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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六日是太平公主的忌日,薛崇简一年来头一次出门。蒲州城之北的山上有座则天皇后年间所建的普救寺'1',修建之时太平公主还曾施舍钱财,薛崇简独自一人上山,在此为母亲做一日功德。他第二日天明才回府,一身白遥老掳诰∈悄辔郏恳仓鬃拧N淞槔贾薰耍闹蟹吹孤苑潘闪诵灰律咽钡溃骸敖裢硎瞧蚯山冢蚁朐谠爸邪谝蛔谰魄氚⑹┧牵庖荒曜攀敌量嗨橇恕<抑行吕戳烁鲦咀予螅攀辏钇每∏魏苁窍踩耍阋怖醇伞!毖Τ缂虻溃骸捌蚯墒悄忝枪胫杏蜗罚愦峭姘伞!彼袂槭制7Γ挂参闯裕闾上滤恕�
到得晚间,武灵兰再让施淳去请薛崇简,薛崇简仍旧不肯来,武灵兰微微一笑道:“无妨,你们玩就是。”这些奴仆们背井离乡,从尊贵无比的公主府家人沦落到此,虽然也有无数委屈愁烦,毕竟不似薛崇简夫妇经历了丧亲之痛。时日久长,那点思乡之情也被日复一日的劳作打磨得飘渺无踪,渐渐随遇而安,将心境恢复平常。今日难得见主母高兴,都放开了吃喝,几个女子凑在一处穿针乞巧。婢女璎珞入府才三日,在家时也常玩这等游戏,技艺最是纯熟,借着微淡月光,丝线从九孔针上一送即过,引得阵阵叫好。
武灵兰有些艳羡地望着这单纯的快乐,她想,若是她不曾生长王府,不曾遇见那墙头马上的少年,不曾读过书,那么今夜的她,也应当同这女孩子一样,因为一根丝线穿过针孔,而对来年充满祈望。逝者如斯,来者如斯,人生如水不可逆流,知晓的无法忘记,她这一生的快乐和痛苦都太极致了,生命中的光彩被她挥霍得干净,所以无法持久。
待众人吃喝毕,武灵兰笑道:“我有些乏了,你们各自回去玩吧。”她又唤住璎珞,将身子向凉床里让了让,笑道:“妹妹陪我说说话。”璎珞见主母侧坐于凉榻上,意态娴雅。手中纨扇漫然地摇动,清凉月色洒落在她玉色长裙之上,这不施脂粉的女子宛若玉雕,唯有她额头的一枚金箔花钿,如坠落的一颗明星般微微闪光。她不由愣住,望着武灵兰只是出神,武灵兰向她微微一笑道:“怎么不坐?”璎珞笑着在她身边坐下道:“我在街上见过有钱人家的娘子,面上都贴许多花子的,娘子怎么只在额头上贴一枚呢?”
武灵兰不知为何,想起当日姑婆为他们一干宗室兄弟姐妹赐婚的那晚,那么多姐妹聚在一处,绿鬓扰扰如雾,红裙潋潋似云,她们面上的花钿闪动明灭,那么多如牡丹盛放一般的艳丽,居然会在几年中,凋零得只剩下自己了。她微微一笑道:“我额上有一处伤疤,要用它遮丑,面上贴了也不好看。”璎珞笑道:“明日我给娘子贴吧,我会剪许多花色的,娘子这般好看,妆扮起来,一定像仙女一样。”
武灵兰拉起她的手笑道:“我已经老了,还妆扮什么。你喜欢花子,我还有一盒金箔的,你拿去贴。”璎珞吐吐舌头道:‘那个太贵重了,我才不敢用。”武灵兰迟疑一下道:“妹妹,我接你进来,不是要你做奴仆,你知道的。”璎珞腾得红了脸,道:“娘子……”武灵兰凄然一笑道:“妹妹是嫌弃我们么?”璎珞急忙摇头道:“不是,娘子给了我家那么多钱,这等大恩,我一世也报不完……只是……”她低头嗫嚅道:“只是我有些怕,这三天阿郎看见我就像没看到一样,他那么尊贵的人,一定不喜欢我……”
武灵兰拿起她的手叹道:“他心地最为纯良,只是这两年受的苦太多,将他的心都锁住了。妹妹好好待他,他一定也会真心回报,将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就代我照顾他。”璎珞急道:“娘子这么年轻,怎么说这等言语!”武灵兰抬头望着天河中牛女双星,低低吟道:“欢逐今宵尽,愁随还路归,犹将素昔泪,更上去年机。若是能够长长久久,一年有一次欢愉也就够了……”她说到此处,忽然若有所思,摇了摇头。璎珞不解她话中含义,未敢接话,只是见武灵兰嘴角忽然抿起一抹温存的笑意,眼波温软如水,双颊也隐约带晕,她听见自己主母自言自语道:“……一生有一次,也够了。”
