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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威之下,莫敢不从。就在陆仪正试图平息事态的时候,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二十来岁,身穿翠绿色棉袄,头戴银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她趁人不备,一个箭步跑到跪在河边的梅夫人身旁,伸手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怒斥道:““贱人,居然让老爷蒙羞,我饶不了你!”
说完,猛地向前一推,将身上绑着巨石的梅夫人推入了河中,咕咚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该女子行事虽然激进,但脸上却呈现一片死色,仿佛预知了自己的未来。
“哥!”苏苏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喊道。林源立即反应过来,没有犹豫,跳下河中救人,他随身携带着短剑,跳下去正好给梅夫人松绑,只要割断梅夫人身上的绳索,便能转危为安。
陆仪正逢此巨变,怔在原地,听见苏苏的尖叫声,紧接着又看见未来的大舅哥义无返顾地跳下去救人,回过神后,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口气不善地问道:“梅老爷!这位是?”
“翠莲,夫人再有不是,未等官爷决断,怎可做出这种糊涂事!”梅举人贼喊捉贼,没有正面回应陆仪正的质疑,而是冲到行凶女子面前,甩手就是一个大耳光,女子面露怯色,默默地承受这一切。须臾,血……慢慢从她嘴中流了出来。
“陆公子,让你见笑了。这位是我的小妾,她为人性子刚烈行事冲动,看见家门不幸,发生了有辱门风的事,一时激愤做出了这等事。”梅举人轻飘飘地解释了两句,然后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河中。刚才那位跳下河救人的男子一直没有浮出水面,想必是没办法给那贱人松绑。只要那贱人一死,脏水还不是任由自己泼?哼,跟我斗,门都没有!
陆仪正意味深长地掠过梅举人,见他将此事跟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眼旁观,梅夫人生死不知,此时多说无益。
过了一会,水面一阵激烈的晃动,哗的一声,从下面冒出来两个身影,正是林源和梅夫人。
林源水性还凑合,刚才见事态不妙,及时跳下水潜入水底,找到了梅夫人,割断她身上的绳索,拉着她一起浮上了水面。
“大哥!”苏苏见林源有惊无险地冒出水面,大喜若望,跑到河边想去拉他上来。
梅举人见此,脸色顿时铁青,阴郁的眼神瞪了下那还跪在地上的小妾翠莲,又扭头看了眼毫无防备的苏苏。翠莲收到这个眼神,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想到家中的幼女,唯有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反正自己是活不了了,只求老爷看在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上,给香儿安排一桩好亲事,自己就算是死,也无怨言。
想到这里,翠莲悄悄掏出怀中早就备下的匕首,猛然冲向苏苏……
苏苏站在河边,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大哥身上,见林源托着梅夫人上岸,忙伸手过去,准备拉大哥一把。
身后不远处的某人深情地凝视着她,心有所属奈何佳人无意,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总也寻不到迈过去的方式。
闪烁的火把格外晃眼,照得苏苏的身影忽闪忽闪,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仿若远在天边,陆仪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一道银光闪过,刚刚还伏在地上的翠莲面目狰狞地冲向了苏苏,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
陆仪正想都没想,扑了过去,一把推开苏苏,挡在她的身前。
噗——
利刃入肉声,沉闷无比。
啊——
众人尖叫声,刺耳不堪。
背部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疼,紧接着鲜血蜂拥而出,陆仪正晕过去之际,见苏苏趴在地上,抬头望向自己的眼中满是不信与惊恐。
值了!如果今生今世得不到她的芳心,那就为她而死吧,这样还能在她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陆仪正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心中再无所憾,回了苏苏一个勉强的笑容,缓缓倒了下去……
“陆公子!”苏苏一怔过后,立马冲到陆仪正身旁,掏出怀中的手帕,忙着为他止血,然而伤口太深了,血瞬间染红了手帕,苏苏望着满手鲜血,脑中一片混沌,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来,忽然……心口好疼……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冲上来救自己?前世的记忆若隐若现,仿若呼之欲出……
“小妹!”林源托着梅夫人好不容易爬上岸,就见苏苏这边出事了。陆仪正替小妹挡了一刀,生死不知。直觉告诉林源,陆仪正这混蛋不会这么轻易死去,所以他虽然紧张还不至于慌了心神。
跑到苏苏身边,先查看了陆仪正的伤势,发现他伤势虽重却不致命,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晕了过去。想了想,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手封了他身上的几个穴道,为他止血,总不能让他真的挂了,那小妹的心就回不来了。
林源没好气地瞪了地上的混蛋一眼,没本事还冲出来逞能,装什么英雄啊,现在成狗熊了吧!
