫要再提方才的话了呀!”
不提母子还好,一提孟影潇便想起自己的身世更是来气,一脚踢开地上的韩茂将信函甩在他的脸上。
“那你倒是看看这个‘亲亲母亲’要做些什么?!联姻?!谁不知道左将军膝下只有一女,才十五岁!她要朕立她为后!!”
“也许太后是出于兵权的考虑…。啊!陛下饶命!”
“是么?”此时孟影潇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剑抵着韩茂的脖子,美丽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那她可就考虑的太多了…”
“臣…。臣口不择言…请陛下…”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韩茂,这个时候擦亮点眼睛,我从不记得我亏待过你,你是忠臣,忠臣自是以君王臣纲为道,不是别人,莫要忘记了。”
“是…是…”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毕竟她是我的‘母亲’,我不会太过的。”
“那臣告退了…”韩茂捡起地上的信函颤抖着摆在了桌上,得了个眼神赶紧下去,只是是一瘸一拐地下去的。
望着桌上的信,孟影潇想起苏瑞卿的脸,永远云淡风轻,深邃祥和,孟影潇突然有种希望永远维护这般表情的希冀,只是,花开花落年复年,他很难想到未来那些难以把握的事情。
“啪——”一并扫落桌上的信函和茶杯,孟影潇竟有种想撕碎别人的冲动,什么时候,一提苏瑞卿以外的男男女女,竟是这般难受恶心。
八十四
苏瑞卿端正地坐在正厅,手中捧着新茶自饮,只听后堂一声通报,吴澜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了进来。
“让贤侄久等了啊。”
苏瑞卿乍听这个称呼愣了一下但很快做出反应,赶紧站了起来恭敬一揖。
“苏某不敢当,吴将军厚爱了。”
吴澜连忙扶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上去,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
“哎~苏贤侄见外了,今日见过皇后以后就是一家人,老夫还得靠着贤侄你才是啊。”
“今日?”苏瑞卿倒是吃了一惊,虽说是来商议此事的,但没想到今日就能得偿所愿。
“那是自然,皇后她自从你和你父亲失踪后就一直…。。唉…。。不提也罢……。谁家母亲不念儿女,皇后也不例外,这等事耽误不得,今日老夫就带你进宫,口信也已差人秘密送进去了,万事放心,就算老夫对义人的一点补偿吧。”
看着吴澜原本应该英气勃发的面庞却也经不住岁月风霜刀的雕刻打磨,想起早年便已仙逝的父亲,心中唏嘘不已,但在他心中,母亲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在人生的羁绊上早就搭上了浓于血水的桥梁,交织在血脉之中,溶于十六年的养育之间,尽管生母是一国丄之母,但她也只是赋予自己生命并深爱着父亲的一个女人,于情于理都应见上一面,或许也能了却家父家母的夙愿,然后孜然一身,跟心爱的人厮守终生。
“那就劳烦吴将军了。”
“贤侄客气了,这厢就起程么还是?”
“苏某自当从命。”
将军府外早已停了一辆素气的马车,苏瑞卿和吴澜乘了上去,几个随从在前面上了马,一行人便出发了,而不远处的墙角后,郎玉握紧了手中的剑,正欲跟上去,有人从后面拍了自己肩膀一下,条件反射期间郎玉一剑向后挥去。
“嘿,是把好剑,就是配错了人!”
郎玉过了两剑才看清来人,竟愣在当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少年眉眼间竟有五分跟死去的玉林相似,只是比玉林更硬挺,那双杏仁眼更是如出一辙,只是比起玉林,这少年更灵气。
“你什么人?!”郎玉惊问到。
“嘿!我还要问你呢!在将军府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看我不逮了你!”
