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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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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阳侯摇了摇头笑道:“她算计一辈子,这最后一次算计,仍然是算准了我们下不了手。君子可以欺其方,也罢,此事我来安排吧,你不必介意了。”一边又对卫环道:“我们是你母亲的对头,只是你到底是个无辜的孩子,既然你母亲费尽心思也无人可托,我便安排你远离京城,之后你要隐姓埋名,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不可再找你的亲人,自过你的平凡人生,你可愿意?”

    卫环点了点头,母亲临时前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原来父亲当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红着眼睛对自己道:“当时母亲无路可走,继母一心要将我嫁给个老男人做妾,一样是做妾,卫家已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一个无子的妾要如何立足?一切都是母亲对不住你们……如今费尽心思只求给你一条活路,你姐姐大概是活不成的,你走得远远的,只要活着就行,千万不要报仇!”

    她将她存在银庄的所有积蓄都给了那杀手,只求送他到云阳侯府,那杀手组织也不知母亲去哪里找的,居然当真看在钱的面子上没有杀了自己这个稚龄儿童灭口,尽职尽责地将自己夤夜丢进了云阳侯府便消失了,而一切人都不可相信,偏偏就是这两个母亲恨了一辈子的人,却反而能保住自己的命……他的世界一夜之间坍塌了,他挚爱的母亲却告诉他这一切的真相不过是他被打回原形而已……他想恨,却不知道恨谁。

    云阳侯点点头,又道:“我会安排人监视于你,你若是恩将仇报想要找我们麻烦,我轻而易举便可杀了你,你可明白?”

    卫环眼睛红了,仍是点了点头,忽然双膝跪下,向云阳侯和管夫人磕了几个头。

    管夫人别过脸,想起知道卫子清死的那一瞬间的茫然感,她准备了一辈子去和他们铆到底,那头却忽然松了劲……她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忽然觉得她这一辈子,似乎都比不过这个自己从前看不起的女人,爱的时候,不顾一切的争取,排除万难,决不放弃,恨的时候,便干脆利落的杀掉他,死了还狠狠地恶心了她一把……虽然采取的方法令人不屑,可是她却活得这般恣意……

    秋高马肥,北蛮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边界时有北蛮骑兵成群结队过了国界劫掠之事发生,他们来去如风,到大秦抢一把,就可以过个好年,往年虽然也有,却不如今年猖獗,边疆屡屡有报,言北蛮军方有异动。仁熙帝极是恼火,大秦休养生息数年,却是渐渐重文轻武了些,对北蛮有威慑力的谢佑如今身居相位,却是忙着田亩制改革,无法领兵边疆震慑,好在此时,云阳侯主动站了出来,自愿领兵赴边疆,仁熙帝大悦,准其所奏,封云阳侯为振威将军,领兵平北疆,冼夫人因为百越族人首领,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素有勇武之名,准予随夫出征,云阳侯之子管英则封了个副将随军出征。

    而与此同时,急云也踏上了赴南诏的征途。

  
 第102章 各有志

    送走急云的李熙很郁闷;为了掩护急云的行踪,他也早就回到了山庄养病;秋光水色;倒是好好画了几幅好画。

    然而这一日他却迎来了个不速之客;明华公主。

    明华公主不过小他几个月,因为人温柔,从前在宫里关系还算融洽,到底有些兄妹情分在;后来下降袁玉,袁玉又是急云的义弟,自然四时八节的节礼,又分外用心些;然而到底算不上来往十分密切,今日特特一个人来到山庄探病,不带驸马,却着实有些古怪。

    明华看到居然是养病中的李熙亲自来迎她,反而是王妃没有看到,有些失望,勉强笑道:“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显见得是嫂嫂侍疾有功,却不知怎么不见嫂嫂?”

    李熙笑了笑道:“她习武的,最近闭关了。”闭关真是个好理由啊……

    明华哦了一声,脸上郁色又起,李熙观其神色,笑道:“妹妹是怎么了?”

    明华垂下眼睫,却是有些忍不住泪水,半晌才道:“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夫君从前曾得嫂嫂启蒙教诲,极是敬爱这位姐姐,因此想来问问嫂嫂夫君有什么喜好。”

    李熙点了点头,笑道:“想是驸马不太快活?”

