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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叠枫抬头看向呼延铎,星眸之中璃光烨烨。
“男婚女嫁,自古即是天循之法,接代传宗亦是顺应天理之为,你父亲虽与禄王纠缠数年,最后不也是留下了你么。你跟汪云崇正是年少气盛之时,彼此正好遇上,动心也就动心了,但你们两个男人,要怎么过一辈子?之前你们好得正是时候,世伯也不便与你多说,现在他一声不吭地回了京城,你若再孤意执迷,可就不值了。汪云崇此人,眉端辅犀骨极明,地阁丰腴,聚人气、成大业,命定是贵不可言,这个关头他还敢顶着祺王之势以布衣之身入京,想必已握有必胜之法,定能重归朝堂。”呼延铎轻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南叠枫的手臂,道:“你们两个,一个注定是身处庙堂的权贵,一个今后将是高居武林至位,就算在了一起,要如何相守,如何承担世人之言?叠枫,明日即是山庄庆典,从今往后你的人生将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汪云崇这个时候离你而去并非是坏事,而是对你们两个都好的决定。”
南叠枫微微拧了一下眉,只觉眉心跳突,额角胀痛得厉害。
呼延铎长言累句说得字字清晰,可为什么觉得这句句之中,尽是自己不懂的道理?
师父过世之后根本无意扬名江湖的自己,为什么会偏偏走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那个二十五年前追杀阳灵教暗主的人不是自己的师父,如果那个被追杀的暗主不是禄王爷,如果那个在最后救走禄王的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置身事外,全不理会?
还是……就算是如此也可以全不理会,由他水起风生,天下变色?
头痛欲裂,真的头痛欲裂。
南叠枫扶住额角,微闭了会儿眼,这才打开双目看向呼延铎,道:“世伯的话,小侄记下了。”
呼延铎本欲再说什么,却被南叠枫这一句话给搪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道:“世伯也不图你当下便即豁然,能想想就好。这么晚了,明日庆典想必也不轻松,你这发热还未好透,赶紧休息罢。”
寅时,夜色深浓。
京城东面的一处羊肠小道上连贯疾驰着三匹黑骑,马蹄之上都裹上了厚布。
黑骏呼掠而过,扬起一阵啸风,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领头那匹马上之人躬身策马,全身紧绷,不时抬头望一眼夹道两边的屋檐,眉间紧蹙。
那屋檐之上,与他三骑几乎并列而行着两人,凭着高巧轻功无声无息地疾奔于屋脊之上。
那二人所过之处,不时闻见一二声不知何处发来的闷哼,随即湮没在沉夜之中。
三匹黑骑一阵怒奔,霎时转出小巷,直取前面一座敞阔府宅。
院前两个守卫好容易辨认出黑暗之中猛奔而来的三骑,正要拔出兵器上前,鞍上两人忽得齐齐一个翻身疾跃,一人挟住一个守卫,一把捂上了嘴。
其中一个守卫已然认出了这将自己按住的人是谁,说不出话来,只好瞪大了眼睛。
薛骏咧嘴一笑,捂着那守卫嘴的手却不肯松开,道:“两位好兄弟,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一匹棕黑大马放缓马蹄闲踏而来,鞍上跨坐一人,俊眉朗目、意态纵横。
两个守卫胸中一热,连带着眼眶都红了,梗着喉咙模糊不清地唤了一声:“崇哥……”
汪云崇勾唇一笑,翻身跃下马来。
几乎同一瞬,右首墙檐之上也跃下两个黑影,那两个守卫方刚一凛,已被薛骏陆之冉再次按住,示意不要出声。
两人一把扯下掩面黑巾,正是列潇云和邓吉。
汪云崇转向他二人,道:“列少帮主果然言出必行,汪某在此谢过了。”说着躬身一揖。
列潇云倒也大大方方地受了这一礼去,笑道:“既说好了亲送汪兄入京,自然不是妄言,这一路上我与邓吉一共遇上十六个黑衣人,依照与汪兄约定,尽数制穴打昏,不伤及性命。”
“十六人?”汪云崇听到这个数目也有些微讶,挑了挑眉,道:“列少帮主可看出是何人指使了么?”
