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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醉秋到此地步,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由得琴松摆布。眼前一片墨黑,只觉脚下越行越崎岖,耳边穿过的风声也越发凛冽。
走了许久,地势渐转平坦,听到前边不时有人恭声叫着「尊主」,莫醉秋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峰顶。
被琴松牵着坐兜右转又行走片刻后,身畔终于寂静下来。
蒙眼黑布取下的瞬间,莫醉秋的双目一时间不适应骤亮的烛光而微微畦起,旋即看清白己置身处是间简陋的斗室。
「你就先住这坐,明天我会来替你疗伤。」琴松临出门前又旋身,正色警告莫醉秋:「你如果想逃跑,趁早打消这念头。」
「我知道。」莫醉秋无声苦笑。就算真有人来救他,他也不敢逃离,再给师门惹祸上身。
琴松微颔首,不再逗留,快步离去。
莫醉秋低咳数声,坐在冷冰冰的床板上,发起呆来。
师父偷偷放走了他,肯定会遭小筑其它子弟非议。门主出关后,是否又会责怪师父偏袒他这孽徒?最棘手的还是师祭神,万一那大魔头日后发现血灵芝是被师父服用了……
万念纷沓,千缠百绕,最终只系着关山雨一人。莫醉秋默默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咬定是自己吃了血灵芝,绝不改口。
一张以整块青玉石雕琢而成的巨大座椅中,师祭神巍然端坐,手执青玉盏,慢慢啜着眷菩,神情淡漠一片,令侍立在台阶下的旬兰和锦灯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
锦灯终究年轻气盛,忿忿地道:「尊主,那天一教主实在太可恶,趁着尊主不在,率领手下来祭神峰大闹,捣毁尊主的丹房,杀了拂砚他们,居然还放话要再来跟尊主决斗,太猖狂了!」
「呵呵……」高处的男人反而笑了起来,气定神闲。「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也难怪他恼羞成怒。」
「尊主,可要旬兰下山擒杀几个天一教众,为拂砚报仇?」旬兰语气平静如常,说到最后几字,却已略带哽咽。几个近侍里,她和琴松拂砚跟随师祭种时日最久,见好友惨死,难掩悲恸。
「本座自有打算。」师祭神淡然挥退旬兰与锦灯,长指轻旋手中杯,低笑,悠远双目逐渐浮起血气杀机。
这场深冬寒雨,连下了数天才停。
莫醉秋伫立在窗前,茫然望着阴霾苍穹出神,半晌,低头看向自己双手。
这几天来,他的内伤经琴松输气化导,已无大碍,缠裹着他般腕的布条也在昨天被琴松除去了,伤口已然愈合,两条猩红扭曲的疤痕横过脉门,提醒着他今后再也无法挺剑。
废人一个,死不足惜。莫醉秋自嘲地笑了笑,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有些诧异地转过身,看到琴松入内。上午琴松已经为他输过真气,现在又来干什么?
「尊主要见你。」琴松手里还捧着几件崭新衣裳,走向莫醉秋。「我先带你去沐浴更衣,才能见尊主。」
终于要处置他了么?莫醉秋深深呼出口气,并没有感到突兀。
自从踏上祭神峰,他就等着这一天,只不过那大魔头杀人之前,还要被杀之人沐沿更衣,看来洁癖不轻。
他点点头,默然随琴松踏出房门。
淡黄缎衫,银灰衣带……
长廊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立地铜镜,映照出莫醉秋和琴松的身影。偌大一条幽深走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尽头,就是师祭神的居室,空旷且泛着冰冷气息,居中一张青玉矮脚书案上点着香炉,白烟缓慢袅绕飘散。师祭神手执书卷,背对大门席地而坐,可他即便坐若,仍云停渊峙,似乎比侍立在他身旁的黄衣随从更高大。奠醉秋亦不由自主生出畏惧之心。
琴松恭谨地低下头。「尊主,人带来了。」
师祭神放落书卷,转身,瞥了莫醉秋一眼,淡然笑着,优雅而又无情。「听琴松说,你的内伤已经痊愈了。」
莫醉秋不明师祭神的用意,缄默着没出声。
