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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儿他……」
「不会。」斩钉截铁打断芙贵妃,樊沁说得坚决:「我不会任它发生。」
「绝不会。」
《皇七子》 100 (下)
锦阳宫。
因雁桦雁寒皆不在,若巧只得独挑大梁打发各路刺客探子,也幸好来的都只是些
三脚猫角色,要不还得阳焰亲自出马。
孤军奋战了一阵,扬武将军戚诠奉樊沁命令带了大批人马前来。若巧仔细叮咛招
呼外头护卫,与戚诠致过谢,这才进门服侍收拾残盘。
方进门,便见榻上阳焰捧书直出神,连若巧进门了也无觉察。
若巧忍了忍,终是没能忍得著。
「您如此悠哉好吗?」
话出口,竟似抱怨。见阳焰慵懒抬眼直望著她,若巧连忙闭嘴藏舌不敢再说话。
「我也只能等了不是吗。」神色与平时无异,半分困窘皆无,阳焰装模作样翻了页。
「主子,有时,奴婢真猜不透您想法。」见阳焰似无意责备她逾矩,若巧壮著胆。
「怎麽说?」饶是感趣地挑高眉,催促若巧再往下说。
「像这般时候,合该是紧张得吃不下半点东西。」
「这与想法有何干系?我已经多日滴水未进,用点膳不为过吧。」也不训斥无礼,
阳焰正愁没事转移注意,「你想说什麽?甭拐弯抹角。」
「奴婢……」若巧踌躇了会,鼓起勇气急急问道:「难不成主子您不在乎遗诏里
写的是谁吗?」
「遗诏已入了咸福宫由老二保护,如今大家都得等,不是挺公平的吗?」先若巧
一步解释,阳焰翻弄书页,「按老二那个性,定不会问里头写了谁名号,所以如今应
仅有父皇与青逢公公知晓。」
「会不会有可能……」若巧仍抱期盼。
「我方被废,父皇应没那可能再填上我名。」
「可若四殿下真成了帝……难道主子不担心吗?」
「我能做什麽?」阳焰淡漠阐述,「我已非东宫,门下人皆散了。没有权,没有
势,如何覆海移山?」
「除了等,我还能做什麽?」
若巧有些诧异地看著眼前之人,这真是主子吗?主子怎会说这般丧气话?且并非
所有人皆屏弃抛却了主子,若主子欲东山再起,该是有许多人跟随才是。现在问题在
那遗诏,若不毁了那遗诏…… 主子说要等,难道主子遣雁寒保护青逢公公不是为毁
了那遗诏吗?主子究竟盘算些什麽?
可圣上总当主子唯一继统人选,会不会有可能……若真赌那一把……
见若巧想得入神,阳焰好意提醒,「除了这,还有吗?」
千百疑问於心底打转,却不知该如何问道。直觉喊了声奴婢,耳际却听得外头骚乱。
见阳焰似无心於外头声响,若巧咬了咬唇,昧心忍痛开口:「奴婢还想问……既
然主子您对公子有意也与了玉佩……为何这回不让他寻您?」
「一般人,应会希望有人陪伴不是吗?」
墨黑双瞳里半丝情绪皆无,望得若巧心惊胆颤,直觉踩著了禁忌,哀哀喊了声:
「主子……」
「……还真没料著你会这麽问。」低笑了声没发怒缓和气氛,要若巧甭紧张。阳
焰訩著脸,沉稳浅笑:「我以为,你讨厌宫靖凌。」
「……」若巧低首,不知怎麽说。
「说真话无妨。」都这般时候了,他不想听奉承话语。
「奴婢是讨厌。」恨得牙痒痒那般。若巧丧气垂下肩:「可您也说了,值不值得
是由您决定, 咱们做下人的也不能多说什麽。」小心翼翼抬眼觑著阳焰神色,若巧
踌躇了会,「只是想到主子您景况……主子,您可以甭逞能的,公子他不是……应也
对您有意吗?那日他听奴婢那般赶人脸色可难看得……」
「对不住,是奴婢多嘴了。」见阳焰拧眉,若巧赶忙道歉。
「他或许在乎我了……」埋首书中墨迹文字,阳焰语气恬淡:「可爱情与同情,
不能相提并论。」
若巧杏眼微睁,不住咀嚼阳焰话中涵义。她是不喜宫靖凌总将主子踩在脚下,也
不喜宫靖凌总龟缩逃避……可事到如今若说宫靖凌真对主子无意……她倒不觉得。可
这应不是她能插嘴之事……
待了半晌,见阳焰无意再说,若巧摸摸鼻子,动手收拾桌上残盘。
听外头再无喧扰,取而代之的是细微脚步声,若巧看了阳焰一会,终是鼓起勇气:
「主子,可否再让奴婢说句话?」
阳焰喟然,今日若巧执拗得很。「说吧,我在听。」
「……主子您不明说,他怎能知晓?」
阖上书册,阳焰轻笑:「要我说什麽?」他能说什麽?
