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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留恋岁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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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雪玉山一脉的掌门人便是木天一的师傅,也是炎烈的师傅。
  “木帅是皇上的师兄?这倒巧了。”欧阳彰嘻嘻笑道。
  “巧什麽?靖南王爷选中我带我下山做他的先锋,正如当日我选中你做先锋,瞧得是能耐可不是身份脸缘。”
  “末将多谢木帅知遇之恩啦。”
  “你又何必总这样说,若不是我挑了你去战场,你现在是在南崎,而不是在这。”木天一沈声道,“有时想想,或许真是我对你不起。”
  “木帅才是,说这些又何必?过去的终归是过去了,我可从未怨恨过谁。”
  他们走出宫门,田彦已备好回府的马车在候着,欧阳彰坐上去,掀开车帘对木天一道:“我现在回府去好好睡一觉,若是我偷偷跑了,木帅可不能领兵去攻打南崎哦。”
  “你不会偷跑的。”木天一道,“试剑大会三月後才开始,最快也要一月後才会有分晓,或许还有高手胜了炎烈也未必。”
  “他们的胜负於我也没什麽两样,能让我和阿彦兄弟俩保住小命回南崎便成。”
  田彦马鞭一挥,马蹄儿响,车轮卷起尘,马车便载着他们渐渐离了远了。
  木天一瞧了会儿,也自上了马。
  在被皇上急召入宫之前,他正同炎烈在家中喝茶。也不知他此刻还在不在。
  


☆、第一章(五)

  茶杯里的水从绿色逐渐转为无色,下人来问是不是要换杯新的,炎烈总是摆摆手,时候久了,也不再有人来问。
  炎烈无父无母,记事起便在雪玉山习武,天赋之高实乃世所罕见,十六岁艺成下山,初入江湖,一战成名。有人揣了银子来请他杀人,偏巧那被指名的家夥曾说过雪玉山坏话,炎烈最在乎师门,心下着恼,便出手了结了他。却因着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从此江湖竟把他划入了“杀手”之列。
  其实炎烈并不常杀人,即便要杀,杀的也都是他看不过的人。而且很多时候也没有报偿。然而他的身价却在传闻中愈发高涨。
  炎烈一向独来独往,平素也不露锋芒,是以名声虽大,识得他的人却也不多,久而久之,出了不少假借他的名义作恶之人。他心高气傲,本是懒得解释,但自己恶名昭着倒也罢了,诋毁雪玉山名誉,他便绕不得。连夜教训了几个最嚣张的,一齐抓住扔到了当时正开着英雄大会的陆家庄,持剑而立,威风赫赫,扬言到,若有人能用他的独门暗器杀人作恶,那无论多少罪责恶名他都统统背了,不管後果,寻仇也尽管算到他头上,但如若有人再敢用拙劣卑鄙的手段冒充雪玉山门人,他便亲手教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也不见动,几枚透骨钉已扎入立柱之内,他谢了庄主,拂袖而去。
  他初涉江湖,对规矩人情总是懂得不多,他并不知道自己那样做,着实大大伤了庄主人颜面,同众多豪客也无形中结了梁子,但凡他犯了事,只可能被群起而攻之。
  然而炎烈仍旧是我行我素,不避讳谁,也不亲近谁,仗着一身武艺,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是日,他收到师傅的来信邀请进京入宫一趟,才知自己多了两个出身皇室的师弟。雪玉山规矩,修习最顶层功夫前须得门下武艺最高者认可。皇家也不例外。
  领路的少年一身布衣,仍是剑眉星目俊秀不凡,举手投足之间掩不住的潇洒,高傲与谦恭在他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他带了炎烈去校场,朗笑道:“皇上差我转告阁下,须得全力以赴才可。”
  炎烈初时还当皇室心高兀自托大,比试後才知那两兄弟着实本领高强,比之当年自己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才不敢小觑,认真较量起来。最後自然点到即止,高瑾高瑜均得了满分。
  高瑾设宴款待了炎烈,炎烈对这位年轻皇帝也不失好感,说文习武耽了好些时间才离去。
  於炎烈而言,此次进京,最大的惊喜便是与高瑾相识,那几夜,他总是辗转反侧,梦里尽是那位清浚出尘的少年,温文和善的兄长,胸怀天下的帝王,轻轻一笑,宛若雪玉山上最圣洁的日光普照。
  他甚至不想离去。竟愿舍了一身骄傲做他一个小小侍卫,能伴他左右总是好的。然而他更深知,自己可以念着他挂着他,却无法伴着他。有些人血里带风,注定是要漂泊的。
  “皇上说,炎少侠练的功夫若是不甚,容易伤了心脉,差我给你这坛碧月,补补身子也好,凝神静心也好。江湖凶险,望少侠多加小心。皇上还说,他很期待能与少侠再切磋。”仍旧是当日领路的少年带着炎烈出了皇宫,送了一坛碧月。
  “他日皇上若有差遣,炎烈万死不辞。”炎烈作了一揖,抱了碧月转身上马,“井兄弟,有缘再会。”
  本是如此清浅的相遇离别,虽将隔万水千山,却是莫逆於心,岂料不久之後便发生了那件让炎烈被幽禁於雪玉山的事。
  此事说来也简单。
  炎烈下山後便不断寻访自己的身世,原来他的国竟是被高家王朝所覆灭,父母兄弟尽皆死於战祸。避祸皇族听过炎烈的名声,一见着他,便要他去行刺当今皇帝为故国报仇。但如今的皇帝是高瑾,只要想到他,炎烈拿剑的手总颤抖到无力。报仇?如何去报?更何况,当年的皇帝是高烜,领兵的是高盛,高瑾尚未出世,这与他何干?