这少年剑法出奇的好,郎玉有些招架不住,怕引来将军府的其他侍卫,郎玉想尽快脱身,于是一个后返点地想要登上房梁,却不料正给了那少年空子,剑柄一劈,正中郎玉后丄穴,登时晕了过去。
“跟我楼兰斗!你嫩了点!将军果然英明,先绑了你回去,我还得去喝酒呢。”
这个叫楼兰的少年说着大大咧咧地把剑揣回腰间,一把扛起看似比自己强壮些许的郎玉大大方方地从将军府正门进去了。
而绥国后宫中,一群人在积极忙碌着。
“这件衣服怎么穿!混账!不长眼力见!去拿我的罗盘七彩金鸾裙!”
“是。”
“我的斗彩潘钗呢?!”
“娘娘,将军说苏小公子跟苏公子当年一样,喜欢素净,您这样…。”一旁伺候皇后二十几年的一个公公毕恭毕敬的说。
“啊?!哦!对!他是很喜欢素净的!把这些都换下来!把我的玄底轻罗衫拿来,快点!磨蹭些什么!”
“是!”
“禀告娘娘,药已经差人给皇上送去了。”
“知道了,下去下去。”
不耐烦地打发走前来禀告的的宫女,女人继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指挥着众人忙碌着。
“娘娘当真风华绝代,苏小公子与您母子相见定然欣喜不已。”
“别嫌弃我就好,我欠他们太多了…”女人的眼神在提到儿子时骤然黯淡了些许。
“娘娘如今大权在握,朝中的皇子更是庸碌之辈,而苏小公子必得苏公子遵教真传,一表人才,若能…。。不仅一偿娘娘心愿,那也是大绥国万民之福啊。”
最后一根发钗也并进了发髻之中,女人缓缓从椅中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奴婢宫宦。
“是的,我会把欠他的一并补偿回来的。”
八十五
苏瑞卿第一次进宫,态度坦然,没有些许的市井习气,却谦卑有礼,行之有度。随着一扇扇宫门的打开,离内宫也越来越近。
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世能从皇家正门进入却是让苏瑞卿心里有些揣度,吴澜大概是看出了些许,对一旁的苏瑞卿宽慰道。
“贤侄器宇不凡,内心不必紧张,皇后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是。”
“你初来乍到,如此作兴已经十分到位了,莫要担心个繁文缛节。”
“是。”
苏瑞卿恭谨地应道,吴澜着实欣赏苏瑞卿的作风,满意地捋着胡须,将他带上后殿。
“吴澜已把苏公子带到,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还未等那个公公喊出声,蒲鸾殿的门吱呀一声便开启了。
“恭迎苏公子。”
一列秀女一列宫宦分列两旁,殿堂的尽头是一个十二扇的翡翠屏风,屏风前的女人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猛的站了起来,她逆着光看不真切门口的身影,但那个轮廓跟他竟是那样的相像,一瞬间,女人竟是难以自已,清泪两行。
“去吧,你母亲在等着你。”吴澜拍了拍苏瑞卿的肩膀,恭了恭立在了一旁。
苏瑞卿看着立在上位的‘母亲’,女人庄严肃穆,衣着素净却不失典雅华贵,略显富态的脸上有着一双跟苏瑞卿一模一样的深邃双眼,只是此时却挂着两行清泪,而那一声母亲却如鲠在喉,喊不出口,百感交集。
“衍儿?”女人试探着叫出口。
“草民苏瑞卿拜见皇后,皇后千岁。”
终究做不到,苏瑞卿在听到那一声呼唤后倒身便拜,一句皇后叫停了女人急切的脚步,叫碎了女人的心,他终究是带着嫌怨的么。
两人隔着五步之遥,却再难前进。
吴澜见状,喝退了侍从,走到了苏瑞卿身后。
“苏贤侄,这里再无外人,快不要使这些个繁文缛节伤了娘娘的心,来,让娘娘看看你,娘娘,苏贤侄长得跟苏兄像极了,但眉眼却像你。”