☆、第51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陆仪正倒地不起;引起现场一片混乱。两位差大哥虽然慢了一拍,没有拦着行凶者;但是反应也不慢,扑向翠莲将她按到在地,防止她畏罪自杀。她可万万死不得,她死了;陆公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承受县太爷的熊熊怒火?
翠莲像个死人一样,没有抵抗;脸如死灰;束手就擒;绝望的眼神掠过自家老爷,只见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罢了;这样的结局自己早已料到,不是吗?翠莲放弃了最后一丝奢望。
林源帮陆仪正止住血后,吴员外立即将人送至黄溏县医术最好的大夫家中,同时派人通知了县太爷。
等陆大人匆匆赶到,大夫已经会诊完毕,捻着八字胡,宽慰道:“陆大人,请放心!令公子伤势虽重,所幸没有伤及要害,且止血及时,并无大碍。他的昏迷只是失血过多引起的,过两天自行就会苏醒。”
听完大夫的话,陆大人一颗高悬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转身听了衙差的汇报,知道儿子是为了救一个小姑娘而受伤的,陆大人蹙起了眉,低声问道:〃那个小姑娘是何来历?”
当得知苏苏是药铺老板的妹妹,因为安济坊一事跟儿子相识后,陆大人派人将她喊至面前。
眼前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眉清目秀,梨涡浅笑,脸上还隐隐有着婴儿肥,面对自己有点紧张有点拘谨,还算大方得体。阿正这孩子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这样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救人,还是太冲动了,就算喜欢至极,也不能舍生相救啊!真是年少轻狂,颇有自己当年的影子,陆大人望着苏苏久久未语,陷入了陈年往事。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么的为爱不顾一切,甚至可以舍弃生命。只是冷静下来后才发现,生命中并不完全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和责任……
“陆大人,真是对不起!陆公子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的,我……”苏苏见县太爷喊她过来回话,到了之后,却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不由得心里发慌,不知道说什么好。陆家有名有望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自己能付出的人家未必稀罕,可是什么都不说不表示,又觉得自己很冷漠无情。
“林姑娘……我们父子二人从京城来此,身边没有带足够的人手,可否委屈你几日,留在这里帮忙照顾正儿?”陆大人沉默了片刻,捻着胡须,缓缓说道。罢了,难得儿子喜欢,为人父母者当然要尽量成全。
“陆大人,你言重了!照顾陆公子是我份内之事。”县太爷的要求对苏苏来说,一点也不过分,所以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人家儿子救了你,让你帮忙照顾两天,如果这也要拒绝的话,那就太没人性了。
苏苏的反应在陆县令的意料之中,他满意地微微颔首。他们父子二人来黄溏县赴任很低调,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带很多人,身边确实没有人手。陆仪正受伤后,虽然黄溏县离京城不远,但他并没有将此事告诉父亲安国公,怕他老人家知道了担心,因此他也没有调府里的人过来,临时找人他又放心不下,所以才想到找苏苏帮忙。
届时,苏苏留下来,他也正好观察下她的为人品性。如果性子温顺谦和,那留在正儿身边未尝不可,如果是别有用心,故意接近正儿迷惑他的狐媚女子,那就万万留不得。
苏苏回到家中,随便收拾了几件替换衣服,准备返回县衙照顾陆仪正。
看着小妹收拾东西,林源坐不住了,围在她身旁团团转。陆仪正人虽是混蛋,但这次却是为了救小妹而受伤的,小妹的性子他最是明白,恩怨分明,所以前去照顾那混球是义不容辞的事,自己说什么都拦不住她。
在一旁转了几圈,林源绞尽脑汁,憋出来一个不怎么靠谱的提议:“大哥出钱请个丫鬟替你去照顾陆公子,好不好?”
