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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龌龊心思,阳焰应也有发觉才是。
『……他……没必要对我那麽好……』我不配。
藏了许久的心声忍不住脱口而出。影卫扫了他一眼,『的确。』似是乐得瞧他自
责内疚,影卫语气和缓许多。
『宫将军要我带句话给您:对不住,是我造的孽,却要你们担。』
没头没脑听这一句,靖凌愣了愣,忽然想起是眼前之人千里奔波至北疆,再次道
谢後,靖凌不由得问起事情始末。
影卫两手一摊,反倒问起他回不回宫家,说道若他想知道,可在路途中娓娓道来,
要他别浪费时间……
自影卫那得知,影卫原先可以早一日返京的,却因带了个人拖累了速度。原来
是小叔得知消息後,派了他的副官以述职之名送奏摺回京。圣上听闻那副官一抵京,
连忙召见那小副官,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边疆战事告急,紧张了好一会。
虽不知那副官与圣上说了些什麽,隔日,金銮殿上,圣上即做了处置,释放宫刘
两家人。
如今,听怀宁此番说法,再与父亲及影卫说的相互拼凑,靖凌才真正懂得,原来,
是圣上看在过往情谊,才网开一面不追究。
原来,曾发生这些事。
「靖凌你说呢?」
瞧怀宁义愤填膺,靖凌张了张嘴,还未能发出声,又遭怀宁抢话。
「这次的事虽顺利解决了,可是父皇他!」
「父皇他……我从没想过父皇是这种人……」丧气地垂下肩,怀宁支支吾吾:
「何况……男人与男人……」神色嫌恶。
凝睇著那略略褪去稚气的脸庞,靖凌不由得撇开眼。
他不想在怀宁脸上见著厌恶,他晓得怀宁定无法接纳这般背德情感……也因此那
日见到怀宁,望著怀宁那张不明所以的脸,他终是,将到嘴的心意咽了下喉。
他原以为他做得到。既然阳焰都能与他坦承,那麽他也应能与怀宁说……他以为
他做得到。可是,真正见到怀宁,仍是什麽都说不出口。
他害怕,被怀宁嫌恶。
「殿下大概……不会懂吧。」彷若心死的麻痹感自胸口漫流至四肢。靖凌敛下眼,
收指成拳掩去那微微颤抖。
「我是不懂啊!父皇身旁明明就有母后、还有那麽多妃嫔,为什麽偏偏是……」
怀宁顿了顿,觑了一眼靖凌神情,欲言又止。「靖凌的爷爷似乎也是因为父皇……」
「……」牢狱中,父亲说,不是不说,而是说不出口,靖凌如今终能明了。
对父亲而言,当年与小叔说的那声恩断义绝仍在耳畔,这次为保全宫家,他又回
头找上如今已几与宫家无牵连的小叔……甚至卑劣地冀求,或许,圣上会看在小叔面
子格外开恩,至少,别株连无辜之人。
而这次真是圣上真是因此网开一面,对父亲而言,更是倍感煎熬。
若非不得已,父亲也不想扯小叔下这漟混水…… 当年父亲虽是恨小叔入骨,但小
叔後来那般痛苦他都瞧在眼里,且都已如此多年……许多仇恨愤怨都已淡去。那,毕
竟是他亲弟弟。要他怎麽恨?
只是,小叔是怎麽想的?
『对不住,是我造的孽,却要你们担。』
对小叔而言……这段情感……伤他多深?
「父皇如今,似乎仍是喜欢著那个张三。」吞吞吐吐好一阵,怀宁咬牙欲一鼓作
气说完,却又不禁迟疑,「我看见了……那张三写来的信。」
见靖凌抬首,怀宁连忙解释:「父皇就放在案桌上,我可没刻意偷看!」
「我也瞧见父皇欲回那张三的信,父皇似是提笔了好几次,却怎麽也下不了笔,
整张纸上斑斑点点墨黑印子。」
「……」
「靖凌……你会不会……恨父皇?做了这麽多事……就为了成全这段情感……」
怀宁虽是低声嗫嚅,靖凌仍有听见。恨?他怎麽有资格恨?圣上对他那麽好,这
回又格外开恩……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他也是首次听到,要他……从何恨起?
