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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刀窄而薄,宽两指半,寒光流窜,隐隐作鹤鸣,精美的手柄上镶著一颗大红宝石,在灯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显然是来历不凡的宝物。
仁杰好奇地凑上去。
“喜欢吗?送给你。”薛侯爷随手一丢,匕首如划开豆腐一般,破桌面而入,只馀下刀柄微颤。
“小人未立寸功,不便收此重礼。”
仁杰露出白牙,呵呵一笑。那明晃晃的笑容,瑞光千道,险些闪花薛侯爷的双目。
好一个桃花夭夭的小淫贼。
薛侯爷没好气地说:“收著吧,你武功不济,这匕首或可保命。”话中暗含贬低之意。
仁杰一点儿也不介怀,郑重其事地将匕首揣好,喜孜孜地想:这算不算薛侯爷送给我的定情物?
赶紧趁热打铁,回赠一份特别的礼物。
他从腰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递上:“这是我与师傅精心提炼的百草丹,可解江湖上大部分迷毒,侯爷若想夜探卢家大院,不妨服下此药。”
薛侯爷打开匣子,里面有一颗棕黑色药丸,散发著淡淡的药香。他拈起药丸,竟真的和水吞下。
仁杰眼神一亮,诧道:“你就不怕药丸有毒?”
薛侯爷云淡风轻地一笑:“君子相交,酬以诚信。”
说起来,两人曾针锋相对,此时,薛侯爷却能毫不犹豫地以性命相托,胸襟如此开阔,令人无法不倾心。
仁杰对他更添几分倾慕,低哑的声音掩不住情意:“侯爷,我不会辜负於你。”
薛侯爷取下宝剑,傲然瞪了他一眼,“少逞口舌之快,走吧,我们去卢家探一探真相。”
他沈稳地在前面领路,背影融在姣洁银白的月光中,显得玉树临风,英姿勃勃,与身披百鸟朝凤衣时靡丽动人的绝美少年,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仁杰紧紧追随,心里一阵欢喜,觉得这趟江南行非常值得。
快到卢府大门时,薛侯爷停下脚步说:“仁公子,你惧高吗?”
仁杰摇头:“还好。”
话音未落,他只觉眼前一花,身体已腾空而起,竟被薛侯爷携著飞过高墙,跃上屋檐。
两人手挽手,温热的身体若即若离地相触,有著前所未有的亲密。
黑暗中,仁杰心头泛起丝丝甜意,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只觉卢府黑漆漆的屋顶,胜过生平所见的无数美景,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怡人。
“你发什麽呆?”耳边响起薛侯爷的低语。
仁杰一转头,就见薛侯爷一双秋水妙目,波光绚豔无边,看得稍久,就禁不住被吸了魂去。
仁杰眨了眨眼,柔声答道:“今晚的月色很美。”
能与心上人把臂同游,就算是危机四伏之处,於仁杰而言,也犹如天庭一般。
薛侯爷瞟了瞟乌云密布的夜空,笑道:“呆子,哪里有月?”
他平日神情淡漠,偶尔显出欢容,便如那皎月破云而出,别有一种倾倒众生的魅态。
仁杰心跳漏了一拍,伸手握住小侯爷玉笋般的手指。
薛侯爷轻轻挣开,停在一个院子里,悄声说:“这里最像卢家小姐的闺房,我们先探一下情形。”
仁杰点头,伏在屋子的窗口向内观看。
屋里传来卢小姐嘤嘤的哭声:“家父待你不薄,你怎麽能如此忘恩负义?”
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为难地叹道:“那些强盗捉了府里的人,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悬於一线,小姐,你不如就……”
卢小姐大骂:“呸!要我从那强贼,不如取了我的命!”
薛侯爷推了一下仁杰,声音里有轻松的笑意:“仁公子,你这恩公该出场了。”
两人闪身进屋,打倒两名看守的家丁。
卢小姐藉著烛光看清仁杰的俊脸,惊喜地颤声道:“恩公,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我有缘……”
薛侯爷冷冷地打断她:“卢小姐,你家人现在如何?”
卢小姐仍旧羞滴滴地望著仁杰:“两位恩公,听说他们被关在书房。”
两人安顿好卢小姐,悄悄潜至书房,薛侯爷低声调侃道:“仁公子,准备好见未来的岳父大人了吗?”