列潇云摊手一笑,道:“可惜汪兄不让小弟我带回去一个,不然吊起来让小笛问上两天,立时就能知道个清清楚楚。”
不用想也知道,列潇云所谓的“吊起来让小笛问上两天”是怎样糟糕残虐的法子。
汪云崇皱了皱眉,道:“现在京中局势混乱,列少帮主还是不要久留为宜。”伸手向右首边的一条黑巷一指,道:“从这条小巷往南,一路尽取小道而走,不消一个时辰便可离京。”说着抱拳再一拱手,道:“今日之事有劳少帮主,后会有期。”
列潇云脸上笑意更浓,道:“自然有期,与汪兄约定之事,还望汪兄信守承诺。”
汪云崇嘴角向下一撇,道:“既然答应了少帮主,汪某定不失约,少帮主出京务请千万心,恕汪某不能远送。”
列潇云点了一下头,从邓吉手中接过缰绳,跃然上马,竟难得的也一抱拳,道:“之前诸事多有得罪,还望汪兄莫与小弟计较,告辞。”言罢一抽马鞭,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黑骑黑衣远远没入深巷,连声响都不闻。
汪云崇望着已与黑夜不分你我的空巷,只觉胸中似有一团乱麻,越缠越紧。
不着痕迹地叹出一口气,汪云崇转回身来,向薛骏陆之冉道:“进去罢,把希和弦都叫过来,我们明日一早进宫,去见祺王。”
四月初八,天若碧洗,万里无云。
南叠枫睡梦之中轻吟一声,只觉喉间紧涩干疼,精致的眉心揪了起来。
翻了个身,右手顺手往身侧一搭,却猛然搭了个空。
纤长有力的手指在锦被上慢慢捏紧,浓浓的长睫抖动了一下,邃若漫天星斗的眸子徐徐打开。
称不上熟悉或是陌生的屋中,满室空荡的静谧中只闻自己的呼吸声。
在这间小屋,他说自己是摸进九华宫的飞贼,理由是那日宫中猝不及防的浅吻。
在慕容笛的画舫上,是他守了身中茶菱香的自己整整一夜。
在乌沙的小客店中,猝然间不知是谁先发起的,迫动心神的长吻。
在除夕夜十二卫的客院里,得知他要将要迎娶清北公主时,彼此间莫名的燥怒。
还有……在武夷山的长清居里,纠缠到不可收拾那晚。
曾经颠沛中相互倚靠的记忆如此鲜明,已成习惯的笃定,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额上尚有隐隐的闷痛,呼延铎苦心之语尚在耳边。
南叠枫阖上眼轻柔着额角,深深吸入一口早间的凉气。
翻身下床,一边系着腰间细带,一边走到窗边打开窗格,竟已是天光大亮。
初夏游荡的微风之中,隐隐可闻屋外喜庆的吹奏之声。
南叠枫微微蹙了蹙眉,暗叫了一声糟糕,慌忙三两下梳洗整齐,穿好里外衣物,出了屋门,径直向后山而去。
百川山庄后山的演武场上旌旗猎猎,四周老树丛丛,时值夏初,绿树幽草繁茂,加之今日适逢山庄庆典,演武场内更是一片人声喧鼎,生气一派。
南叠枫由一个佐事引着往主宾位上走,所经之处或是人声暂歇、或是低声窃语,及至落座之时,场内竟有大半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数月前论武大典上为龙箫初露身手,谁想今日再来却是要做这下一任的庄主,日后与百川山庄的牵连,应是千丝万缕,再也抹不掉了。
南叠枫侧过头,向主位上的叶剪繁和任无禾抱拳一礼,待二人回礼后,又转回头来,向呼延啸牵牵嘴角,清浅一笑。
刚刚染上笑意的眸子定在呼延啸左边的空位上,精致的弯眉略略一挑:“世伯呢?”