“大哥,人家是为了救我而重伤昏迷的,我若照你说的做,岂非寒了人心。若是我替陆公子挡了一刀,重伤躺在床上,陆家派十个丫鬟来服侍我,你愿不愿意?”苏苏知道大哥是为了她好,怕她跟陆仪正牵扯太深,届时不好脱身,所以才想到这个歪主意。
“呸呸呸!别乌鸦嘴!你怎么可能替他挡刀?”想起前世,小妹突然冲出来,替自己挡了那混球一剑,惨死在自己面前,林源条件反射似的怒道。
“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陆公子救了我,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的。”苏苏抬头冲着林源璀璨一笑,自己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你不在家,没人洗衣服打扫屋子了,还有……旺财和虎仔也会想你的。”最重要的是我会想你,会担心你。最后一句话,林源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脱口而出。
“大哥,我已经交代高大娘了,我不在的这几天,她过来烧饭的同时,会顺便洗衣服打扫屋子的,你不用担心这些。”高大娘平时在林家铺子打杂,做这些事情也不算麻烦。
至于旺财和虎仔,它们都是大哥弄回家的,真要想自己,那也是因为大哥饿着它们了。
林源见苏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她出门,将她一路送到衙门口,还想要跟进去,却被苏苏制止了。
“大哥,送到这里就行了。大夫说了,陆公子需要静养,太多人进出会打扰他休息,不利于他伤口的愈合。”大夫这话说的没错,闲杂人等身上难免带有病菌,进进出出,会加大患者伤口感染的机会,要知道在古代伤口感染,死亡率是很高的。
“小妹,照顾那……他的时候,自己也要多多休息,不要把自己累着了。陆公子伤得并不严重,不会有事的。”林源差点脱口而出那混球,基于衙役就在身旁,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这次,真是便宜他了!
“嗯,大哥,你放心吧!等陆公子苏醒了,我就回来。”苏苏听大夫说了,像陆仪正这种情况最多昏迷个两三天。
说完,苏苏转身进入县衙的后院,林源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
回到家后,林源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没了小妹的欢声笑语,显得那么的孤单寂寞冷,想到这里就对那混球羡慕嫉妒恨。真没想到,那混球跟小妹的缘分这么深,自己已经百般阻扰尽力分开他们了,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两人总能用一种意外的方式相遇。希望小妹这次能看清现实,不再像前世那样,为他的痴情所迷惑。
专情的人虽不多情,可一旦动了真情却是死心塌地情深不寿,就算是受到对方的背叛和离弃,也会为他找借口开脱,自己则不离不弃,受了伤也是一个人躲在阴暗处舔着伤口,更有甚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林源忆起前尘往事,不由得暗中祈祷,老天保佑,今生今世不要再让小妹对那混蛋动情……
陆家父子来黄溏县赴任只带了三个仆人,陆县令的书童,陆仪正的小厮,还有一个老管事,负责一日三餐清扫打理的,是到了黄溏县另外雇的人。
不知道基于何种考虑,平时负责陆仪正饮食起居的几个大丫鬟都没有跟来,所以县衙后院显得格外的简陋清净,不清楚内情的,绝对想不到陆家父子居然是安国公的子嗣。
苏苏被分配的任务很简单,就在待在陆仪正房里守着他,等待他的苏醒。闲时,给他打点水擦擦汗,或者翻个身给他活活血,其他的事都有人负责,不用苏苏动手。
陆仪正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事发时,幸亏林源反应灵敏,封住了他伤口周遭的几个穴道,及时为他止血,加上他本身年轻体质好,又是习武之人,所以他的伤势虽重却不致命。
房里的家居摆设很是简单,一张鸡翅木的大床,配套同款的衣柜和书桌,没有精细的雕花夸张的贴金,简单大方,沉稳低调,从细节随处可见百年世家的深厚底蕴。
陆仪正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