仁杰不作声,心中暗想:未来的岳父大人,不就是你的父亲薛王爷,我早见过了。
当然,此话他不敢讲出口,以免皮肉受苦。
他扯开话题,虚心请教:“侯爷有何破敌妙计?”
薛侯爷见房内敌人不少,挑眉笑道:“本侯妙计多多,先来一招投石问路吧。”
言毕,一掌击开书房的门,对著仁杰的臀部飞起一脚。
仁杰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自己,瞬时腾云驾雾,身子飞矢般扑进书房。他随机应变,在半空中摆出仙子散花之姿,将自制的毒粉迷药大把大把地撒下,嘴里吆喝:“神仙下凡,閒人闪避!”
接著,仁杰以恶虎扑食之势急速下坠,恰好降落在一个热呼呼、硬邦邦的身体上。
只听啊的一声闷哼,胯下的人被砸晕过去。
书房内有十几个黑衣人,仁杰还未从人肉座椅上站起身,离得最近的三把剑已指到他胸口、面孔和後背,两个拳头也一前一後地向他腹部打来。
仁杰左手斜劈腹前的拳头,右手的匕首迅速上挑下刺,挑开面前的两把剑,身後的长剑却已抵在他的後心,眼看就要穿胸而过。
第三章
就在这时,薛侯爷的剑出鞘了。
空中亮起一道银白的光环,满天剑雨纷飞,叮叮当当利刃相撞。
一招。
薛侯爷只出了一招。却是凝神化气,惊天动地的一剑!
薛侯爷的剑,从不出错,一剑定江山。
他出剑的时候,美得就像孔雀开屏,他的眸如夜幕中的星辰,闪亮动人,他的身姿如天外飞仙,翩若惊鸿,当你被这种惊人绚丽弄得目瞪口呆之际,他已经夺去你的斗志,甚至呼吸。
仁杰看得目眩神迷,一缕情丝自此牢牢地黏在薛侯爷身上。
转瞬间,围攻仁杰的数人被森森剑气击晕,其馀众人抢上前相助,却因迷毒发作,脚步虚晃,扑通扑通倒地不起。
薛侯爷将剑入鞘,俯首查看昏迷的黑衣人,半真半假地说:“仁杰,你这迷毒效果不错,日後与人打架,就由你打头阵。”
“得令!”仁杰心里一百个愿意,别说是撒撒毒粉,就算以血肉之躯护卫佳人,也甘之如饴,因此,他诚心诚意地表示:“我愿鞍前马後追随侯爷,护您周全。”
薛侯爷略感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这话甚为动听,不知你同多少人说过?世事难料,还是少许些空洞的誓言。”
淡然的声音里有一分轻嗤,恍若一盆冰水浇下来,仁杰顿时作声不得,怔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微笑:“守信重诺,乃为人之本,侯爷教训的是。”
日久见人心。
总有一天,教侯爷看清自个儿的心意。
薛侯爷自然猜不到他的心思,低声吩咐:“仁杰,在扬州敌我难辨,我不想过早暴露行踪,以後你称我雪邵便可。”
“是。”
“这些黑衣人我来处理,你出面到内室救人。”
“好。”仁杰答应著,快步来到书房内室。
里面有不少男女,好像中了迷药,神智不清。一个富贵公子哥模样的人倒在椅子上,满面污血,气息微弱。
另一位清妍少年被缚在床头,他衣衫半敞,气喘吁吁地问仁杰:“你是何人?”
仁杰不慌不忙地说:“在下仁杰,受贵府小姐所托前来救人。黑衣盗贼已就擒,不知你是哪一位,卢老爷现在何处?”
那少年颤声答道:“我是卢府的三少爷,我爹就在床下。”
仁杰将口塞布巾、绑成粽子似的卢老爷救出。
卢老爷连声哀叹,道出受劫的经过。他在经商途中遇到几位大老板,本以为可以就此大赚一笔,谁知却引狼入室,险些给卢府带来灭门之祸。
卢老爷老眼含泪,激动地拉著仁杰:“仁公子救了卢家,请恩公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府第,容老夫好好报答。”
“如此叨扰了。我还有几位同伴,可否前来同住?”