“衍儿?”女人再次试着叫了声苏瑞卿,苏瑞卿只得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愣住了泪水连连的女人。
就连眼神都跟当年的苏郎如出一辙,硬挺俊朗,潇洒倜傥却不失温文尔雅,当年宴会灯花中就是为这眼神惊鸿一瞥,从此再难割舍,再难离弃。
“天啊——!!”女人再难忍受,扑通一声跪倒在苏瑞卿面前,掩面而泣,苍天作弄,情深缘浅却怨得了谁,如今天人两隔,而她却始终挣扎苦海,连亲生儿子也难相认,看似荣华富贵却是青灯孤苦,四季如冰。
苏瑞卿那里受得了这番景象,可终无亲情可言,心中除了怜悯还是怜悯。他跪走过去,牵起女人冰凉的手,将合欢锁塞在了女人的手中,那银锁的温度竟比那皇后的手还暖上些许。
“草民与皇后固然有血肉之连,但苏某只有一个母亲,她含辛茹苦扶我成人,育我人情,与父亲相敬如宾,不离不弃,苏某二十年虽清贫寒苦,却懂得人世情长,道义人伦,此番前来只是将家父生前信物转托与您,还望皇后保重。”
“苏贤侄你…。”
“不!”皇后打断吴澜,紧盯着苏瑞卿,眼中没有失落和不满,相反充满了欣慰和欣喜。
“翠珞真真替我养出了个好儿子,一表人才,忠孝为先,她泉下有知会高兴的,现在该是我回报她和苏郎的时候了。”皇后攥紧了手中的合欢锁。
苏瑞卿愣了一下,赶忙说道。
“皇后莫要误会,草民不是来求什么的,交完信物草民自会离开,求皇后…”
“来人!”
不待苏瑞卿反应,皇后早已站起身呼喊宫宦。
“是,娘娘。”
“拟喻,就说,大将军吴澜替皇上寻回二十年前失踪民间皇子——苏衍,现回复其皇籍,位列第八,赏赐吴澜金银百两,绸缎百匹。”
“是!!”
“皇后使不得!!这是…。”
“吴澜谢过娘娘!”吴澜已跪下谢赏。
“娘娘,使不得啊!草民何德何能!!??求皇后放草民回乡,求皇后放草民回乡!求…”
嘭——吴澜一个手刀劈晕了苏瑞卿。
“皇儿,娘会补偿你的,娘会让你做万人之上。”
八十六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虽今夜有着上弦弯月,夜幕下却也显得幽深广暗,不可捉摸。
孟影潇独自呆在卧室的耳房里,却无心睡意。
说好今天就将苏瑞卿带回眠月阁,莫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郎玉那小子张翅膀了,总也要反抗反抗才成吧,孟影潇不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办事不利的人是谁都留不得。
外边传来急匆的脚步声,继而是扑通跪地的声音。
“回主上!臣弟和苏公子都不在将军府!求主上再赐属下些时间调查清楚!”郎昆一直在等郎玉带苏瑞卿平安归来,谁知到了午夜都不见人来,自己哪里按耐得住便主动请缨前去支援打探,去了才查出来郎玉和苏瑞卿都已经不在府上了,这才知道事情可能大了于是匆忙赶回禀报。
只听郎昆刚说完一个瓷器碎在门前,“混账!都是饭桶!!”
“求主上责罚。”
郎昆头点地,根本不敢抬起,他知道此时的孟影潇必定暴怒无常。
哗——突然一下,像是有阵风一下子吹灭了屋内的灯火,里面孟影潇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不好!”
郎昆在烛灭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有人来袭,于是一个翻滚冲进房间。郎昆作为常年护卫孟影潇的侍卫功夫不是白练的,根本不需适应黑暗,耳朵便已经敏锐感受到了来者方向,一剑刺去反挑而上,那人下盘被扫的明显不稳,跌了个趔趄,一只毛笔从后方飞来,硬生生打在了那来者背上的穴位。
瞬间房中亮了起来,孟影潇气定神闲的吹灭手中的火引,才看向来人。郎昆看清来人后惊得瞪大了眼睛又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