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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漠血、淮阴。
包含了人时地的三个字词。而其中吸引了东方煜注意的,便是那“漠血”二字。
半年前失了友人音讯时的忧切与痛苦,至今仍深印于心。
而造成了那一切的,便是那名为“漠血”的杀手组织。
说起来,他之所以一心想陪在李列身畔,除了内心深切的情意外,便是因为漠血了――只要他仍陪着列,顾忌着他实力的漠血断不敢随便出手。就算真有了什么,他也能透过碧风楼的情报网先一步察敌动静、反客为主。
而他也确实达到了这个目的。
重逢至今,李列生还的消息虽已于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却始终未曾遇到漠血上门……也正因为如此平静,他才能带着列四处游玩散心。
可那“漠血”二字,却就这么出现在一个昏倒在自个儿家门前的人身上。
东方煜虽无心机,却不至于迟钝到以为一切全是偶然。
可这张纸片上所写的人时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那个正昏迷着的人,又是怎么样的……
心下疑惑因起。他重新拿起了纸张细细检视,而在对着灯火一照后,明白了什么。
昏黄烛火下,那随之浮现于纸面上的,是情报组织“白桦”的标记。
那个人……只怕便是白桦的……
“柳兄。”
心下如此认知方现,便因那熟悉的低幽音色而中断了思绪。
多少稳定了心境的东方煜因而回眸:“如何?”
“是百夜迷魂散,而且施用的方法相当正确。”
“百夜迷魂散?”
他虽不懂歧黄之术,但见闻广博,自然知道这药名意味着什么。眉头因而一皱:“此药并不易得,就连施用也必须经过一定的步骤才……看来白桦是遇上难缠的对手了。”
自语般边思索着边道,也没留心便把方才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只是他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此一句,让一旁的白冽予心下剧震,却又旋即因想起了什么而转为一愣:“白桦?”
“是我疏忽了……你瞧瞧。”
这才想起了他还没把纸片的事告诉对方,东方煜将之递给了青年。
“这是之前由他衣带里掉出来的。上头还印着白桦的标记。”
“……你认为他是白桦的人?”
“就算不是,也多少有些关系吧――对漠血而言,要想弄到百夜迷魂散并非难事。”
“若真是漠血所为,没有理由不搜他的身吧?又怎会让这么张纸条留在他身上?”
“这……”
东方煜虽不觉得自己的推测有误,可一时之间却也无法解释青年所提出的疑点……只是要想解惑,势必得由那仍昏迷着的人下手。而如今能有办法让其清醒的,似乎也只有眼前的青年了。
可若要列为了个不甚相关的人劳心劳累,他是怎么也不乐见的――这百夜迷魂散并不易解,却也不至于危害中者的性命。若不管那纸条的事直接将人交还白桦,至多也不果是于心中留下个疑惑而已。就是这事儿真与列有什么干系,他也有自信保护好列,不让他陷入与上回类似的险境之中。
但青年显然不这么想。
“柳兄难道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么?”