武灵兰带着璎珞来到薛崇简房中时,薛崇简尚未入睡,他赤足抱膝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张棋枰,黑白两盒棋子皆放在他一侧。武灵兰知道他每晚皆打棋谱消磨光阴,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柔声道:“这是新来的璎珞,来拜见你。”璎珞上前叩首道:“阿郎万福。”薛崇简本没在意,待听到这生疏称呼,不由怔了怔,这才明白,自己上面再无长辈,这婢女便依着规矩叫他阿郎。原来他早已没有资格再做郎君了'2'。
他又转过脸去望着棋枰,低声道:“起来吧。”武灵兰拖着璎珞的手上前,微笑道:“璎珞读过几日书,人也生得伶俐,我很喜欢她,想认她做个妹妹,可好?”薛崇简随口答道:“随你。”武灵兰继续道:“那便请你善待我妹妹。”薛崇简有些愕然,抬头道:“什么?”武灵兰微笑道:“她可好看?”薛崇简骤然明白她的意思,面上掠过一丝厌烦不耐,低声喝道:“带她出去!”武灵兰垂首走进,低声道:“你孝期已满,纳妾也不违礼数……”薛崇简重重将一颗棋子掷落,喝道:“出去!”璎珞眼圈一红,捂着嘴跑了出去。
武灵兰缓缓在他对面坐下,拈过一枚棋子点落,道:“下棋是两个人的事。”薛崇简跟她相处数年,却不知她也擅此道,低声道:“你没说过你会这个。”武灵兰只觉浑身骨头都作痛,呼吸也有些急促,再无力支撑什么,她微笑道:“我会什么,不会什么,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穿什么颜色的裙子,贴什么样的花子,描什么样式的眉毛,你都知道吗?”
薛崇简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怨艾,垂首良久,低声道:“是我拖累了你。”武灵兰摇头微笑道:“我们何必说这话,若不是嫁给你,也许我就和爹娘一起被烧死了,又或者在皇帝铲除武氏时就被杀了。”她起身取过一张箜篌,拂去上面尘土,一边拨弹一边幽幽唱道:
“夫何秋夜之无情兮,皎皛悠悠而太长。圜户杳其幽邃兮,愁人披此严霜。见河汉之西落,闻鸿雁之南翔。山有桂兮桂有芳,心思君兮君不将。忧与忧兮相积,欢与欢兮两忘。风袅袅兮木纷纷,凋绿叶兮吹白云。寸步千里兮不相闻,思公子兮日将曛。林已暮兮鸟群飞,重门掩兮人径稀。万族皆有所托兮,蹇独淹留而不归。”
在她的歌声中,薛崇简终于抬头静静凝望他的妻子,这与她共过患难的女子,还是那春日里抱着虎头娇笑的县主吗?也曾无数次下决心,要好好待她,到如今却终于将曾经的誓言全都辜负。他太累了,没有力气再伪装出柔情蜜意来骗她,只是看到她额头闪亮的花子,心中的痛楚仍是那般熟悉。
薛崇简歉然道:“阿兰,对不起。”武灵兰的手缓缓从箜篌的琴弦上落下,低声道:“我只求你待自己好一些,若是此生都不能回长安,不能再见他,你就打算折磨自己到死?”薛崇简身子一颤,带着哀求道:“不要说了!”武灵兰抬起螓首,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多想给你生个孩子,能让你有所寄托,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就让他陪着你,可是我不行啊……太医说我不能再生孩子了……”薛崇简悚然动容,他无法再安坐,爬过去将这泣不成声的女子抱入怀中,武灵兰伏在他胸口哭道:“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花奴,算我求你,你纳妾吧,我知道你不喜欢璎珞,也不喜欢我为你找的女子,可生儿育女,男欢女爱,这才是人之常情,才能支撑你活下去。世间的男女,不都是这样过的么?”
