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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我总觉得碧月酒香似曾相识……阿三……是为了不牵累旁人吧,才独自一人采了那许多南崎草……”
“那个傻子!”高瑾恨恨地拍桌,“他到底什麽时候才懂得为自己想想!酿什麽狗屁碧月!谁稀罕麽!?他就那样死了,一百坛?一万坛?多少坛碧月都换不来一个井阿三!”从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开始,他不过是在强撑,如今已再无法维持平日里的气度。
欧阳彰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高瑾,他是真的相信,高瑾、高瑜对阿三的情谊不会比自己给出的浅。
“欧阳彰。”过了许久,高瑾才定定神,说道,“你回南崎之事,仍旧按照原先那样来办,试剑大会见分晓,君无戏言。但朕应允过瑜儿,过些日子,朕会同他一块儿到南崎去,那时还烦劳你带路。”
初时欧阳彰要回南崎,高瑾只当他是厌烦了京里诸事念着家乡,之後高瑜提到井奕祺在南崎,他便再不能自欺欺人,欧阳彰执意回南崎是为了那个让他们都牵肠挂肚的阿三,不否认当时他心中颇为吃味,然而如今却再无暇也无心想那些了。
“瑜儿说得对,阿三最怕寂寞了,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那里。”
欧阳彰听了想到可能之事顿时心惊,慌道:“阿三已入土为安皇上万万不可!”
“这勿需你担心,朕自有主张。”
经过漫长的沈默思索,欧阳彰才缓缓点头应道:“是。”信任他,是此刻能做的唯一。
“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你先下去吧。”高瑾按了按太阳穴,他乏了,也想一睡到天明甚至一醉解千愁,但他是一国之君,有许多事情他不得不顾,他必须坚持。
这些年来,能让高瑾如释重负同平常人那般欢笑的,只有一个欧阳彰。高瑜做不到,井奕祺做不到,然而欧阳彰却做到了。如果那个人能时时在身边多好……可他是那般迫不及待要离了他去到另一个人身边,另一个永不会给他回应的人……
欧阳彰退出御书房,一跃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坐在树枝上仰靠着树干,恍惚重复道:“阿三最怕寂寞了……最怕寂寞了……”望着高瑾俯首批阅奏折的模样,不禁想起自相识起与高瑾的种种,和昨夜他无意间说出的那句惟愿自己平安的话语,心中漫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怔怔说道,“你呢?你又何尝不是呢……”
有些事有些话,他不说,他便不问。不问便可装作无知无觉。
欧阳彰没有那麽广博的爱,他的心很小,早就被一个井奕祺填的满满当当。
到了晌午十分,宫娥来传话道:“皇上国事繁忙,今日便不与欧阳大人共用午膳了。”
欧阳彰翻身跃下树来,轻飘飘地落地,未多说什麽便径直回了房去。果真看到房中已经摆满了各色吃食,尽是他喜欢的。
之後,高瑾成日埋首国事,似乎再无闲暇兼顾其他。
高瑜被太後关在自己宫里看着,片刻不得离。
倒是欧阳彰仍同往常一般逗鸟喂鱼,优哉游哉。却自始至终只他一人,笑也一人,愁也一人,思也一人,念也一人。
便如此又过一月,试剑大会的日子到了。
头一日,高瑾亲自到了校场,说了许多体恤鼓舞的言语,目光在炎烈身上停了片刻,续道:“今次试剑大会的优胜,朕依旧会满足你一个心愿,除此之外,还将会与这位欧阳彰大人一试高下。”
底下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都已听闻过如今的智真皇帝非但文治武功,就连那身形风貌也倾国倾城,如今一见,不止未觉夸大,甚至觉得这人的容颜气度皆不是那一两个溢美之词能承受得了的。也不管是否犯了大不敬,都是瞧得痴了,个个心怀爱慕,恨不能他说一句便赴汤蹈火而去。
听到欧阳彰三个字,一众人才把视线从高瑾身上移开,虽说不舍,却怎能不想见见这个传闻中让他们的皇上“宠爱有加”的人呢?