「与他说您不是不愿他陪,只是不要他同情。」捧起朱红托盘,若巧走到门前,
「主子,很多时候,不说出口,对方是不会知晓的。」
纤纤素手推开朱红门扉,门外之人肩上有著细白雪霰,似是匆忙赶来,连伞都忘
了打。若巧微微颔首,复而回头,在里头那人脸上见著诧异。「奴婢先告退。」若巧
弯身行礼,不愿久待。
四目相对,阳焰有些头疼地望著那双红肿眼眸,千百质问皆若遭风吹散了去。
「我不是同情你。」
「不是也没有……」
「我只是想帮你,真的……」
靖凌著急解释。纵使他仍不晓得这般情感该如何称呼,可他明了那绝非同情,他
不会为同情一个人破坏自个原则。
阳焰烦躁挠了挠头,轻声喟叹。他并无看来那般镇静,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焦
虑……他不想让人知晓那些从容皆是强装出来的,却没想到仍是露了馅……若平时他
早注意外头来了人……若巧应也瞧出他心不在焉,刻意不提醒……她不是讨厌宫靖凌
吗?阳焰不禁低啐。
见阳焰脸上发烦,靖凌登时期期艾艾,满腹委屈不知如何言语,「对、对不住,
若殿下仍不愿见我……小的……」
靖凌方退了步,便听得阳焰语气不善:「过来。」短短两字命令更令人觉得心酸
委屈,双脚宛若生了根似的,怎麽也动不了。明明知晓该陪在他身旁,可不曾想过会
遭这般对待,他以为……以为……
知晓自己口气差了些,阳焰长叹,他可不想毁了好不容易缔结起的情感。
起身走至门边,也不管有无人瞧见,伸手将靖凌纳入怀中,旋即关上门,不让人
打搅。
「对不住,我心里烦乱。」久违了好些日子的拥抱,鼻尖嗅得的冰寒湿意让阳焰
收紧双臂。想必是匆忙动身,只为见他……这麽一想,深藏心底的思念难受似再无法
抑遏。低喊了他的名,千愁万绪道不出口,只得全化成了句:「我想你了。」
靖凌心里紊乱,慌乱重复:「我真的、不是因为同情……」
「……我晓得。」拂去靖凌两肩雪霰,「我不想逼你选,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五指轻贴著冰冷脸颊,阳焰缓缓启口,宛若喟叹:「我怕。」若掺杂了同情,那……
能走多远?
