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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忖反正断剑小筑跟祭神峰这个冤家是结定了,也不在乎多收容对方一个弟子,他轻咳协声,向葛山风说情道;「葛师兄,我瞧这孩子确实可怜,不如——」
葛山风没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束师弟,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容于师门,还是使苦肉计想混进小筑,都未可知,你我绝不能留下他,再给断剑小筑惹祸端。」
束山雷一怔,倒无言反驳,只得爱莫能助地对莫醉秋摇了摇头。
莫醉秋嘴唇动了动,还想再求情,葛束两人却已转身走回门内。
「起来吧,醉秋。」
少年见他还呆呆跪立着,看不过,硬将他拉起身,冷笑道:「断剑小筑的江湖名气是挺大的,只是想不到里而的人都这么小家子气。就算那两人跪下来求我留下,我还不乐意昵!」
那几个护院昕他说得尖酸,不免怒气横生,见他年幼,才忍住了没拔剑相向。
少年却似乎根本没把众人的怒容当回求,只连声催促莫醉秋陡离开此地。
莫醉秋也知道自己即便冲进去再找葛束两人苦苦相求,也无法令葛山风改变主意,只不过自取其辱而已。他黯然抱起少年,翻身上马,策马离开了小筑。
默默行出里许,他终是难以排遗心中歉意,低声道:「小寒,对不住,是我无能,没帮到你。」
「我又没怪你。」少年毫不在意,自顾自拆开发髻,用手指梳顺了头发后,他回头盯住莫醉秋双眼,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肯为我下跪。这个人情我会记着。总不会让你白跪的。」
听着少年奇大的口气,莫醉秋也不知该摇头还是该好笑,纠结在胸口的郁气却因此稍有减轻,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妥善安置少年。
「小寒……」
他斟酌几许后,小心地道:「我得赶去杭州找师父,也许还会碰上祭神峰的人,我真的不想连累你——」
「你又想打发我走?」
少年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满情绪,随即低下头,悠悠叹道:「醉秋,你就让我再跟你走一程好不好?等你找到你师父,再赶我走也不迟。」
他语气透着万分委屈,令莫醉秋根本就没法再提分手两字,又想着遇到师父后,兴许还能求师父答应收留少年,便喟叹着安慰少年道:「到时再说吧。」
少年抬起头,被朱衣映红的小脸上已然笑逐颜开。「醉秋,我就知道你不会赶我走的,呵呵……」
他纵使想赶,也没本事赶走这个武功奇高的少年啊!莫醉秋暗中苦笑一下,但潦倒落拓至此,仍有个人对他如此依赖,让他心底多少升起几分欣慰——至少,他还没到人人唾弃的地步。
两人又走了一阵,身后马蹄声急响,有个清俏的少女声音大喊着莫醉秋的名字追了上来。
「东烟妹子!」莫醉秋惊喜地勒停了坐骑,一转身,就见束东烟正策马朝他疾驰而来。
发现少女的脸色极是不善,莫醉秋不觉一惊。「东烟妹子,怎么了?」
「莫醉秋,谁是你妹子?」束东烟冲到他面前,勒住缰绳,一张圆脸涨得通红,眼珠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她向来把莫醉秋当兄长看待,谁知莫醉秋竟替小筑门人招来杀身之祸。这数月来,她在小筑内走到哪里,都听到众人对莫醉秋的怨怼不满,尤其是那些个死者的亲人,更对莫醉秋恨得咬牙切齿。她听着刺耳之余,也不免对莫醉秋失望生恨。
「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还嫌不够么?还回来做什么?」她愤然将手中一物抛向莫醉秋,「这个还给你!」
少年知道莫醉秋手筋被挑,怕他接不住,轻轻巧巧伸出手,抢在莫醉秋之自口攫住了此物,见是个雕刻得十分精致的小木盒,他不禁斜斜挑起了眼角。
「东烟……」见这个昔日与自己交情最好的师妹也对角己翩了脸,莫醉秋的胸口犹如被巨石压住了,闷得几乎难以呼吸。
束东烟咬着嘴唇,忿忿道:「葛师伯他们说你盗人财物犯了门规,我还替你争辩,怎么说你抢血灵芝也是为了给关师伯治病。可你居然跟叶昭然那种盗贼结交,还拿他的脏东西来送我,莫醉秋,你把我当什么?」
