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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如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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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冷手握卷书坐於案前,缓缓翻过一页,似未听见话语。
  “都是我不好,上次把妖颜弄丢了,这次把太师叔也丢了。”语调听去颇为自责。
  书册又徐徐翻过一页。
  月析柝猛地想出个主意,眼睛霍然变得亮亮的:“师兄,明天我们分头找吧!妖颜已经丢了,太师叔不能也丢了!”
  书页“哗啦”翻空,离冷把书放到案上,道:“你拦不住他。”
  “啊?”月析柝瞪大了眼。
  离冷道:“既然他要走,找他就并非易事。”
  “师兄,你的意思是……太师叔懈怠了?”
  “不知道,”离冷边说边解了外袍,抬眼看向月析柝,面无表情道,“我要睡了。”
  月析柝一呆,离冷这麽说就意味著他也该上床睡觉了,与他同睡一榻。
  月析柝不明白这究竟是怎麽回事,自从桃花坞客栈後,他和离冷一直睡在一起。就算拿到了张老爷的报酬,离开桃花坞,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每回只要离冷漠然的眼神移过来,一个示意,月析柝就听话地抱了被子过去了,顺从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
  这房间里可是明目张胆地摆了两张床呀!月析柝在心底大吼。
  可到了下一秒,他在离冷漆黑的瞳中看到了类似坚持的光芒,月析柝只得无奈地默默叹了口气,在隔壁床挑了条被子跳上离冷的床。
  “师兄,既然我们……这麽睡,下次就不要付两张床的钱了吧……”月析柝还是忍不住说道。
  离冷点头,自然地倾身过来搂住他的腰。月析柝身体一僵,长长的发丝垂到他面颊,挠得脸上痒痒的。离冷轻轻一扬手,灯光便熄了,他被圈进怀里按到身前。月析柝梗著脖子,微微僵直了身体,最终还是放松了闭上眼睛。
  他不讨厌被离冷抱在怀里入睡,相反,其实还觉得挺好。
  有离冷在旁会有温暖安心的感觉,就是梦中裹在洁白云朵的暖洋洋,鼻尖还有淡淡的清香环绕。虽然他平日睡觉也是一觉好眠,但在离冷身边又是截然不同的,而且,还可以看到离冷并不淡漠的睡颜……
  这种不知因何而生的心态,使得同榻而眠反倒如同约定俗成。
  面对离冷的深邃黑瞳,月析柝每每只得无措应下。至於他这冷面师兄缘何有此作为,他自是想不通透。对於离冷所思所想,若他不说,月析柝便甚少懂得。
  翌日清晨,月析柝匆匆一扫早餐就要出门寻人,离冷坐於桌前冷冷道:“回来。”
  月析柝脚步一滞,眼带询问地扭头。离冷朝对面的空位点了点下颌,他只得老老实实走回去,规规矩矩坐好。
  等了半晌也不见离冷说话,月析柝只好开口:“……师兄,我坐好了。”
  离冷瞥来一眼,继续慢慢悠悠地吃早饭,待他优雅地吃完,月析柝已等得快冒烟,听得他道:“今日改道。”
  月析柝闻言大惊:“啊?不找太师叔和妖颜了?”
  “找。”
  月析柝一头雾水,瞪圆了眼好半天才听到离冷说:“并非刻意寻找。”言下之意是边做别的事边找他们?
  离冷的行动很好地解释了含义,当天他们依旧查访无名公子和妖颜的消息,却不再匆匆离去,而是放缓了脚程於城镇村落。月析柝沿途听说了不少当地居民稀奇古怪的传闻,他和离冷顺手解决不少疑难杂症。
  尽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月析柝整日奔东奔西也累得够呛,一进房间就瘫倒在床,陷进被褥拔不出头来。
  “恩公,晚膳炖山鸡可好?”门外探进个头来。
  说话的是个中年农妇,住在山脚的一个小村庄。月析柝与离冷路见不平,赶跑了纠缠农妇女儿的地痞流氓。月析柝气愤不过还追上去狠狠将人教训了一顿,直打得他屁滚尿流,缩在地上抱头哭爹喊娘地喊著再也不敢了,四周邻里村人无不拍手称快,终於有人将这恶霸惩治。
  农妇感激大恩大德,硬是将两位恩公留下夜宿,夥同左右邻里张罗著要准备一顿丰盛的晚膳犒劳恩公。离冷与月析柝应下请求,同时,一并将村庄里力所能及的事情都解决了,叫村人好不高兴。
  故而月析柝累得浑身虚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不用麻烦,随便弄点就好。”
  “那怎麽行!恩公今日出了大力,怎可随意敷衍……”农妇边絮絮叨叨地说边走远了。
  月析柝埋在被里,抱著枕心滚了两圈,至此方才明白离冷用意,与其一门心思寻人,不如得了余裕仁义施礼。
  这村庄虽是山野小村,吃食倒也颇可口。那农妇同邻里使了浑身解数鼓捣出一桌美食,色味俱佳,光是相貌已惹得看客食指大动。月析柝大快朵颐,好不快活,吃得肚腹浑圆踱进里屋,还在念想那盘没怎麽动筷的蒌蒿小炒。
  离冷进得屋来,又落座桌前翻起卷书,月析柝大腹便便地挨到床沿,刚坐上去,门外忽然一阵淅沥哗啦,嘈杂之声便传进来。
  “……恩公!两位恩公!那、那妖怪又来了!救命啊!”一人撞进门来,趴倒在地,语不成调。
  “有妖怪?!”月析柝通地起身,肚子猛弹一下,震得他嘶了一声又跌了回去。
  离冷瞥来一眼,又转回去,冷声道:“怎麽回事?”