“确实如此。但……”
“此事既与漠血有关,便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不把它弄清楚,不但心里不痛快,更可能因而波及到柳兄……”
近乎说服的几句话,已是相当明显地表露了想出手化解的念头……当然,他是无需征求东方煜同意的。之所以出言说服,也不过是希望对方不要因此太过担心而已。
知他心意已决,东方煜苦笑了下,眸中已然带上了几分关切。
“既是如此,我也不好拦你。”
顿了顿,“只是百夜迷魂散化解不易……我曾听说有种方法能暂时压制其药力,使中者暂时清醒一阵子,不如便用此法吧?也省得心力消耗过度,反让漠血有了可趁之机。”
“便依你所言吧。”
知他见闻自来广博,白冽予也不多说,取过纸笔便把需要的药材一一写了下――如今虽已入夜,但以东方煜的能耐,要想弄到药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一晾纸张干了墨迹后,他将方子递给了对方。
“劳烦柳兄了。”
“不会……只是我总觉得此事不大单纯。你多加小心点吧!我走了。”
东方煜打见着“漠血”二字后便一直有些心惊肉跳的,故虽明知友人实力卓绝,却仍忍不住叮咛了一句后才拿着药方转身离去。
这种种反应让多少明白他心思的白冽予颇觉莞尔,却又于莞尔之外感到了阵阵心暖。
只是这一瞬间扬起的淡淡笑意,却在那足音渐远后随眸色一同化为冷沉。
由眼下的情况看来,至少已能确定了三件事:一、漠清阁确实知道了南安寺的约战;二、刘宓之所以出现在此,是漠清阁一手设下的圈套;三、刘宓虽为漠清阁所擒,但并未暴露其冷月密探的身分。
也唯有这么认定,才能解释那张白桦传递消息所用的信笺怎么会出现在刘宓身上。
不是别的,刘宓虽属二十八探之一,却一向与白桦的经营控制无关――白桦是由关阳为首的年轻一辈主事的――根本不属于白桦的他,又怎会特意用白桦的信笺来书写、传递重要的信息?真要说来,倒像是漠清阁的人弄来信笺后不清不楚地写上了南安寺之约的人时地,好藉此将他引入圈套之中。
也难怪漠清阁如此大手笔地给刘宓用了百夜迷魂散吧?若刘宓醒了,这圈套自然没可能成功。如他所料无误,东方煜便是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可能由如今的岳阳城中凑出那张方子所书的药材。
漠清阁之所以会设下如此圈套,显然便是清楚了西门暮云和父亲的约战,想藉此谋害父亲,并嫁祸到向来与擎云山庄有“仇”的李列身上。一旦事成,只要再想办法除掉自己,并在尸体上留个流影谷的密信什么的,关系本就不好的两大势力必然立成死敌。
而这,无疑便是漠清阁背后的、那潜伏着的庞大势力所期待的。
便是他不上当,切脉也该大可随便找个人嫁祸顶罪……之所以还特地设下这么个圈套,显然便是为了报先前雷杰等人的一箭之仇。
眼下既已确定了漠清阁方面的打算,剩下的疑问,便在于眼前的刘宓,以及那张充满“玄机”的信笺了。
那信笺乃是用特殊手法制成,为白桦内部传递消息所用,虽不是十分机密的东西,却也绝不易得。况且刘宓并非白桦之人。若清风真是由混入白桦的眼线处取得了信笺,又怎会将之搁在一个理应与白桦毫无关联的人身上?
毕竟,即使刘宓就此昏睡不醒,待他们将人送还白桦后,这身分也是立时便能查清的。
而这,便是白冽予之所以能确信刘宓的真正身分并未暴露的原因。
漠清阁若知道刘宓是冷月密探,不但没可能用他设下陷阱,更会想尽办法由他身上套出冷月堂的一切。况且,一旦刘宓的身分暴露,漠清阁方面必然会中止原先的计策――原因无他:事情都已给想埋伏击杀的对象发现了,再继续下去也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可刘宓的失踪既是因为漠清阁,想必便是在亲身查探、取得消息后给发现了,才……
以刘宓的经验之丰富,必然会为可能的失手埋下后路――例如说,为了避免冷月堂的存在暴露,而假装成白桦的探子之类的。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漠清阁方面的行动。
此外,若那个消息真重要得需得刘宓亲自潜入查探,则他即使遭逮,也断不马上便自绝性命以防逼供……若他早就知道漠清阁有意将李列卷入此事,刻意给对方造就这个机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说来,那个“百夜迷魂散”,只怕不完全是漠清阁造成的了。
早在他接掌冷月堂后,便曾将自个儿所调配的几种药交给二十八探。其中便有一品使人陷入假死状态的“重见天日”。此药本是他独门秘方,若用寻常药引化解,药性相符作用下,便会产生与百夜迷魂散极为相似的效果……
思及至此,白冽予心下恍然,立时由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化水,让仍自昏迷着的刘宓饮下。
这趟是他疏忽了。初始便认定是漠清阁给刘宓下了百夜迷魂散,倒忽略了其它可能。
正如他所预期的,半刻钟后,本自昏睡着刘宓已然醒转,而在瞧着床畔的青年时,恭敬一唤:“二爷。”
声音虽有些干涉,却仍算得上精神。
见他没事,白冽予唇角轻扬,轻声道:“东方煜晚些便会回来,我先把事情交代了吧!这趟计划需得借用碧风楼之力。待我‘救醒’刘叔后,您便趁东方煜提问时借机透露南安寺之事……这分寸如何把握,您定是十分清楚的。”
“属下明白。”
刘宓本就是聪明人,一听主子提点,立时便清楚了他的用意。“另外,属下有一要事相禀。”
“与南安寺之事有关?”