更何况……
「怎麽会?」靖凌摇头,朝不断追问的怀宁苦笑:「殿下大概不会懂吧……
单恋……有多麽苦。」
话方道出口,不免有些心虚。
他想起对他诉说真心的阳焰,想起那麽一点卑微;阳焰是那麽要强的人,在他眼
前却是那般卑微,甚至是,委曲求全。
想起昨日太子书房内,阳焰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胆小。
『能否,让我拥抱你?』
『只要一个拥抱就好。』
『是请求不是命令,好吗?』
他想起这段时间内阳焰帮了他多少忙,咬咬牙,终是点头。
瞧阳焰走向前,靖凌屏息,不知手脚该放哪是好。
似是犹疑顾忌著该如何出手,阳焰瞧了他好一会,才缓缓用手臂环绕他的身子。
空气中那点羞涩怯懦与贴在耳际的低沉嗓音,让他不由得僵直了身子。
『我不会要你放弃怀宁……』宛若喟叹的气息拂过,靖凌瞪直著眼,不知该看
向哪。太子书房内应已看惯的摆设,如今看来却是百般陌生。『不过……』
『可以……留些心与我吗?』轻轻搭靠在背上的手似乎有些颤抖,首次这麽贴近
这个人,有种奇异的感觉,靖凌也说不上来。
『能否看著……真正的我?』
望著他的墨黑眼眸是那般深邃。有那麽一瞬,他以为阳焰会亲他,但阳焰终是松
开手,要他好好想想。下一瞬,脸上已是看惯的笑容,武装过後的神情,扬手轻道送
客。
也因此,见怀宁在房门前踱步等待时,他才不意说了,让他想想。
他也不晓得,他对阳焰究竟是怎般情感。他不认识这样的阳焰。
或者该说,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认识阳焰这人……
「我不明了!因为我跟父皇不同!」听靖凌如此说道,怀宁一阵气结,「别连你
都说我不懂!」
「别连你都有事瞒我!我受够了什麽都不知道!」
「殿下……?」看著眼前的怀宁,顿时有些困惑。他们原先不是在说圣上与小叔
之事吗?怀宁怎麽突然发起了脾气?
粗喘著气,怀宁愣了愣,撇过头嘟哝:「没事,别放在心上。」
「别跟哥说。」
这样的怀宁看来些许陌生,靖凌直觉哪里不对劲,却在下一瞬被怀宁突然扬起的
笑靥给抹了去。
「所以!靖凌,应该没什麽好纠结了吧!?」
《皇七子》 61
那日,怀宁最後那问句堵得他怎麽也说不出话。
他在纠结什麽?
……太多太多。
这次宫刘两家之事惹得前朝动盪不安,为相互牵制一并掀揭而出的丑事更是不可
胜数。
好不容易风波暂歇,幸悯也因二殿下主掌司法安分收敛许多,原左大臣宫云凌却
道难辞其咎,决意带著族人挂冠归里辞官远离京城。
圣上虽有微词,但终是批准了去,赏赐宫家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就当犒赏这些年
来宫家多次为朝廷立功自效,倒似也没亏待了宫家。
可靖凌知晓,不过就是圣上觉得亏欠才准了这事;应允致仕归乡的宫家人中,不
包括小叔宫南琁……
还有他。
虽不晓得父亲究竟有无与圣上道他之事,或许有,或许没有……
兴许,圣上也知晓他仍犹疑不决,才半字不提他吧。
当年因小叔协助圣上篡位杀了凡民帝,祖父无法履行先帝托付辅佐凡民帝成明君,
引咎责躬愧疚悔恨之际,终是择了亡躯殉节,遗言命宫家子弟为这皇朝鞠躬尽瘁,弥
补他们宫家曾做错的。
如今父亲再不坚持要留在这宫廷,祖父遗嘱内声声切切的弥补,父亲已不再执著。
他们一族,已为这皇朝做了太多太多。
离去之际,父亲问他,愿不愿,随他们一同离去?
离开这倾轧宦海,离开这宫廷,离开怀宁……
他真的……放得下吗?