莫醉秋吃了一惊,夺过少年手里的木盒,仔细瞧了瞧,才发现盒子底部一角上刻着米粒大的‘叶昭然制’四个字,不细看还真觉察不到,是以他之前给疏漏了,如果早看到这几个字,他说什么也不会将这木盒转赠给束东烟,引来事端。
他涩然道:「东烟,我只是看着这礼物有趣才送给妳的,真的没别的意思,妳别多心。」
束东烟当初还向数个同门师兄弟炫耀这木盒里的小木偶,结果被个眼尖的师弟看见了盒底的小宇,众人惊诧之余,风言风语地取笑她一通。她姑娘家面皮薄,又羞又恼,还暗地里哭了一场。
想到这些,她口气变得越发刻薄起来:「你尽跟着那些江湖败类鬼混,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丫头!妳还有完没完?」一声清脆的冷叱终于响起。少年满脸的不耐烦,小手凌空一挥。
「啪!」
束东烟一边脸蛋上顷刻多了个青紫的巴掌印子,五指清晰可见。
「小寒,你做什么?!」莫醉秋急忙按下少年还悬在半空的手。
束东烟出生迄今,被小筑中的长辈们视若掌上明珠,连重话也没挨过几句。此刻破天荒被人打了一记耳光,她一时竟惊呆了,转眼「哇」的哭出声来,用力鞭打坐骑,掉头就走。
「东烟!东烟——」莫醉秋满心想追上去劝慰她,但思及自己如今的身分,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低头看着少年,感激之言固然出不了口,却也不敢责备。他很清楚少年是不忿他被束东烟责骂才出手为他解气,虽是好心,只不过这一巴掌下去,他跟师门的仇隙,也无疑业深了。
「你在怪我?」
少年不悦地甩开他的手,沉下脸道:「我看不过才替你教训她,你还给我脸色看。莫醉秋,你别不识好歹!」
莫醉秋心头苦笑不已,最终暗叹一口陡气,柔声进:「小寒,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你的伤势才刚好,就不要再随便出手了,免得伤情复发。」
少年微微挑高了细黑的眉毛,如何不明白莫醉秋说得好听,其实是想阻止他对师门不利。但莫醉秋的温柔语气还是令他十分受用,他也就懒得击揭穿莫醉秋,小脸上扫尽怒容,重露微笑:「好,只要你昔日那些同门不再来找你的麻烦,我自然不会去为难他们。」
莫醉秋怎么听,都感觉自己像是躲在少年的背后寻求庇护,不禁汗颜,怕少年嘴里再吐出什么伤他男性自尊的言语来,他不再耽搁,赶着马继续上路。
少年窝在他怀里,对那木盒有些好奇,拿来打开一看,顿时失笑:「我还以为是什么有趣东西,原来是小孩子的玩意。」
这小家伙,说话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个老人家?莫醉秋纵然心情郁卒,也忍不住好笑:「小寒你平时都玩些什么?」
「我?」少年蓦地愣了一下,蹙眉认真思考了半晌,最终摇头。
莫醉秋刹那间起了同情,心想少年自幼跟着药泉,生活中只怕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炼药习武,完全未曾享受过童年乐趣。
他安慰似地抚摸着少年黑漆漆的头发,笑道:「我就猜你都没玩过小孩子该玩的东西。等日后空闲了,我带你去抓蟋蟀、放纸鸢、掏鸟蛋——」
少年表情怪异,嘶角也有些抽搐,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噗嗤喷笑道:「醉秋,这些是你自个儿小时候爱玩的吧?呵,看不出你斯斯文文的,小时候却那么顽皮。」
「男孩子不玩这些,难道还学小姑娘家刺绣么?」
莫醉秋脸一红,随即想起此去杭州,吉凶未卜,万一撞上了祭神峰的人,他能否生还尚未可知,此刻对少年许下的诺言再动听,也未必能有履行的一日,只会叫少年失望,当下黯然收声。
少年敏锐地感觉到他心情抑郁,也闭上了嘴,轻抛着手中的小水盒,突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刚才那个小丫头?还送东西讨好她?」
莫醉秋摇头道:「她是我师叔的女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就比其它同门来得亲近。」
「那不就是青梅竹马?」少年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莫醉秋。「难怪我刚才打了那小丫头一记耳光,你就心疼了。」