卢老爷拍著胸口,“没问题,卢府的一切,任凭仁公子调用。”
第二天,卢府大摆宴席。
仁杰带著所谓的家眷雪邵、阿飞及小鹃等人坐在主桌。他面目俊朗,如美玉般熠熠生辉,黑发随意地束於脑後。
卢家小姐在一旁芳心窃喜,娇媚的目光时不时偷溜到仁杰身上,心道:仁公子洒脱不凡,两次救我性命,我愿以身相许,与他长相厮守……
卢老爷摸著被强盗拔得七零八落的胡须,腹中暗自计较,这位仁公子人品端庄,英雄出少年,的确是女婿的好人选。
父女俩将仁杰当作未来的姑爷看待,自是用心良苦,百般奉承,其他人见风使舵,把仁杰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仁杰脸带微笑,显得春风得意,举杯敬酒:“多谢、谢……夸奖……啊!”
他的声音低沈,似含著难言的苦楚。原来,桌下却是另一番景象,他的左脚被薛侯爷踏著,依著节拍一下一下踩了个痛快。
这场接风宴,委实热闹。
仁杰一行住在卢府中最好的宅院,为了讨“雪邵”公子欢心,仁杰将此院命名为“雪园”。
几天下来,他们查出几位扬州大盐商与某神秘的江湖帮派勾结,私自将官盐偷运到南方,牟取暴利。
卢府的大管家参与其事,在被捕时遭人刺杀,断了查案线索。
薛侯爷因而有些郁郁,冷著脸不太搭理人。仁杰见状,邀他荡舟游河,一边赏景,一边商讨案情。
夜幕低垂,京杭运河上,水声潺潺,桨声吱呀,五彩的宫灯闪烁,河岸边灯火辉煌,河上花船豔舫穿梭不息,一片荡人心魂的迷离与暧昧。
有诗赞: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二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这条河,流淌著声色欲望,是无数男人向往的温柔乡。
河上光影闪烁,一条彩灯画舫悠悠顺水漂荡。
仁杰坐在船舷吹箫弄曲,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潇洒不羁之态。
薛侯爷负手立在他身边,听到低回委婉处,略有失神,转身回到船舱内。
仁杰收了箫追上去,微笑问:“我吹的曲子不合侯爷的心意吗?”
“曲子很好。”薛侯爷在桌边坐下,轻轻地叹了口气,“小时候,母亲的侍女常哼些江南小调哄我入睡,如今听起来分外亲切。”
仁杰柔声说:“侯爷幼时定然聪敏可爱。”
薛侯爷眉尖微蹙,似有几分遗憾:“我从小体弱多病,为了不辜负父王的期望,就咬著牙专心习武。这些年,我随父驻守北疆,整日里行军对阵,没机会像你那般走南闯北,在旁人看来,我大概乏味得紧……”
仁杰心中泛起浓浓的怜惜。薛侯爷乃是威震沙场的将军,国之栋梁,高贵冷清,受众人仰慕,可是在仁杰的眼中,他不过是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当同龄孩子在母亲身边撒娇时,薛侯爷拖著病弱之躯苦练剑术;当其他少年情窦初开花前月下时,薛侯爷驻守在西北寒地,跃马御敌,从未享受到正常人成长的乐趣。若能早些认识这孩子,该多好。
仁杰心中一片柔软,含笑道:“侯爷是纵横天下的英雄人物,何须介意旁人看法,日後,我陪著你畅游大江南北,遍尝人间美味,做一对笑看红尘的逍遥客,可好?”
这话几近情人之间的表白,诚挚自然,又给彼此留有馀地。
薛侯爷垂下眼眸,沈默良久,神色复杂地望向仁杰:“先别说这些,卢府的事,你怎麽看?”
仁杰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略感失落,心知此事急不得,需柔工慢火细细磨。
他丢开杂念,回到今晚的正题:“卢府大管家被杀,说明卢府另有内应。卢家共三子,嫡长子骄纵纨裤,已伤重不治而亡,他自不是凶手。麽子体弱多病足不出户,很难勾结外贼。至於卢老爷,即便参与盐船失窃案,然虎毒不食子,怎会狠心杀死长子?因此,掌管生意的庶出次子嫌疑最大。”
薛侯爷赞赏地点头:“说得不错,仁杰有何妙计,引蛇出洞?”
他目光灼灼,无比沈静恳切,被他注视著,彷佛灵魂深处都被他的双眼透析。
仁杰的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握住薛侯爷的手:“雪邵,我可否唤你小雪?请放心,我定会想出法子助你破案,只要小雪一声令下,无论做什麽我都心甘情愿。”
他语气极温和,极低柔,带著一丝不安的轻颤,彷佛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献给对方,还生怕惊扰了对方。
他平日磊落大方,与任何人都能言谈甚欢,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