见欧阳彰站上前来,风轻云淡模样,仿佛是骨子里带着的风流潇洒,开口便是:“今日天朗气清,比试结束,诸位不妨去散个步吧。”轻轻一笑,宛如春风,融冰化雪。当真叫人无法想到便是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曾浴血沙场斩敌於马前使敌军闻风丧胆。
“今次优胜还将与欧阳彰一战。”众人低声复述,面面相觑。
赢了,必将扬名於天下,然而那岂不是当众叫欧阳彰难堪?以现下皇上与欧阳彰的关系,难免仕途不顺。但若是输了,这试剑大会优胜之名又怎还好意思担着?将来也势必成为笑柄。
然则虽是如此想了,众人也知最後与欧阳彰相较高下的多半不是自己,不约而同瞧向被誉为今次优胜热门的炎烈,却见他仍是一副漠然,浑似视周遭一切如无物。
木天一早将高瑾与欧阳彰的“试剑大会之约”告知炎烈,即便他一无所知,也不会有多少惊讶,他的所有瞻前顾後,仅仅只与高瑾一人有关,旁人如何他皆不放在心上,只要那人平安喜乐,便心满意足,万死不辞。
“那麽,便开始吧。”高瑾一扬手,校场内锣鼓喧天,一阵紧过一阵,一阵激烈过一阵,仿佛暴雨将至、大战在即,待得鼓声停止,试剑大会就此开始。
高瑾并未多耽,大会开始没多久便起驾回了宫,临行前对今次主审木天一说道:“比试完了,带炎烈来见朕。”转而又对欧阳彰道,“方才你没来由的说什麽‘天气好散个步’作甚?”
“我只是瞧他们各个面有菜色,想是这三月关在试剑山庄憋坏了,眼下终於能重获自由身,可不得叫他们好好玩乐一番?”
“这借题发挥从来是你强项,怎得?是说朕憋坏了你?当初可是你自己来的,怪得了谁?现下你要去玩乐便自行去罢,还有谁会拦着不成?”高瑾竟又不知觉蹦出了这等孩子气的言语,难免自嘲,遇着欧阳彰,当真无可奈何。
这大半月来,高瑾虽借着忙碌之名将欧阳彰放在一边故意冷落不顾,无奈他始终恪守当日诺言留守在他身边,高瑾仍是不得不与他日日相见,匆匆一瞥落得深深思忆,这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伤怀,实在可笑,可笑至极。
“皇上近日忙得很,我可是为着皇上身子着想,不如趁此机会出去走走散散心。若是不想见着我,我隔着远远的便是了。”欧阳彰伸手把正要上轿的高瑾拉了下来,也不顾周遭哗然一片,当下施展轻功几个纵跃跳出数丈,朗声道,“皇上有我护着,你们回吧!”翩然逍遥。
高瑾怒不可遏,心下却偏又说不出的欢喜,一时竟不知反抗任由他那样拉着自己的手跳开了人群层层,跃入了绿水青山。
木天一阻下正待追去的兵将,心道,这世上怕也只有欧阳彰一人能对皇上此般任意妄为,让他这般失了方寸。想起他的那个傻师弟,不免叹息摇头。然则真正烦恼的却是驱使炎烈来这试剑大会之人,到底是谁欲意何为?他至今猜想不透。
却说欧阳彰带着高瑾疾奔不停,索性二人轻身功夫都好内力也强,十数里於他们而言不过尔尔,不消一会儿,两人攀上城外高山顶,俯视京城繁华,环顾周遭广袤,都不禁被这景致所牵,生出一股豪情。
高瑾自来知道欧阳彰是随性惯了,甚至没来由的只因兴之所至便胡天胡地大闹天宫都不稀奇,然则他虽胡闹方寸之间却把握得极好,是以他做什麽自己都只是初时一惊,片刻之後便一笑置之由他去了。
“皇上瞧着可高兴?”欧阳彰问道。
“盛世太平,朕自然高兴。”
“那就好。昨晚我梦着阿三,他大骂我一番,说皇上待我这般好怎得还惹得他不高兴了。呵,那言语间的腔调做派倒是同瑜王爷像得很。”
这也是高瑾早就知道的,欧阳彰会为了天下人而待自己好,却偏偏不会为了他高瑾!若是没有这前後许多人的牵绊,怕他已经一走了之,怎还会在这问他高不高兴?
山顶瀑布倾泻而下,水声哗哗几乎没住欧阳彰的声音,只听他道:“我无数次想过,待阿三身体好了便同他一块儿来看看这壮丽山河,却终於再没有机会了。”
欧阳彰说着跨前一步,高瑾慌忙拉住他,急道:“你做什麽?”