呼延啸也一耸眉,道:“清早时候有个侍童过来请我和父亲去归一阁喝茶,父亲年岁大了,昨夜又与你谈到几近寅时,我就想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儿,再看你也未起,就干脆自己先去了叶庄主那里。”顿了一顿,抬眼望向演武场外的小道,蹙眉道:“怪了,父亲就算歇得再晚,第二日至少辰时也会起来练一套拳活气,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断不可能到这时仍然不醒,我方才还以为他会与你一道过来。”
“我来得匆忙,也不知世伯是否还在屋中。”南叠枫眉心也拧了起来,忖了半晌,道:“我回去看看。”
呼延啸一把拉住他,道:“今日庆典你才是正角儿,要走了你这还不得大乱,我回去就好。”说着拍了一下南叠枫的胳膊,自个儿站了起来,走到主位边上与叶剪繁任无禾言语了几句,便绕出了演武场。
叶剪繁向左首的主宾位探出半身,对南叠枫道:“,段庄主过世后呼延家与百川山庄已经二十余年未有来往,这次老爷子难得过来,也算与山庄重结旧好,加上陵前辈与老爷子是至交,我也有意请他坐镇这回庆典证你继任之事,我们且等他一等。”
一番话说得极是客气,似还犹带几分商榷之意,但谁人不知这呼延老爷子乃武林泰斗,呼延家亦是江湖之中有名的正气之门,他既已来了百川山庄,这庆典又哪有不等他的道理。
南叠枫点了点头,道:“都是小弟昨夜与老爷子聊至深夜,让老爷子歇得晚了。”
“哦,原来如此。”叶剪繁点头微笑,道:“叔侄情深,叫人好生羡慕,想必老爷子对贤弟暗授了不少奇巧玄机,将来定是管用得很。”
暗授玄机?
忆起昨夜呼延铎对自己的一番苦心劝说,南叠枫神色微黯,勉强牵牵嘴角。
叶剪繁见他神色,胸中已然猜了个七八分,挑挑眉,便也不再去多言,转头吩咐侍从先行布置酒食,与其余宾客闲叙起来。
眼见庆典一时半会儿开始不了,场中群雄便干脆纷纷开始饮酒攀谈,互相寒暄起来。
南叠枫一人独坐主宾位,身边本应坐着的呼延父子都不在场,各家高手虽是对这百川山庄的未来庄主好奇不已,却也无一人敢冒然上来搭话。
自一边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杯清茶,南叠枫低头嗅了嗅茶香,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哎,你们听到京城传过来的消息了么,皇上在御囿失踪了。”
南叠枫擎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顺眼望去,但见说话的是两三丈外一个青衫男子,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却在下颌蓄了簇胡子,看起来有几分老深。
一边一个身形略矮的人凑近了几步,道:“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怎么会不知道,听说当时守在皇上身边的十二卫高手又十几人,韩承希董之弦更是片刻不离,却居然还是让走了漏,这祺王的本事……哎呦!”
一旁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在抱着手,冷眼看着被自己踢中小腿的那人,道:“师弟,这种妄然揣度的话怎么可以乱说!所谓祸从口出,万一招致什么大祸,你可就是师门的罪人!”
“天底下谁人不知……”那人还想再说什么,撇了一眼师兄已然黑沉的脸色,到底是咽了回去。
“要变天啰,也不知百川山庄会有何动作……”发话那人摸了摸颌下的胡子,意味深长道:“看来这没了汪云崇,十二卫可就失色多了。”
南叠枫轻轻叹出一口气,扶住额头。
“贤弟哪里不舒服么?”
南叠枫抬头起来,正对上叶剪繁探询的眼神。
任无禾竟也难得地向南叠枫望了一眼,深黛色的弯眉浅浅一蹙,道:“南公子昨日着凉发热,这山中清晨风凉湿重,应是尚未好透。”
叶剪繁赞同地点了点头,正要对南叠枫说话,忽的眉间一动,向来沉冷稳持的眸中掠过一阵巨大的惊恐。
紧接着南叠枫与任无禾也是一凛,眼中同时染上了与叶剪繁相似的惊慌。
三人齐刷刷地猛然站起。
群雄皆是一愣。
骤然宁静的演武场内,凭空之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旷的山间低谷里来回鼓荡,振聋发聩。
场中众人直觉得胸口一凛,背脊一阵发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向主位上站着的三人。
蓦地一个水蓝色的影子以目力几乎难以觉察到的迅猛疾掠而出,只一个瞬眼的功夫,已然消失在场外山道。
紧接着另两道身影也一前一后地自众人头顶掠了出去,三道身影接连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狂风。
主位上顿时空空如也,场中霎时哗然一片。
繁花锦簇绿树掩映的寒花院,与往常无异。
主屋的大门敞开一半,明明是散发着强大劲气的屋中却偏偏半点动静也不闻。
南叠枫一手撑住雕花门柱稳住一路疾掠的身体,随即连气也顾不上换一口,径直又往主房里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