  陡然间压上心头的国仇家恨,念着挂着的竟满是高瑾的平安,随即而来的负罪感又搅得他心神不宁,这边催着他去行刺,那边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伤害的人,最後,他到山上埋了碧月酒,数日後到京城,趁夜独自进了宫,他只是想再见高瑾一面,从此便隐迹江湖,他也知如此太过懦弱无能,但他怎样也想不到两全之法,唯有置身事外。
  或许真有冥冥天意,那夜偏巧有人行刺,偏巧用的是炎烈的透骨钉,当炎烈被大内侍卫团团围住,亮起的灯火照得黑夜如白昼,他一句也没辩解,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也好,冥顽的亡国之徒行刺未果,凌迟处死。似乎就是老天在为他指这条路。
  “给朕一个理由。”高瑾面色苍白,甚为虚弱,强撑着亲自询问。
  “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炎烈没有抬头,他怕见到高瑾後的自己会把持不住,他已听出高瑾声音中的异样,心如刀绞。
  如今证据确凿,炎烈也供认不讳,高瑾一直视炎烈为知己,若真有国仇家恨,他可以不怪他来报仇,但他不能不恨他连高瑜一起伤害。他向来最疼爱的就是这个皇弟,如今高瑜身受重伤,一只眼睛不知保不保得住,即便高瑾素来冷静睿智也难保持镇静,气恨着恼加之忧虑心伤,一时间心绪混杂,真气在体内乱窜,太医又传来话说高瑜所中暗器淬有剧毒,再过一盏茶时间若无解药毒便入了五脏神仙难救,听到此处,高瑾竟哇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四下伺候的宫娥太监侍卫都慌了,高瑾奔下龙椅,半跪在炎烈身前不住摇晃着他,无法遏制地哭道:“你去救他!你快去救他!求求你!你要报仇就杀了我吧!我求你救救瑜儿!”哪里还有半点方寸,只是无力,无助,和深深的绝望。
  这一夜之间,他已不再是皇帝,只是一个挚爱胞弟的大哥。他要高瑜活着,要他毫发无伤,要他平安喜乐,哪怕用皇位用江山用自己的命去换,也要保全他。
  炎烈抬手按着高瑾的背轻轻揽进自己怀里,抚了抚他早已散乱不齐的头发,道:“不怕,没事的,我在这里,瑜儿会好的。”拥抱着高瑾颤抖的身体,此时炎烈的心里很平静,只是平静。
  侍卫们一时竟也愣住了,等炎烈扶着高瑾起身,才惊出一身冷汗,若是方才刺客伤了皇上,他们可不是掉颗脑袋就能无事的。当即冲上前护住了高瑾不让炎烈靠近。
  炎烈淡然一笑,道:“劳烦这位侍卫大哥带我去给瑜王爷解毒。”
  “我带你去!”高瑾头脑中茫然一片,想的只有高瑜,连炎烈是谁都有些分辨不清,听他说能解毒,当即挽了他的手一路跑到了高瑜寝宫,喜道,“快!快!瑜儿有救了!”