  农妇见地上中年男人怕得说不出话来,於是上前道:“长郎说的是村东头的妖怪,经常在那晃来晃去,长得可恐怖了!那妖怪不经常出现,但老在那晃悠,一入夜,大夥都不敢往那走。恩公!求恩公把那妖怪收了!难保那妖怪不会有一日来村里吃人呀!”
  周围一圈村人齐齐应声:“求恩公将那妖怪收了!”
  “我和师兄现在就去!”月析柝从床上跳起,狠狠晃了一晃。
  离冷放下书册,走到桌前,冷冷看了月析柝一眼,步出屋外。
  “恩公,你没事吧……”农妇一脸愧疚,望著月析柝臃肿身形欲言又止。
  “我怎麽可能有事──”月析柝潇洒地挥挥手,话没说完就被低低的门槛绊了一跤,直直摔出去。
  门後一干村人满脸黑线,面面相觑。
  村庄不大,走一阵就见村头正东,四周没有人家,黔黑幽深,只远处映来丝丝亮光。村头笼了薄薄雾气,细看之下,月色中却只得此一抹薄雾,恰恰悬在此地。薄雾中一道狭长身影,嫋嫋娜娜地原地走动。
  月析柝捧著肚子站在前头,心头万分後悔吃了太多,双目瞪著眼前异象,动作迟缓地抽出宽剑。离冷已先他一步,一脚踏破青影薄雾,挥剑斩向长影。
  “师兄!”月析柝大骇,急步上前。
  银光阵阵,刷刷几道剑气劈散了周遭薄雾,离冷那剑虽是看去砍向长影,实则斩开薄雾,扯出薄雾间一道颀长人影。
  那人影长发如瀑,一袭青衣曳地,身姿玲珑,堪堪一名款款美人。美人恍若未觉周遭突变,背朝村庄,定定立於石板之上。
  “你……究竟是人是妖!?”月析柝禁不住大喝一声。
  那美人闻声而动,金线绣衣转过身来,长长流瀑微扬,露出一张悚人容颜:惨白面上,五官皆糊,眼耳口鼻像是化了一般拉下颊来,殷红之色汩汩淌著。皎皎月色下,更显惊骇。
  月析柝张著嘴大惊失色,手中宽剑已不受控制地一击斩去,剑尖挑中青衣,美人倏然化作薄雾。月析柝一凛,遍地纵横四散的雾气却无半分劲道,雾色优美,泻了月光的金绣线回旋飞舞,杳然淡淡散开。地中央徒留一张微黄宣纸,随那飘散薄雾翩然落地。
  离冷将纸挑近,这一方微黄宣纸上赫方才美人面目,朱红工笔的眉目精雕细琢,却因水迹花了妆容,细摹之态恐怖宛若鬼魅。
  “这是……仕女图?”月析柝瞪著宣纸,不可思议道。
  离冷将纸收起,道:“此事蹊跷,远未终结。”
  月析柝点头,暗忖此事恐有涉及甚广。虽适才美人并不伤人性命,但却十足荒诞异象,不该出现,惊扰旁人。他与离冷并非收妖道人,仅能辨一二,不为妖类所伤。
  於此妖物,不似书中所载,似若画幅凝成之妖,另有其人使之幻化成形。

  第六章中

  次日天将明,离冷与月析柝复又前往村头正东,循著昨夜遗迹勘探。村庄方圆百里,并无其他异常,那青衣美人消散化雾,只留一幅渗了水的工笔画。
  两人在村庄逗留数日,确信没有其余异象,便携了宣纸离开。走时,离冷还费力在村前布下阵法,若有夭邪来犯,虽不至绞杀,却也可困住其一段时日。
  为找出宣纸化妖始末,离冷与月析柝沿浮戏之川北上,一路细细查探,每至一处即询问当地百姓,一有传闻便奔而往之。
  距离山脚村庄不远就有一座城镇,筑在浮戏下游,近蔓蕖江口,因著宽广水面,来往船只熙攘,甚为富庶,一派繁华之景。
  月析柝一进城就满大街寻起客栈来,这几日东奔西跑很是疲累,头上发昏;再者,打听消息,客栈便是再好不过了。
  城中客栈不少,月析柝就近捡了一间,大事全都交了离冷,进屋便大睡一顿,赖在榻上直躺到薄暮。
  离冷坐在堂中用餐,一杆脊背挺得笔直,与周遭胡吃海喝颇是格格不入。
  月析柝睡眼惺忪地走过去,边叫了声“师兄”,边坐下揉了揉眼,接过小二递来的碗筷埋头就吃。
  “哎!刘兄,你听说了吗?昨晚又有人在城西巷里看见那妖怪了!”