「小寒,你别乱猜。」
莫醉秋庆幸四下无人,否则这话要是传进小筑门人的耳朵里,又会惹出轩然大波。「我一直只当她是我的亲妹子,不过她是肯定不会再拿我当哥哥看待了……」
「嘿,那种不懂事的小丫头还真不配当你的妹子。你也犯不着再为她难过。」比起莫醉秋形之于外的黯然失落,少年的样子似乎很高兴,将木盒扔还给莫醉秋,转而伸手拈住了莫醉秋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起来。
几分狡黠,就在莫醉秋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划过少年照亮的眼眸——不论莫醉秋与那小丫头往日如何亲近,刚才他那一巴掌,足以叫那小丫头从此对莫醉秋心生龃龉。
莫醉秋完全不知道少年的心思,只庆幸这好奇心极重的小鬼总算停止了追问。他喑吁了一口气,挥鞭策马,绝尘而去。
杭州城,自来便是江南最为富庶的犬城池,市井繁华,景物风流。
一场连绵春雨润泽下,黛山若洗,翠色横流。细雨斜风,吹皱了两于湖而层迭清波,更将远近无数亭台楼阁笼罩在轻纱般的朦胧烟水之间。
一艘乌篷船随波轻漾,徜徉湖中。
「这西湖醋鱼和龙井醉虾的味道还不错,可比祭神峰上的饭菜强多了。」少年盘坐在船舱里,正在跟数碟佳肴奋斗,还不时点评两句,又招呼坐在边上的俊秀青年。
「醉秋。你也来吃啊!」
「我不饿,你爱吃,就多吃点吧。」
莫醉秋和少年说着话,眼神却始终穿过船舱侧身的窗子,漫无目的地在泛着圈圈涟漪的湖面上流连,怅然出神。
两天匆匆赶路,他和少年终于在昨日黄昏时分到了杭州城,可要在偌大的城池中找人并不容易,他又不能大张旗鼓地画了关山雨的人像到处找人询问,届时人没寻着,说不定反而惊动了祭神峰的手下。是以他只能去各家客栈暗中打听碰碰运气,却全无线索。
今天又找了一上午,仍没半点头绪,便是再美味的菜肴摆在眼前,莫醉秋也食不下咽。
少年颇不赞同地瞅着他,道:「你的骆驼脾气怎么又犯了?饿坏了肠胃,将来麻烦可大了。」
依稀记得自己幼时贪玩错过了用饭,师父也曾用相似的言语嗔怪过他……莫醉秋回头,见少年表情严肃,忍不住笑了笑:「小寒,你现在这说话的口气,真像是我师父。」
而对莫醉秋脸上自然流露的淡淡微笑,少年黑亮的眼眸变得幽邃起来,倏尔笑道:「既然像你师父,那你还不乖乖听话,过来吃饭?」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却处处学着长者的模样,着实令人发噱。莫醉秋忍俊不禁,又不忍拂少年一番好意,于是拿起了碗筷。
他刚吃得几口,附近湖而上骤然起了阵骚乱。
前方一艘花肪里原本时断时续飘出丝竹歌舞,混着数对男女的笑闹声,显然几个公子哥儿正在寻欢作乐。莫醉秋也没放在心上,此际却听花舫里有人大声叫骂——另一艘外表普通的船只不知何时已靠近花舫,不管舫上众人的惊叫喝骂,径自撞向花舫。
混乱之问,那船舱里跳出几个剽悍的白衣汉子,手执刀剑,跃上了花舫,杀入舱中。
一声凄厉惨叫即刻划破了风雨,紧跟着又连续响起几声惨呼。
一个年轻男子从花肪舱中冲上甲板,他浑身绫罗农裳已被血迹染透,胸口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兀自不断往外喷着血,手搭在腰间剑柄上,显是还未来得及拔剑便被人重伤。他身形在船头晃了两晃,坠入湖中。
花舫周围的那片湖面,俄顷转为血红。
‘噗通’几响,多具尸体相继被几个白衣汉子从舱中抛八湖里,瞧衣着,除了寻芳客咛歌姬,连乐工小厮丫鬟也未能幸免。
莫醉秋瞧得心悸,虽然不明白双方有何恩怨,但花舫上的娼家终究是局外人,罪不至死。正看不过这帮白农人出手太过狠辣,目光无意一瞥,望见了那船帆上绘的图形,骇然色变。
一叶黑帆。正中画了个咧嘴而笑的巨大雪白骷髅头,两个眼窝处黑添漆的,宛如在俯瞰嘲笑卑微苍生。
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这标识——天一教的旗帜。
天一教创立之前。也不乏有些凶悍嗜血的武林中人将骷髅当做自家的招牌,然而当天一教的白骨骷髅旗横空出世后,其余形形色色的骷髅图案便陆续悄然消失。也有人自恃高强,想与天一教一争高下,最后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