    明华终于忍不住落了泪道:“我也知他鲲鹏之志,如今被困于公主府,着实委屈了他,因此自嫁给了他,我一心一意地对他,并不曾摆公主架子,又请人去接了他亲人来京城,就住于公主府内,还专门让太医替他姑姑治病,如今病已是好了许多,清醒得很……对公婆也是恭敬之极……”

    李熙惊讶道:“难道妹妹如此恭顺体贴,驸马及其家人仍给你气受了?”

    明华慌忙摇头,泪水滚珠也似落下:“不曾,玉郎对我一直温柔备至,公婆也极是和气,就是祖母嘴巴刻薄些,对我也是极好的,只是玉郎却总是郁郁寡欢,有时明明是在书房看书,好好的却又买起醉来……这般下去……这般下去我心里着实难受……我对玉郎一片真心,然而却为着我,他志不得伸……教我心里如何好受……”

    她喜欢他,好学,用功,聪明,有着侠义之心,出身贫寒但不亢不卑,如今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仿佛一颗新星还未到最亮,便要陨落。

    本来袁家人来了京城,袁玉倒也打起精神,当时晋王妃闻讯也去看了看他们,倒是一家子其乐融融,结果没多久袁雪病情好转,老太太便说担心家里的猪和地,要回去,一家子又回了烟水村,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袁家人那是真正的庄户人家,哪里吃得消这公主府里的繁文缛节,来住一段时间不错,住的时间长了,京里又极是寂寞没有朋友,他们又不能习惯贵人的生活圈子,自然是要回去,回去乡里乡亲和官员们趋奉他们,却是过得自在多了。只是玉郎却是一日比一日的憔悴下来,她只得试着看看能不能从晋王妃这边试试劝一劝。

    李熙点点头,沉思片刻笑道:“不妨事,如今秋景疏朗,我这里又有一池的好水好花,泛舟赏月,船上携着笔床茶灶,仿佛浮家泛宅似的随水荡去,高兴就写几笔画,吟几句诗,看看山高月小,溪光树色,于开阔心情上却是极好的,不如让驸马与你来我别院住上一段时间,我来慢慢劝解于他,你看可好?”

    明华愁眉不展,这些文会从前玉郎还常去,自从做了驸马后,他极少应,除非谢开阳硬来拉他,他才去一次二次,然而晋王盛情难却,再说兴许过几日嫂嫂就闭关结束了也未可知,便勉强笑道:“那有劳熙哥哥了,我回去便择个日子随玉郎一同过来。”

    过了几日果然袁玉和明华一同来了别业内,李熙安排了静芳园给他们居住,里头临着水,满眼荷花芦苇,十分轩爽。

    夜了李熙却是留了袁玉在书房小酌,慢慢和他说些诗书之事,渐渐又说到朝廷体制上,袁玉因急云的原因对他原有亲近之意,喝了些酒,果然也放开了心防,少不得大谈起如今变革之法:“如今圣上变法,却仍不敢动祖宗官制,其实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都可归于礼部,而大理寺可并于刑部,太仆寺则可并于兵部,通政司则可并于都察院,其余冗员,予以裁汰,除去骈枝,吏治清爽,清除内弊……”

    李熙只是笑眯眯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渐渐从恤农到兴工,从兵务到外事,他居然说了个滔滔不绝,倒都是颇有见解,李熙听着听着颇觉此人是个人才,思路很是开阔,大概幼时也受了急云一些影响吧,一些思想和后世有些相近,若不是为驸马,做个变革之臣的确不错,倒不枉急云对他颇为照顾。

    袁玉说着说着却忽然沉默了,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喝着,李熙笑着给他斟酒问道:“如何不喝了?”

    袁玉垂下睫毛道:“不过是空谈罢了……”

    李熙笑道:“你眼光敏锐,见解独特,又有远见卓识,是个人才,不要妄自菲薄了。”

    袁玉苦笑了下,握起酒杯,想起那些寒夜里借着雪光看书的夜晚,想起那些用秃笔一次一次在写过无数次的纸张上再次练习的书法,想起那些饥渴地看书吸收所学的日子,他学得才华满腹,以为可以报效国家,造福百姓,不料自己如今一眼可以望到底的前途,不过是陪着皇帝的女儿,庸庸碌碌地过完这辈子,满腹才学,是用来在宫宴上点缀的花团锦簇的制诗,是花前月下陪着公主的艳词,他每一日都觉得自己早已死去。

    李熙依然笑微微:“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驸马想必是寥落了。”

    袁玉板了脸道:“我岂又是那种势利无耻爱权之徒?”