  “可是确实?哪条巷子?我一直想去一睹那妖真容,可惜总错失良机。”
  月析柝竖起了耳朵,他心头方才就在盘算怎麽打听,这会便得来全不费工夫,邻桌两个书生模样的食客正聊得热火朝天。
  “依我看,这鬼鬼怪怪的东西还是少看为妙。刘兄,你是要赶考的人,可没这闲工夫理会这等荒诞之事吧?”
  刚才不是你这家夥老神在在地挑了这个话头,现在倒开始装正经了?月析柝不禁撇撇嘴,抬头看看离冷,他依然气定神闲地吃著晚饭,一点不受旁人影响。
  “哎,黄兄此言差矣。城西乃出名的花街柳巷,那妖屡次出现其中,莫不是空闺寂寞的佳人,妖之一说只是缪传而已。”
  “说的也是,那妖怪好像从来不跑到城东来,难道真是个姑娘家?”
  “或许还是城西为招揽生意使的伎俩,这不前几年皇城派人来我南荟城,城西为此还偃旗息鼓了一阵,这正是重振雄风的好机会啊。”
  接著,那俩书生的话题就完全偏离到窈窕佳人去了,言语下流猥琐自不必说。
  月析柝朝天翻个大白眼,堵上耳朵将注意收回,对离冷道:“师兄,且请你把眼挪开。”
  离冷闻言抬眼默默看他,转瞬又将视线缓缓移开。
  月析柝心中一喜,手指飞快用筷从桌角抠下些许淤泥木屑,弹指洒进两书生酒杯中,然後若无其事地捧碗扒饭,扒著扒著,眉眼不由弯起,听到邻桌传来虚弱嘶嚎更是笑得欢,直把一双眼眸弯成了月牙。
  “哎哟!哪个龟儿子做的菜!可害死爷爷我!”
  “肚子好痛……好痛啊……小二……这菜里有毒……”
  小二慌张地迎上去,两书生抱腹倒作一团,滚在地上好不狼狈,一阵鸡飞狗跳。
  月析柝悄悄比出一个手势,偷笑著扭过头来,接到冷冷目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师兄,我……”
  离冷面无表情地放下碗筷,一翻手腕,起身走人。
  月析柝一愣,旁边小二惊恐大叫:“不好了!出人命了!”定睛一看,两书生白著面肚皮朝天地躺在地上,脸面俱是水珠,正是离冷先前手边一壶茶水。
  月析柝赶忙转头,离冷早已走没了影,他端著碗走到撕心裂肺大吼的小二旁边,戳戳他,小声说:“小二哥,他二人只是晕过去了,看他们一脸汗水,怕是什麽疟疾发作?”
  满意地看到小二脊背一僵,月析柝暗自好笑地走开了。
  此事以小二将两书生打包扔出门了事,唯恐他们身患疟疾污了这店。这後续是小二告诉月析柝,因了月析柝一句话,将他当成好人,很是乐意解答疑惑。
  据小二所说,这城西鬼影正是五年前出现,并非日日游走,但凡现形,必於城西花巷中飘荡。起先唬得一干嫖客红倌大气不敢出一声,後来这妖只是夜夜流连街巷,并无其余动作,索性也就不把它当回事,照旧吃喝玩乐。道是你玩你的,它走它的。
  见过这抹鬼影的人都说,光看那婀娜身形就知道是个美人,肤如雪发如墨,衣袂翩然,奈何无人敢上前一看究竟。总见它摇曳生姿地嫋娜而来,几乎就踏掉了人魂,若真看清了样貌,大约是魂也得飞了。
  “又是个美人……”月析柝喃喃,不觉想起妖颜,不知这城西美人和妖颜相较,会是谁更胜一筹?
  月析柝这边陷入胡思乱想,离冷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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