望见那双深沈眸底欲藏起的不安懦弱,连日来疲惫困顿霎时汹涌漫溢,咽下酸楚
不解,靖凌咬牙冷声道:「你怕……难不成我不怕吗?」宛若被抛下的感觉,不好
受……在他已在意之後。
明知道他俩话语间意指的不一样,阳焰也无意多说什麽,单单阐述:「我不想你
总被我身旁事端卷入。」拭去那眼角渗出泪滴,额碰额,细声呢喃:「其实,我很想
让你快乐。」比在怀宁身旁时快乐,很想很想。可是……
「宓越之事,是你做的?」
靖凌别过眼,眼神闪烁,「……」不意外阳焰已得了消息,他从来就没搞懂阳焰
手下究竟有多少探子。他从来,就没搞懂眼前这人。
双手转而覆著靖凌的,想温暖那冰冷指尖,「宫靖凌,你杀了人?」
「……」
「……你知道,从前我为何不要你杀人吗?」
侧著脸,不敢看阳焰神情。靖凌只觉牙酸难耐,好不容易才自口中迸出声音:
「我以为,那不过是殿下您纵容我心慈手软。」
「不是。」以指扣著他下颌,四目相接,宛若要望入看透灵魂一般,「因为我知
道那罪有多沉,我不要你担。」
随著话语印上的吻,恍若叹息,让靖凌难受得哽咽。手不自觉揪紧阳焰衣裳,额
贴著阳焰胸前,靖凌重重闭上眼,不愿阳焰瞧见软弱:「我不能永远躲在你身後。」
这次阳焰不愿他寻他,他才发觉他有多依赖阳焰,有多仰仗他人为他做决定,他明明
晓得还不行,他下了决心的,想帮他……可他总也在扯他後腿。「我想帮你。」他不
想永远被埋在鼓里,不想永远,都被保护著。
身旁景物霎时退了去,宛若置身梦境,仅剩那哽咽话语回盪漪涟,暄风一般温暖
拂进心口。
还记得,有个少年多麽渴望听见这话,多麽希望有人能让他卸下心防,多麽期盼
有那麽一日,能有人訩著他,别让他独自一人站得那麽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已耗
尽他所有心神,没有人想过他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那些强加在他身上的期盼、
那些自出生时就落在他肩上的责任,就快压垮他,可他仍是得站得笔直,他身後那麽
多人,他怎能示弱怎能怯懦……
他从来,就没有想像中坚强。
东宫太子那些狠绝,那些强势,全都是装出来的,他藏起心绪掩著感受,扮演父
皇眼中称职继承人。
没有人知晓,他的愿望其实很小、很平凡。他不过,是个凡人。
双手环抱眼前之人,贴著耳际,阳焰几番开口,仍是抑不住嗓音颤抖,终是将额
埋进靖凌颈肩,不让人瞧见面上表情。「你知道吗?其实我要的真的很简单。就像这
样……」站在我身旁,与我看同个方向。困顿的时候相互扶持。欢欣的时候相互拥抱。
很简单很平凡,一路走来却磕碰不断。
湿润热意烫灼颈间,靖凌不由得震颤,「你……藏得那麽深,我不懂……」睁开
眼,衣上金织蟠龙与那日相同,「你说了不藏,可我仍是不明了。」伸出手,搂抱贴
著那总挺直的背。
「你会懂的。」两人间的玉佩熨贴心口隐隐发著热,「其实,真的很简单。我的
初衷从未变过,它一直在这。」
「我不懂……」闻言,靖凌只觉惶惶然,「你如今,究竟打著怎般主意?」
「……」
「你有那麽多面相,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你?」
「待天明,天明之後……我就能与你说了。」低喃著再等等,语气听来再怯懦不
过,「就快了……天明。」
知晓这些日子阳焰定也不好过,靖凌无意逼问。此刻,他真的不想迫他,纵使心
底有无数疑问。
闭上眼,嗅著阳焰身上淡淡薰香,靖凌觉得鼻酸,「我还能……为你做些什麽?」
「……」
「什麽事都不用做……」你已经,为我做太多了。乾咽难以出声,阳焰收紧臂膀,
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陪在我身边……」
「在我身边,就好。」
……
算了,101就101嘛!我在盖大楼!Q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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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七子》 101 (上)
建武二十九年,季冬月望夜半,帝崩。
有鉴太子遭废,东宫之位虚悬,帝临终之际口传意旨命身旁亲信代书,为传位遗诏。
天明,文武百官换上缟素孝服,於东华门接旨。
除未封王号的皇八子身体不适,镇守北疆的平王未能赶回外,也不见顺王踪影。
刑部尚书裴诸海孶越发言,为顺王开释辩白,引来低声密语不绝。
扬武将军戚诠奉恭王旨意,护送领有遗诏之总管太监青逢,严加守御戒备。
咸福宫至东华门,路途不远,却似待了一辈子那般,人心惶惶。
自行列间欲觑瞧众皇子神情,远远瞧去,阳焰背影看来寥寥孤寂,靖凌仅觉心绪
复杂。
结果,什麽都没问得。
一句待天明就晓得,让靖凌咽下所有质问,那般动摇的阳焰还是首次瞧见,宛若
卸下肩上重担,单单像个方失怙失恃的凡人,而非总直挺腰杆的皇长子。心底感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