「本座不会杀你。」
琴松对莫醉秋颇有几分好感,闻言不觉微露喜色,却听师祭神续道:「丹药炼成之前,你的一日三餐,都由药泉打理,不许乱吃东西。」
莫醉秋本已抱着必死的祧心,此刻完全如坠云里雾里,愕然问:「什么丹药?」
说过的话,从来不重复第二遍,师祭神没再开口。
一直在书案旁垂首侍立的黄衣人举步朝莫醉秋走来。这人头发乌黑,脸上却布满皱纹,十分苍老,双眼冷冰冰的毫无暖意,正是师祭神座下的医师药泉。
他看着莫醉秋,像在看一个死人。
「老夫这几年来都在为尊主炼制一味丹药,就差千年血灵芝这极重要的药引,既然被你吃了,就拿你来练药。」
他从袖底掏出柄刃身薄如蝉翼的锋利小刀,还有只银制的药葫芦。「你服了血灵芝,血中应当已有药力,试上几次,老夫定能设法炼成灵丹。」
莫醉秋总算明白过来,师祭神是要用他的血来炼丹,才暂且不取他性命。之前让琴松替他治好伤势,多半也是担心他伤重,会影响血里的药效。
幸好,被擒住的人不是师父……他凄凉地笑了笑,也不待对方动手,自己卷起了右手衣袖,把胳膊伸到药泉面前。
琴松脸色微变,想替莫醉秋求情,话到嘴边,却终究不敢忤逆尊主,只得眼睁睁看着药泉紧扣莫醉秋右腕,用刀飞快割开肌肤,将银葫芦凑上伤口接住急涌而出的鲜血。
药泉接了大半葫芦的血,这才替莫醉秋点了伤口四周几处穴位止住血流,压根不再多看莫醉秋一眼,自顾自拎着银葫芦往丹房去了。
师祭神淡淡一挥手。「琴松,带他回去。今后他的饭菜由你看着他吃,别让他乱吃误了药性,坏我大事。」
琴松略松口气,扶着已有些站立不稳的莫醉秋疾步妪出。
一路上莫醉秋都来曾出声,回到住处后,仍是一言不发。
琴松替他草草包扎了伤口,见他而色自得不见半分血色,神情委顿,料是他失血所致,便劝慰道:「药泉这几天应当都不会再找你去,你好自休息吧。既然尊主只是要借用你血中药性炼丹,你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不用多想,只管养伤。」
莫醉秋朝着琴松离去的背影勉强笑了笑,心中惶惑更甚。就算试上个一百次,药泉也注定炼不出想要的丹药,迟早会起疑心,一旦他的谎言被揭穿……
脑海中倏忽冒出关山雨浑身白衣染血,奄奄一息倒在丹炉边的画面,莫醉秋猛打了个寒战,头皮发麻,不敢冉往下想,坐倒在椅中,心头首度升起了无限悔意——如果早知道会给师父带来杀身之祸,他说什么也不会骗师父吃下血灵芝。
「怎么办?……」他喃喃自问,用力咬紧了牙。
刀光闪过,旧伤口再度被割开,血汩汩流入银葫芦里。
其醉秋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支持自己站立着。
对面的药泉脸色也丝毫不轻松,面上皱纹似乎又添了许多,那烈原本就冷冰冰的眼睛盯住莫醉秋,更是寒气四溢。
这已经是第六次从奠醉秋身上取血了。炼丹屡屡失败,药泉的挫败感一次比一次重,耐心也自然差了,取血越来越频繁。
琴松侍立在旁,眼看莫醉秋面孔阵阵发白,忍不住出声提醒药泉:「医师,葫芦快满了。」
药泉冷眼对他一横,仍是等鲜血灌满了银葫芦才放开莫醉秋,冷然道:「丹药一日没炼成,这小于就得由我处置,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琴松眼底怒气微显,却碍于药泉的身分不便发作,低头硬将愠意压了下去,突听师祭神缓声道:「琴松,本座说过不会取他的性命,你无须为他担心。」
男人从书卷间抬目,洞察一切地微笑:「本座知道你喜欢他,等炼成了丹药,本座也不会再追究他劫持贺礼之事,将他赐给你就是。」
「这?!」琴松愕然。他对莫醉秋有好感不假,也确实颇多维护,但并没有半点邪念,听尊主这么一说,不禁发窘,正想该如何措辞回绝。
边上莫醉秋本已双眼发黑摇摇欲坠,再听到师祭神如此惊人言语,又气又急。他这辈子心里装着的,除了师父关山雨再无第一人,要他和别的男人去行苟且之事,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不行……」他试闭大声驳斥,吐出口的声音却极是微弱,气血上涌,一个踉跄,竟晕厥过去。
昏迷之际,莫醉秋头脑里似有千万只马蹄在胡乱践踏,疼痛欲裂,慢慢地,额头上有了些许凉意,逐渐驱散了头痛,他挣扎着睁开双眼。
他正躺在自己住处的床板上,油灯盏里一点红焰,染了满室昏黄。