薛崇简徒劳地擦拭着武灵兰的泪水,他记得他们新婚后,因为吵嘴,她常常哭泣,自己总有办法哄得她开心。现在所有的谎言都被他用尽,他们都将自己最残破最深情的一面展现出来,赤裸相对,谎言失去了意义,所说的每一句话,便该用生命去兑现。他揽住武灵兰的手臂紧了紧道:“我不纳妾,我有妻子,我说过,我爱的人,我爱一辈子。”武灵兰摇头道:“我不是迫你……”薛崇简黯然道:“我没骗你。以前我总是惹得阿母伤心,现在我的亲人只剩下你了,我不想再惹你伤心……阿兰,你给我点时间,好么?”他低头轻轻吻着武灵兰额上的花子。
武灵兰哭得说不出话,唯有紧紧地攀住他的手臂,他的胸膛。幽暗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如同两条失水的鱼纠缠在一处。枯鱼过河泣,若是能够相濡以沫,她也是不悔的,只是这时间,又哪里由得她来做主。
开元二年八月五日是皇帝生辰,因去岁诸事纷纭将皇帝的生日耽搁了过去,今年大臣们纷纷上表庆贺,皇帝除生辰朝休一日外,更于生日后奉太上皇游骊山。骊山汤泉宫因有温泉,自周朝以来便是天子避寒的离宫,皇帝即位后下诏重修汤泉宫,近日新宫室落成,皇帝急于一睹,不待入冬便入山游览。
朝中四品以上大臣、及宋王李成器等宗室均携带家眷伴驾,从长安城往临潼方向,一路车如流水,马如游龙,翠盖旌旗绵延数里。李成器骑马跟随着太上皇的车驾,望着两侧的青山绿水,不觉心神恍惚。当年他和薛崇简凭着想象来画骊山春游图,这情景在脑中已构想过许多次,一旦亲历其中,反倒觉得十分失望,似乎那山水颜色,都较梦里画中逊色许多。
初到汤泉宫之日,天色已晚,他见父亲身边有弟弟们照料,便悄悄出来,拾阶登上一座亭子,俯瞰山下景色。他记得花奴说,骊山像一匹马,他们总是猜测那幅游春图与真实的景色有几分相像,如今他可以亲眼看一看了。他们从小就说,长大了要来骊山玩耍,待他们长大后,又有那么多的俗世羁绊,让他们将这愿望一拖再拖。他总是以为来日方长,这一片山河会等着他们来实现少年的梦想,却不料真的看到骊山时,只剩他一个人。
他来到亭中,只见落霞将壮丽江山染得如碧血一般,身在其中,反倒看不出这山是什么形状。这萧萧疏林,连连芳草,清秋满天涯,和人去台空的芙蓉园,并没有任何两样。他终于明白“风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是什么滋味,是那花色鸟音都再入不了他的眼耳,这山水徒然壮丽,于他也不过四海无家,登临送目,只剩一片旧江山,摆满了斜阳下。
李成器缓缓跪倒在地,伏在栏杆上啜泣出声。他这一年都不曾再哭过,总以为泪已流尽,心已成灰,湮灭了希望后眼泪不再有意义,他心甘情愿掐断了思念,每日里周旋着忠臣孝子的游戏,在往返于皇宫王府之间奔波劳碌,委曲求全。原来他还是忍不住的,在这惊飙驱断雁,古木敛昏鸦的时刻,三百六十日强压下的相思如鸩毒一般,终于不可遏制的反噬,要将他的魂魄撕扯成断絮残梗。
他哭得一阵,忽听身后有人带着爱怜柔声道:“凤奴。”
他大吃一惊,回过头来看见父亲,忙抹了一把眼泪,慌乱地跪起来道:“爹爹怎么到此处来了?”太上皇爬上来已十分吃力,扶着李成器的肩头,缓缓在围栏上坐下,喘了口气才轻声道:“这一路上,我看你精神都不好,方才你一个人出来,我有些不放心——你别怕,我只说出来走走,只带了一个内侍,看见你在上面,就让他在底下等了。”
李成器见父亲抚着胸口,似乎十分虚弱,又愧又急道:“儿子该死,让爹爹忧心了。儿子送您下山,传太医来看看。”
太上皇摇摇头,道:“无妨,我歇歇就好。”他悲悯地望着儿子,道:“你方才,是不是想到了花奴?”李成器不敢仰视,他的肩头微微颤抖,只是哽咽着道:“儿子该死,是儿子该死……”太上皇心中作痛,他想起当日李成器也是这般伏在自己脚下叩首哭泣,那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许儿子一些希望,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将青春一寸寸熬干。
太上皇凝目山下片刻,忽然道:“你去看看花奴吧。”李成器吃了一惊,似未明白父亲话中含义,太上皇低声道:“这里不比皇宫长安城禁卫森严,我可以想法子送你下山。”他伸手一指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