  “你们先出去,我不能受人打扰。”
  这里的人也不知道炎烈就是刺客,只当是皇上请到了高人,听他这麽说,想着救人要紧,也就一齐退了出去。
  炎烈坐到高瑜床边,抓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划了一道口子,又在自己的手心也划了一道。他从不用毒,自是无药可解,推宫过血,是唯一的方法。
  短短半个时辰之间,炎烈在不可知力的推动下,竟和高瑾从生离走到了死别。他不怕死,从来不怕。更何况是为他而死。只是他们之间,原本不用如此悲伤。
  神智已经开始恍惚。恍惚中,此时的他们仍旧是彼时的少年,谈诗论剑,对酒当歌,他从来不是背叛者,他也不是掠夺者。他甚至想携了他纵马驰骋,遨游江湖。不管江山,再无恩怨。但这一切都只是恍惚中的空想罢了,事已至此,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可以解释,但是他不能。他宁愿被他怨恨,也不要他愧疚懊丧。
  那张美丽的脸,哭泣时也着实好看,但他终归是更爱他的笑容多些。
  从前,他的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师门、故国、亲友,如今,那些在乎随着生命的流失一样样消散,最终,或者他已早有意识,他只在乎他。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炎烈醒来时身在雪玉山,阳光斜照在身上,暖意融融。他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还活着。但他确实活着。
  “嘿,你可算醒了。”见着的仍是当日的领路少年,他包着头巾农民打扮,说话却相当孩子气,“你知不知道,多亏我每天搬你出来晒太阳,不然你早就发霉了。还不快答谢我。”
  炎烈一愣,思绪还颇为混乱,只含糊地附和一句:“多谢。”
  “皇上说念在你舍身相救瑜王爷,便饶你不死,但你终身不得再下雪玉山,一旦下山,便是自寻死路,皇上就不再手下容情了。”少年蹲下身拨弄着山上的花草,说得轻描淡写,“你的师兄弟们,皇上让他们回家去了,所以现在由我来照顾你,再过些日子,你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就回京去了。”他好几天没和人讲话可无聊坏了,也不管炎烈是否乐意,自顾自地续道,“你这些天总是在叫皇上的名字,开始我还数着呢,後来实在太多遍我就懒得数了……”
  “我真的……”
  “还当我是唬你的?拿皇上开玩笑,我胆也忒大了。”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不是刺客,但你既然认了,或许有你的缘由,所以我也没同皇上说。若现在你後悔了,我立刻带你回京帮你解释。我说的话,皇上总是信的。皇上心里也是十分重视你珍惜你的,这行刺当今圣上是多大的罪名,皇上也只算了你一人的罪并无牵累旁人,他没有杀你,说是囚禁,可这里是你自小生长的雪玉山,而且一个守卫都没有,最多算个闭门思过吧。你瞧呢?”
  “我……”
  “你怎麽婆婆妈妈的?走不走,一句话。”
  “国仇家恨,我不能忘。”
  “你这种人,只有到死才会知道什麽最要紧。罢了,算我多管闲事。”
  是啊,他这种人,只有到死才会知道什麽最要紧。如今他还活着,那些要背负的东西,又统统聚拢了来,抛也抛不开。
  过几日,见炎烈手脚行动无碍,那少年便离开雪玉山回京去了。
  炎烈从小便是偏孤僻的性子,是以他一人在雪玉山上也不算寂寞,只是会很想念高瑾。有时候也会抑制不住想要下山去见他,想见他,很想很想。却不知要以如何的身份名义去见他。
  其实他并没有乖乖待在雪玉山上,他伤一好便下了山去找当日真正的刺客,他绝不允许如此伤害高瑾的人存活於世。
  隐姓埋名走过很多地方,终於被他寻到。
  “你不是说只要有人能用你的独门暗器,任何罪责你都担着吗?”那人已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咬着牙心有不甘,却恐惧到声音颤抖。
  “透骨钉不是我的独门暗器。”炎烈冷笑道,“尽管如此,那罪名我也替你担下来了,但这不意味着我会放过你。”那一刻的他只让人觉得寒冰彻骨,还是早早断了求生之念的好。
  “他只是让我在皇宫中引起骚动再嫁祸给你,我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就是皇上!另外一个孩子对我动手,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我看时机正好就发了一枚透骨钉出去,我不知道他竟然完全不闪避!……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我真的不知道主使者是谁……”
  “你有没有脑子?进皇宫闹事也敢做,还是为了来历不明的人!”
  “因为……他给的银子实在……”
  炎烈真要被气死了,这个人武功也不弱,怎麽财迷心窍到如此地步?贪财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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