『靖凌,好好想想吧。』
看著父亲憔悴面容,忽然有那麽一点心酸。
似乎,每个人都命他选要他想,他却不晓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宫家方甫离京,圣上传了道旨意欲提掇他踅转前朝,破例与他参与会朝论政之权,
却不褫夺他护卫之名。前朝物议沸腾了好一阵,圣上却道心意已决,圣旨谕令一下,
这事就这麽定了下来。
阳焰虽有微词,却也没多辩驳,既然身为正主子的怀宁没反对,阳焰也不好多说
什麽。
近来怀宁怪里怪气的,做事心不在焉便罢,就连抚琴之时也频频出错,镇日望著
琴上纍纍伤痕直发愣,不知想些什麽。
直觉怀宁似是下了什麽决定。靖凌不晓得也不敢问。
自阳焰打发他回怀宁那,他就不知该与怀宁怎般相处,怎麽也找不回往常玩闹嬉
戏那般坦率。
加之以阳焰的事,他更是觉得待在怀宁身边……些许煎熬。
这回事情解决後,阳焰虽早早打发他回怀宁那,却留了那名叫雁安的影卫在惜宁
宫,说近来不安定,多些人看著怀宁较能安心,更是时不时抛下正事至惜宁宫盯瞧。
怀宁积了一肚子闷气不知从何发作,只得自个儿抱著琴反覆奏弹,言语举止满是不耐。
靖凌与影卫不相熟,如今更不知该怎麽跟怀宁说话,常像个闷葫芦似的不说话,
惹得怀宁嫌弃晦气,要他出去走走,别待在房内碍眼。虽知怀宁嘴上玩笑说闹,并非
真有其意,却仍是不免心酸。
每当怀宁这般说道,他也仅得挤出笑弯身告退,而後寻了个地方打发了去。
而太子书房,他是再不敢过去。
那个轻拥後,光见著都有些窘意。阳焰虽如平时那般捉摸,靖凌却再不能忽视那
冷硬面具下,掩著藏著不揭破的在意关切。
靖凌逼迫自己仅能硬著心肠冷然对待,言行举止间不断强调两人间不过就是主从
关系,再多没有;努力在两人间拉起一道清晰界线。
作法似有些无情无义、彷若间接承认了先前他不过是利用阳焰……但他也只能出
此下策。
他不值得阳焰这般对待。
幸好如今他已与刘宣谈和,下朝後能与刘宣多谈些话,免得镇日发呆没事干。刘
宣伤势虽重,却已无大碍,每日更是坚持著要上朝议政。如今刘家势力影响锐减,可
刘宣也不在意,直道得弥补自己犯的错,积极联合方返京的二殿下欲制住四殿下。
刘宣偶会与他提过往之事,那些他曾不感兴趣的宫廷秘史,却彼此默契不提阳焰
怀宁。靖凌也乐得再交刘宣这朋友。
也因刘宣关系,靖凌与二殿下私下打了几次照面。
他虽与二殿下恭王樊沁不相熟,但自小也听了些二殿下之事,多少能搭聊几句。
二殿下话语间将这宫廷当牛鬼蛇神聚集争斗之地,若非不得已才不愿离开领地返
京,此番说法令靖凌觉得二殿下似不将那至尊帝位放在眼底,只觉再亲切不过。几个
人说起话来没有太多刺探臆测,宛若一般友朋。
反倒是紧粘著二殿下的六殿下,总想尽了方法想为二殿下挣出头,说起话来夹枪
带棍,也不怕得罪朝臣妃嫔。那般地任性坚持让二殿下头疼得很,却怎麽也劝不听。
也难怪怀宁总与六殿下不对盘,两人某部份太过相像。
奉命开始参与朝政後,与朝臣接触也多了起来,靖凌总在心底反覆默背著阳焰曾
与他瞧过的那卷书帙,提醒自己谨慎留心。幸而众人皆知他是怀宁护卫阳焰心腹,虽
也有拉拢,但总归是井水不犯河水,说起话来客套不过,仅有几名阳焰这派的朝臣主
动示好。
只是他在笼络招揽人心方面仍是生涩,让不意瞧见的三殿下与余襄笑话了好一番。
三殿下与余襄在宫中待了一阵子,因淮安来了消息道流寇再起,两人与圣上求著
了动兵铜鱼便急忙离京去了。惹得怀宁直道没人陪要闷病来了还出不得宫,还因而与
阳焰了起了口角闹得不愉快。阳焰而後更是严命他们盯紧怀宁,绝不得让怀宁胡来。
近来阳焰也不知忙些什麽,只见朝臣忙进忙出议事,影卫间耳语著机密任务,却
不见阳焰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