「好些没有?」
琴松正拿巾子蘸了水替他敷额,见他醒来,便停了手。
莫醉秋忆起昏迷前的情形,只觉尴尬,点点头低声道:「多谢你扶我回来。」说完随即移开了目光。
琴松知道莫醉秋的顾忌,无奈地叹口气,苦笑两声正色道:「尊主他是有所误会了,他先前所言,你莫在意。我虽然不近女色,对男人却也没兴趣。我照顾你,也是见你在尊主而前有些胆色,是个人物,没别的意思,绝不会碰你。」
他说得露骨,莫醉秋苍白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暗忖自己苦恋男子,倒把他人的磊落行径想歪了,暗叫惭愧,嗫嚅着陪了个不是。
琴松是个豁达人,并未放在心上,又替莫醉秋输了些真气,看他入睡后才悄然离去。
莫醉秋这一次失血过多,连躺了好几天才略有起色,可以下床行动。
一日三餐,吃的仍旧是药泉精心调配的药膳,只是送饭人却由琴松变成了药泉丹房里一个少年僮儿决明。莫醉秋一问,原来琴松被派下山办事。
「琴松先生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外边那么好玩,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会让我也下山去呢!」
决明一边服侍莫醉秋吃饭,一边自说自话,一脸的羡慕。「师父老说我和几个师弟还是小孩子,不许我们离开祭神峰。」
他少年心性,对祭神峰外的天地满怀好奇,又知道这俊秀青年也是习武之人,一空下来便缠着莫醉秋追问江湖上的趣事。
莫醉秋自小看着束东烟长大,更常被小师妹拖住了讲故事,这等哄小鬼的本事于他实属家常便饭,数日下来,便与决明熟稔。此刻故作漫不经心地打听起药泉究竟在炼制什么丹药。
「师父没说,我们做弟子的就不清楚了。」决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突然又想到什么,兴奋地压低嗓门:「不过啊,我好像听师父说过一句,这药要是炼成了,吃了能脱胎换骨,再世为人呢!」
那岂不成了起死回生的仙丹?莫醉秋暗自摇头。血灵芝固然是天地奇珍,但充其量也不过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罢了,哪有那么大的神通。别说他的血中毫无药性,即使用尽关山雨全身鲜血,药泉也不会成功。
不过说起来,离上回取血已有些时日,按说药泉早该催他去采血了,如今却尚无动静,未免有点反常……
莫醉秋揣着满腹疑惑又过了几天,药泉仍未派人唤他前去。
这天黄昏决明前来送饭,莫醉秋实在按撩不住疑窦,向决明打听。
少年只是摇头,道:「师父这些天都把自己关在药房里钻研医书,饭也不吃,脾气大得很,我们几个徒弟都不敢多问呢!」
奠醉秋心下了然,药泉肯定是炼丹无果,转去书中求助了。要是再找不出个所以然,多半就会将一肚皮的怒气发泄到自己头上来。
他微微苦笑,用完饭,早早洗漱便上床就寝。
祭神峰顶的春夜,索来月色明净,今晚却乌云浓重,遮得星空一片漆黑。莫醉秋睁着双眼在黑暗里发呆,堪堪到二更时分,终于有了朦胧睡意,不料刚闭上眼帘没多久,猛被一阵隐约呐喊惊醒。
「有敌来犯——」
居然有人敢闯上祭神峰寻衅?莫醉秋坐起身,透过窗纸望见屋外天色隐隐发红,摊门出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居处位于祭神峰顶极偏僻的一角,离师祭神及其门人所住的屋字甚远,可一股土术焚烧的焦味依然随夜风扑面而来,远处数问房屋都浸在火海里,火蛇飞舞卷扬,照红了半边天。
仆役奔走救火之际,嘈杂声中,响起师祭神波澜不惊的声音:「衣教主,既然来了,何必又急着走?」
他语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遍峰顶每个角落,然而山风呼号,激起几波回声,始终无人回应。
莫醉秋又观望了一阵,火势逐渐被扑灭,他正待回屋,只听屋后「啪嗒」一声轻响,似有重物坠落。
「谁?!」
他微惊,绕到屋后,果见一团瘦小人影匍匐在地。
他借着微弱火光,依稀辨出那人披散着头发,身穿黄衣,腰系银灰衣带,正是祭神峰上仆僮的打扮,瞧身形,竟有几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