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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前听雨一生凉-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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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名唤重(chong)胥,是自己离开长安不久在路上救下的,当时他身中剧毒,自己将他救治好后,他自言厌倦江湖漂泊,刀光剑影的生活,自愿跟随自己,为奴为仆。苏慕雁淡笑,自己又怎么会真将他当做奴仆呢?
  ‘咳咳。’苏慕雁掩嘴轻咳,看来是受了些寒意,要注意一下了,拢住披风,苏慕雁矮身步入船舱,将被秋雨打湿的外袍除去,换上了一件干净素雅的水纹锦袍,全身感到一丝暖意。
  雨打船篷,嘈嘈切切,仔细听来,当称得上是自然天籁。
  “公子,”苏慕雁听到重胥在船舱外一声唤,便拿过一旁的油纸伞,撑开探出身。
  水汽如烟,朦胧似梦,烟雨中天青色的油纸伞下锦袍公子,长身玉立,宛如水墨画中最飘逸的那一笔。
  “公子,天色近晚,雨愈来愈急,离此处不远有一座龙隐寺,我们到那里去避雨借宿一宿可好?”重胥微微低首,蓑帽遮颜住他的神色。
  “嗯,重胥来安排便是。”苏慕雁点头应下。
  重胥转身划动船桨转变方向。油纸伞下雨珠汇成雨帘,苏慕雁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阻破雨帘,雨珠溅迸,龙隐寺么,传闻建造于贞观初年,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三年,每年会至龙隐寺礼佛月余。贞观二十二年,太宗皇帝更是下令,龙隐寺为佛门净地,后世李姓子孙必须世代守护,虔诚敬拜。
  是以即便是安史之乱时期,四周战火蔓延,龙隐寺仍然是一方净土。
  太宗皇帝可谓称得上是‘千古一帝’,只可惜,在知天命之年便驾崩了。
  船只靠岸,苏慕雁停止纷乱的遐想,重胥将船只停泊好,两人一起收拾好行李,便撑伞走下船。
  秋风秋雨里,青山不再,泛黄的秋林,连绵的衰草,火红的枫林,青青的松柏……山峰斑斓如画。秋雨浸糜,秋风带来腐糜的味道,的确,秋风秋雨秋煞人……
  沿着曲曲折折绵延而上的陡立台阶攀登,台阶上形形□的秋叶堆积一层,脚一踩上去,便泌出一圈水意。
  一层一层攀登而上,顺着台阶行走,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四周的景色越来越静谧,只有雨打油纸伞的声音,和苏慕雁和重胥两人打破深山处静寂的跫音。
  终于行到寺院门前,只见古柏清幽,禅意深重。建筑并没有因为皇族的崇荣恢弘华丽,相反到是朴素雅致,寺院门规制一般,只是门旁却是,苏慕雁暗暗奇怪,寺院门口耸立两根汉白玉制雕龙柱,即便是皇家寺院,这不会在佛门之地耸立龙柱。而且是九天五爪祥龙。
  苏慕雁微微仰头,寺院门上一块由有“千年不腐”之称的沉紫楠木制作而成的黄底黑字的匾额,上面是太宗皇帝骨力苍劲,字势俊逸的手迹:
  “龙隐寺。”


☆、僧庐听雨鬓已星

  重胥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素衣小沙弥,十四五的样子,重胥说明来意,小沙弥有礼的将两人请进寺院。
  “两位施主请随小僧来,师父外出明日才会回来,天色已晚,小僧将两位施主安排在后院中住宿,两位施主觉得如何?”