“是……属下此趟潜入,成功探得了漠血进入淮阴后的人员配置及藏匿地点。”
如此一句,连白冽予亦不由得为之一惊。
也难怪刘宓会如此费心得避免一死好将消息传给自己……一旦知晓了漠血的隐藏地点,便能先一步加以剿灭。如此一来,尽管南安寺之事遭泄,也不至于给父亲带来太大的危险。就连同天方连手颠覆漠清阁的计划,也能顺利的――
中断了思绪的,是那已由远而近的熟悉足音。
“东方煜回来了。余下的回去再说吧。”
那“回去”二字,自然是指回到山庄的势力范围内了。言罢,他一个示意后,用药让刘宓再次陷入了沉睡。
确认一切并无破绽后,他将桌面稍微收拾了下,也在同时,友人的足音已近门前……白冽予此时心情正是大好,一听着友人进门,侧首扬唇便是一笑:“你回来了。”
“咦……啊、是啊。我回来了。”
方进门便见着了那极其悦目的笑,猝不及防下,东方煜虽略一呆愣后旋即出声应了过,心头却已有些失控地一阵乱跳。
大半夜的出外奔波了一圈,才因为始终无法凑齐药材而有些郁卒呢,却没想到一进门便有如此笑容迎接。再衬上青年那温柔的一声“你回来了”,一瞬间竟让东方煜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尽管他……从来不敢奢望自个儿和列之间能有什么……
短暂的幸福在意识到眼前的现实后旋即散灭。东方煜关门进屋,苦笑着将手中的药材搁到了桌上。
顿了顿,“看来对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先一步买光了那味主药……这事儿实在不单纯。”
“是啊。”
那“百夜迷魂散”虽不是漠清阁刻意所为,但为了设计嫁祸李列,自还是会想办法善加利用的。淡淡一应过,白冽予走近桌畔略为翻看了下,而在略一思量后,双唇轻启:“也不是没有办法。”
“喔?”
“我随身带着的丹药中有能够取代那味主药的成分在,只是需得稍费点功夫而已。”
“如此甚好,”
也没想到这么一来他早先的奔波便差不多是白忙一趟了,东方煜一个颔首:“事不宜迟,有什么需要的便尽管吩咐吧!”
“那就有劳柳兄了。”
于心底对身旁又将白费工夫的友人告了声罪后,白冽予有模有样地挑出了几味药材,同友人指示起了煎服的方法……
***
一夜折腾后,将刘宓送回白桦时,也已是清晨时分了。
将药材什么的简单收拾了下,白冽予推门入屋,朝庭院里歇坐着的友人走去。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在他的授意下,经验老到的刘宓很快就想到了适当的说词,配合着东方煜的询问道出了南安寺的事。
“柳方宇”为人侠义、行事正派,本就是江湖正道所公认的“明日之星”,说起话来的份量只怕还胜过某些个中等门派之主――例如桑建允――而刘宓便是在“惊觉”他便是传闻中的柳方宇后,才在一阵犹豫后道出了他所“探得”的消息。
西门暮云和白毅杰将在今年中秋于淮阴南安寺一战。漠清阁不知从何得到了这个消息,打算趁着两大当主两败俱伤之后埋伏击杀。
刘宓的“消息”言仅至此。可东方煜并非愚人,自然清楚这个阴谋将造成的影响。也因此,送走刘宓之后,他也不就寝,而是就这么于庭院中歇坐着、陷入了沉思。
望着前方那个自称“柳方宇”,实际上却是四大势力之一,西楼碧风之主的男子,白冽予眸中已然罩染上深深愧意。
他早就清楚了。
他早就清楚……以东方煜的为人,一旦听到了这个消息,定然会想尽办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正因清楚这一点,才会让他选择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