“不做什麽。”欧阳彰低头瞧着兀自紧抓着自己手腕的高瑾的手,笑道,“让皇上担忧,臣惶恐。”
“你!”高瑾气恼,气的是自己分明看清了一切,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只得听之任之,恼的是理智告诉他不该如此,身体却擅自紧张了他,想的念的偏偏又全是他。
“我并非存心招惹皇上。”欧阳彰语带歉意,“只是……”
“是朕的不对,是朕存心要被你招惹,是朕放你不下。”高瑾哈哈大笑,笑得戚戚然,“欧阳彰,你好,你好得很呐!”
欧阳彰看着高瑾,心竟随着他的笑一下一下疼起来,他此刻才惊觉他竟是这样见不得他难过,他突然很想把他揽进怀里为他抚平忧愁暖心扉,却终於什麽都没做,只说了一句:“我都是知道的。”
“你的心中只有阿三,我也是知道的。”
自井奕祺之事被捅破摊明,他们互相沈默已久,心中所念却大抵是同一件事,两人均想就此假装不知,然而不知是这景色叫人有了一书胸臆的冲动,还是忆及往日情分不忍再自欺欺人,竟就这般直扑扑地说了出来,也不管这万箭齐发是穿了谁的心。
“蒙皇上错爱,臣担待不起。”欧阳彰竟跪下行了君臣之礼,眼见是铁了心要把俩人身份摆明泾渭。
高瑾见欧阳彰如此,心中帝王家的傲气升腾而起,把方才那绵软竟似祈求的自己瞬杀,也不叫欧阳彰起身,径自袍袖一挥,道:“既是错爱,朕向来知错即改,勿需欧阳大人挂心。”
说罢,便转身下山去了。
回到宫中,见炎烈正在御书房外等候,高瑾径直走过,道:“随朕进来。”
炎烈一声不响地跟着高瑾,在几步之外站定,脊背挺得笔直,头却始终低着。
“试剑大会上都是些王孙公子,功夫有限得紧,凭你炎烈,怕是三招都不用吧?”高瑾笑道,却是有形无心。
“一招便可,点到为止,不能伤了人。”炎烈回答时仍旧低着头,声音有些沈闷。
“怎麽?你有胆私下雪玉山还没胆见朕了?”
“不……我不是……我是……”
“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给朕抬起头来好好说话。”
炎烈抬头,看着高瑾仍是初时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许多烦扰沈痛,脱口说道:“皇上还需心怀舒畅,这……”
“朕的烦恼只能因着国家天下麽?朕不能有自个儿的心事麽?非得成日里高高兴兴麽?那和傻子有什麽分别?怎得?如今连你也来管这许多了?”
“我是管不了这许多的。”
“知道就好。”高瑾也觉方才自己有些失态,当即敛了心神话锋一转,说道,“朕瞧了试剑大会的名册,你的保荐人是皇叔?你何时见过他了?皇叔他可还安好?”
“我没见过王爷。只是王爷曾写给师父一封信,我便拿它当了荐信。”
“那真可惜了,皇叔退政後便外出游山玩水也不托人捎个信来,朕可担心挂念得紧啊。皇叔怎得写信给师父也不写给朕呢?”说这话时声音极低,似是自言自语,说过便又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可好?”
“师父常有信回来,他老人家安好的。”
“是麽?那朕便宽心了。”高瑾舒了口气,却道,“成,你回吧。”
炎烈始料未及,当即愣住,不多会儿便镇定,躬身应道:“是。”他自也会想为何皇上不问他到试剑大会做什麽?然而若是高瑾真问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那神秘人自给了他玉佩叫他参加试剑大会之後便再无音讯,炎烈实也不知那人意欲何为。
“你等等。”高瑾却又叫住正欲退出的炎烈,“朕尚有一事要问。”
“皇上请讲。”
“当年行刺一案,时至如今,你有辩解之词了麽?”
“没有。”
“当真一句都没有?”
“眼下虽盛世太平一片融融祥和,皇上身边却暗藏汹涌,随时有人伺机而动,还望皇上多加当心。”
“朕也晓得你始终对朕忠心,然则忠心未必都是做的忠事,下回自作主张之前可否劳烦你炎大侠知会一声好叫朕别再如此左右为难?治你罪也不是,不治也不是。”
高瑾当真心如明镜,也正如阿三和木天一所言,皇上待他始终有情有义,此刻炎烈不知多欢喜,瞧着眼前叫他望穿秋水之人一时却又不知说些什麽好。
高瑾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竟又想起欧阳彰也曾如此瞧着他,说了一番“月下美人”的言论,想来他也只是玩笑罢了,既已决心放下,如今自己又在执着些什麽呢?
“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