  “多谢小师父了。”苏慕雁有礼的拜一佛礼。
  院内也是建筑的古朴风雅,若不是三殿佛光宝相庄严,此处还真有恍如江南园林的风姿。
  只是不见一个僧人,这偌大的寺院,竟然只有师徒两人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小和尚将两人引到一处素净的院落,安排妥当后,施礼告辞。
  苏慕雁和重胥分住两间禅房,苏慕雁走进禅房,里面陈设干净素雅,倒是舒适,苏慕雁洗漱后,稍觉疲累,躺在洁净的床被上,很快进入梦乡。
  门外,沉默的男子端着几样清淡的斋饭伫立,伸出的手最终停住,没有敲响紧掩的房门。
  次日,糜雨仍是不停歇,苏慕雁用过斋饭后,坐在榻上,倚靠撑起的轩窗处,窗外雨滴汇成线,落在窗棂上,打在禅房青瓦上,是一首让人容易陷入静默回忆的曲子。
  忽然一位灰衣僧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抱一棋盘映入眼帘。僧人似乎注意到苏慕雁的视线,回视颔首,便朝禅房走来。
  苏慕雁起身下榻,打开门扉,僧人走进来,将棋盘放在榻上的小红木案桌上,打一稽首,
  “深山古寺迎龙瑞,苏施主,老衲有礼了,阿弥陀佛。”
  僧人样貌英俊,修眉深目,只看其模样让人猜测他也就四十有余的年龄,倒不知他真正年龄了。
  只是……苏慕雁端详着神色容和的僧人,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但是,可以肯定,自己这四十余年中绝对么有见过这一位僧人。
  “方丈客气了。”苏慕雁回礼应道。
  “施主可有兴趣手谈一局?”僧人问道。
  “这,恭敬不如从命了,慕雁讨教了。”
  两人跪坐案桌两侧,僧人让于苏慕雁执黑,僧人执白,棋盘上颗颗落子,一室静谧,唯有落子闲敲之音,窗外雨声滴落之声。
  棋盘上黑白分明,僧人看似容和实则步步相迫,而苏慕雁却是步步想让,退居下风。
  窗外秋雨靡靡,使得秋叶萎靡,落花凄艳一地。
  “这窗外的落花凄艳,落地成殇,让老衲不忍心扫去。”僧人望向窗外淡淡而言。
  “庭前花开花落,雨骤雨歇,不过顺应自然,方丈乃是方外之人,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苏慕雁微微淡笑,亦是望向窗外,心中却是暗生疑惑,方丈此言何意?
  “虽说是顺应自然,但是花开时便尽情绽放枝头,花落时,花瓣一片片自枝头凋落,也是依依不舍之态,世人都道,花开有意,却也有些妙趣,老衲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道人生苦短,且要珍惜。”
  苏慕雁瞧向僧人,这和尚一定是知道什么?“出家人不都讲究一个‘缘’字,有缘是自当珍惜,缘尽是便安然放手,顺其自然,不是最好的吗?”
  “有道是‘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有无缘法,施主当真看的明白?”
  “慕雁身在局中,岂会感受不到?”
  “怕是疾风骤雨迫花落,苏施主若真得看的明白,岂会无心万物?虽说是顺应自然,道法天命,却不是苏施主这般,胸中无心,无意世间万般事物。”
  苏慕雁心头涌上一丝愤怒,又有种被看清的恐慌,怒视着僧人,这僧人却是闭目垂首而坐。
  静默中只有窗外秋雨滴答声,良久,苏慕雁望着窗外渐渐减势的雨帘,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能连累他。”
  “苏施主可仔细端详过自己的容貌?”僧人忽然说道。
  苏慕雁疑惑的望向僧人,见僧人不言,便下榻取过铜镜,细细端详,说来也是,自己好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容貌了。
  镜中映照出一张男子的容颜,容貌称得上俊雅,只是眉间有丝掩不住的郁色,眼角已经显露出细细的皱纹了,这鬓角,苏慕雁心中一惊,不知道几何时已经染霜。镜子中的男人,已经不再年轻了。
  苏慕雁放下铜镜,走到门口,屋外雨歇初晴,僧人走到苏慕雁身侧,天光初晴,暖暖的秋阳照射整个院落,屋檐一滴滴的水滴晶莹滴落,苏慕雁仰首极目望去,远处山峦起伏,树林遮挡中现出一角飞檐,那是哪里?
  “方丈,这龙隐寺山上还有院落吗?”
  “施主何不自己去一探究竟呢?”僧人微微一笑,告辞离去。
  苏慕雁望着那露出一角的飞檐,要去吗?
  苏慕雁沿着山路而上,山路湿滑,凉风一过,枝上残雨洒落。行走在幽山静林中,苏慕雁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平静,这里倒是个好归隐之处啊,
  沿山而上,最终见到一处小院,白墙青瓦,素雅淡逸。院门没锁,‘吱呀’一声,苏慕雁推开院门,是个三进小院,简单却设置奇巧,古朴风雅。
  看这建筑样式,应该是百年前建造,可是处处干净整齐,显现出一直被人精心守护。
  这里,是谁住的地方?