    李熙摆摆手道:“此话是一个算得上是个人物的人所言,他曾独立国事数十年,内政外交,常以其一人当其冲,才识过人,却偏偏境遇不堪,背上了卖国贼的骂名,他弱冠之年,曾有一首诗是这样的: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笑指卢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袁玉低低重复了下,击节叹道:“胸怀大志,心雄万夫,好诗!”

    李熙笑道:“我记得他道:大丈夫在世,自当以天下为己任,拼搏进取、建功立业。而匡扶社稷江山,造福万民百姓,凌霄阁上留名,贤良祠内画影,这一切,都需要两个字:权力。权力是个好东西,奸臣需要,忠臣、能臣更需要,唯有庸臣不需要。倘或无权在手,便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丈夫抱负如何伸展?只是丈夫爱权、取之有道。权力乃是公器,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袁玉点头道:“确然是妙论,只是我却未曾听闻过此人的言行?此人到底是哪朝哪代的人物?这卢沟桥和瀛洲又是哪里?”

    李熙摇摇头道:“此人后世毁多誉少,我们未身在其境遇,不便置评,如今借他这一说,不过是来劝劝你罢了。”

    袁玉眸子黑沉沉了下去,低声道:“我知明华担忧我……你不必再劝了,我之一生已是如此……”

    李熙笑道:“驸马可曾听过一言:掌握秘密即掌握权力。”

    袁玉一愣。

    李熙忽然却又转移话题道:“如今北蛮那边不太太平啊。”

    袁玉冷冷道:“他们休养生息数年,到底忍不住了,那是狼一样的民族,觊觎我们这锦绣山河多年,只怕今岁就会有大战了。”

    李熙微微笑着:“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我却有些消息渠道,每日里有些北蛮的动向送来,只是我身体所限,精力不足,无法一一阅读辨析哪些对战事有用,哪些没有,却是需要一个熟悉朝事善于谋断的人替我先看过一遍,加以评析……然后再遣人送去前线振威将军处……”

    袁玉眼睛却已是渐渐亮了起来,他断然道:“我愿意做!”

    李熙微微笑道:“只是此一渠道,乃是本王不可告人之机密,若是被人知道,则勾结大将,意图不轨的罪名,便是粉身碎骨了……”

    袁玉却已心知,此渠道从前从未听说,如今李熙提起,必然早已暗中运作许久,且必不仅仅是北蛮那边的消息,再想到适才李熙说的掌握秘密即掌握权力,他不是庸人,早已觉察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已是热血沸腾起来,他知道这个机密事关姐姐和姐夫性命,如今姐夫却是将这秘密告诉了他,他为这沉甸甸的信任感觉到了眼眶发热,他斩钉截铁地道:“我必坚守秘密,绝不吐露一言一字,即便父母妻子,也断不泄露,否则便教我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李熙笑了,他一直头疼秘营不缺执行力,不缺战斗力,却十分缺乏指挥和分析用的智囊团,毕竟掌控全局的智囊,必须对朝廷事务有着一定的了解,一般幕僚又难以信任,秘营之前失去了晋王,便如无头之蛇一般只能蛰伏,也是为此,然而他精力有限,一直没有能极大地发挥出秘营的地下情报作用,他放声笑道:“好吧,让我们来做一代情报之王吧。”

    ***

    管夫人和卫瑾这些日子得不搬回了安乐侯府,主持繁琐之极的丧事。卫老夫人失去儿子,心里极是伤心,年事又高,如今又不得不在从前的儿媳和孙儿手下讨生活,已是卧病在床,管夫人不得不遣人为她看病侍疾,又赶上云阳侯出征要送行,好不容易忙乱了数日才算安宁下来。

    这夜她却找了卫瑾来谈话。

    卫瑾已是换了全身素服,他已经十九了,因居丧不曾修面,唇上已出现了毛茸茸的须茸,他这些日子颇为沉默,无它,他着实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不过是想整治一下父亲的举措,最后居然造成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后果。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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