  推开房门,里面摆设也并不华丽,只是一应器具却是精美珍贵,这些,是皇家规制的制作。
  苏慕雁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渐渐走到的后园中,这是,苏慕雁惊诧的看着进入眼帘的墓茔,墓茔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四周萦绕着郁郁葱葱的息隐草。
  息隐草,隐逸生长在密林深处,至秋不枯,会在七月七日这一天盛开如寒星般的小花,花香淡泊清雅,花期仅为一天。
  墓茔旁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只有两列字。
  左列,“一世为安”。右列,“生死相依”。
  右列是熟悉的字体,同寺院匾额上的字出自一个人之手,太宗皇帝。而左列的字体,虽然和右列字体相似,但笔锋处更见俊逸。
  苏慕雁没有见过,这个笔迹,却可以确定是谁手书,也可以确定在这个墓茔中躺着的两位相依相偎的人是谁。
  一位是太宗皇帝,一位是他的哥哥——息隐太子。
  苏慕雁恭敬的跪拜于地,三叩九拜,
  “李氏子孙,李瑾,拜过太宗祖,拜过息王殿下……”
  秋日的暖阳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斑点,葱葱郁郁的息隐草随风摆动,空气中飘过极淡的清雅香气。


☆、息隐墓前归息隐

  沿着山路而下,斜阳的余晖笼罩整个金黄色的山林,一片片泛黄的树叶似蝶般盘旋而落,枫叶火红,似要把山林染醉。不时间,有鸟儿轻巧飞过,惊落叶上雨露,几声清越的鸟啼婉转流露出树叶间。
  这便是那段兄弟相杀,玄武门事变的真相。而龙隐寺的建造就是为了世代守护着这两位先祖,方丈?苏慕雁忽然想到,为什么觉得他的样貌熟悉,是母亲,母亲冯氏。
  当年当年玄武门之变时,传闻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翊和冯立两位将军大呼‘士为知己者死’,奔赴玄武门解救太子殿下,在事变之后,两位将军均不见了踪影。
  母亲便是冯翊将军的后代,寺院中的方丈?苏慕雁忽然想起母亲曾经提及的舅父。
  想明白一切,苏慕雁望向山腰的寺院,笑道,这假和尚。
  山路下,玄衣男子抱剑而立,沉默的为这秋日景色中添了一抹重彩,金色的余晖为他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染上金黄的光晕。
  苏慕雁走到沉默如山般的男子身边,莞尔一笑,“重胥,去京城告诉他吧,我在这里等他。”
  夕阳笼罩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男子,他的眼眸为了那个人而神采飞扬,重胥眼眸一暗,偏过头不去看这个总是拨动自己平静的心弦的男子。应声离开,玄色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一片金黄中……
  哎,苏慕雁伸出的手滑过一片虚无的空气,放下,‘不用这么急吧,就这么想离开我,结束这个任务吗?’
  苏慕雁有些许气闷,抿了抿嘴,又不禁笑了起来,亦迈步走下了山。
  半个月后,李璟出现在小院门口,却没有看到苏慕雁,行至后院,李璟停伫脚步。
  在长安,听到影奏报的这一句话,让自己再也控制不住思念之情,安排好一切快马赶到这里,可是真正到了这里,却又一种情怯的感觉。
  李璟推开后院门,思念已久的人映进眼眸,他一身玉白长衫慵懒的坐在青花石桌旁,手边把玩着羊脂玉质小壶,一如初见,一如当初在藏书阁中风月情长。
  苏慕雁看见院门伫立的人,十五年不见的容颜,微微一愣,他也老了,眉宇间显出疲色,鬓角根根白发分明。只是他的眼睛,一如当初般深邃,明亮,专注的望着自己。
  苏慕雁招手,李璟迈步上前,俯身一手撑在苏慕雁上方,一手缓缓摩挲着苏慕雁的脸颊,细纹的眼角,染霜的鬓角。
  “睦和,你,也有白发了。”
  “我又不是妖精,当然会老了。”心中微泛酸楚,面上却是带着笑意,拉过李璟。
  “先到这里,拜见我们的先祖了。”
  李璟顺着苏慕雁来到墓前,恭敬的跪拜,“不肖子孙,李璟,来向先祖告罪。”
  李璟跪拜完,苏慕雁拉起李璟,含笑道,“的确是不肖子孙,做皇帝的自己宣告天下,昭帝积劳成疾,身患沉疴,修养含元殿,太子李和监国。”
  “只是告罪却是不用,太宗皇帝的作为可是你这个儿孙比不上的。”
  两人坐在青花石凳上,李璟伸手欲拿玉壶,“可是我们初遇时的酒?”
  苏慕雁伸手,一段皓腕显露,修长的手指搭在李璟的手上,阻止他去拿酒,缓缓摇了摇头,“不是酒。”
  说罢,执起玉壶,仰首挥袖,壶中液体倾落,红唇轻启,任液体溅落口中,而后环身覆于李璟身上,绣口微张。李璟张口相迎,液体带着爱人的温度倾落口中,是茶,暖暖的茶,甘香淡远的清茶……
  “李璟,你可愿意,让以后的生活如同这杯茶一样,平平淡淡,却是有我李瑾的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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