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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天山-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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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而至。
  戚嘉一声虎吼,将长刀舞开,劲风到处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同时发了疯,卷起的狂涛让周边之人踉踉跄跄如秋风中的落叶般不能自已,一个个避之不及。赵元采打马想冲上去帮戚嘉迎敌,却被高淮身后赶过来的几员东齐副将拦住了,然后五大天王也凑了过来,然后赵国的将军也凑了过来,混战起来。
  萧谏一直和休眉在观战,看着赵国的兵马在混乱中被杀得大败,乱纷纷往后退去,休眉慢慢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哥,你知道赵国要中伏落败?”
  萧谏看他一眼,摇头道:“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哪里知道?我只是看你年纪太小,不想让你多涉险而已。”他凝神望望战场上的厮杀,道:“赵元采这会儿应该带着兵马撤回,好好守住潞州是关键,所谓兵败如山倒,再混战下去,形势会越来越不利。”看着赵元采戚嘉等被东齐的兵马层层围困,赵元采已经愤怒了,如一头狂狮一般左冲右突,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忽然道:“走吧,你我刀剑合璧,去把皇帝陛下救出重围!”
  高淮数度要抢上去把赵元采杀了,赵元采也极想和用剑的高淮过过招,可惜戚嘉及一干将士们拦在中间,谁也没有得逞。混战中赵国的兵士纷纷退后,赵元采也在侍卫的拥簇下退却,却被东齐的兵马拦住欲走不能。恰此时萧谏和休眉带人杀了进来,总算把赵元采一干人接应住了,且战且走,缓缓向后退去。
  高淮看在眼里,狠狠地瞪了赵元采一眼,心道:“今天只能先饶了你,省得你再回去难为小谏。”待赵国兵马退入潞州城,东齐的兵马风卷残云般也撵到了赵国设置的夹寨之外,又一番浴血厮杀,最后连着夹寨里的驻守兵士也被杀得七零八落,余下的纷纷退入潞州城中,迅速拉起了吊桥来。
  赵元采被戚嘉扯着马缰绳强行带入城中,却满身是血,神情怪异,似是愤怒,又带着几分昂扬之态。萧谏看他的模样,不敢往他身边去,便往后让了让。却听他狂喝道:“爷我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受过这么多的伤!杀!杀回去!”手中的刀一劈,力道太大,顿时把身边的一个侍卫一刀两断,鲜血飞溅。
  余下的侍卫大惊,躲又不敢躲,更不敢往他身边靠,正左右为难的当口,戚嘉抢了过来,伸手抓住了赵元采的手,低声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潞州城还在,固若金汤,稳如泰山。我们输了这一场,还有下一场。所以请您息怒。”
  他这么安抚了几句,赵元采的怒气慢慢平息了下来,到了将军府前,被戚嘉小心翼翼地扶下马,架着往里走,几个御医已经得住消息,匆匆忙忙迎了上来。赵元采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萧谏来,回头看他落的远远的,沉下脸喝道:“箫箫,你给我过来!不许自己走掉!”
  萧谏心中一跳,只得跟在他身后一路进了赵元采的寝殿中。看着赵元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处理包扎了一遍,戚嘉请他去榻上歇息,他不去,坐在一张大大的软椅中,将众人都撵了出去,只余下戚嘉和萧谏,而后伸手冲萧谏招了招手,道:“来!”
  他的脸色波澜不惊,萧谏看不透他什么意思,慢慢上前,道:“陛下,您唤小人何事?”
  赵元采抬眼看着他,乌黑的眼睛中风暴一掠而过,转瞬间却化为沉沉不见底的一池寒水,伸手拉住了萧谏的一只手,柔声道:“箫箫,我跟你说过,如果我这次出了差错,不管是不是因为你,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你还记得吗?”
  萧谏点头道:“记得。可是陛下,我一直卧病在床,你们在外面打仗,详细的状况小人我均不知情。”
  赵元采唇角慢慢弯了起来,微笑道:“爷我不管这个,管你的理由有多充分,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也懒得去抓你那点点滴滴说不清楚的证据。我只知道我既然说过了,就要兑现。况且你太没有良心了,真的太没有良心了!跟着我这半年,我是如何对待你的?可是爷我今天受了伤,你却连一声问候都没有!箫箫啊,你让我情何以堪?”
  萧谏默然,片刻后道:“陛下,情发乎心,勉强不来的。也许以后我会……”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顿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赵元采呵呵呵地轻笑,听起来却冰冷彻骨,萧谏毛骨悚然起来,听他缓缓的道:“我能等到那一天?但愿我能吧。”他的右手抓着萧谏的左手不放,慢慢慢慢一点点上移,待移到小臂中间的一段,忽然手上用力,“喀啦”一声轻响,竟生生将萧谏手臂的骨头拧断了。
  萧谏剧痛之下,顿时脸色苍白,一声闷哼差点出口,却拼命咬住了下唇。赵元采微笑着看他冷汗一滴滴渗出,在他断臂处用手指捏了几下,问道:“疼不疼?”
  萧谏对他报以一笑,笑容勉强凄惨无比。赵元采道:“我给你留了一只右手,方便你以后随时拿刀杀我。我对你够仁慈吧?”
  萧谏道:“是的,陛下对我很好,多谢陛下。”
  赵元采指着他的嘴唇道:“你的嘴唇又破了,这次是你自己咬的。”抬起手,用袖子替他把血迹拭去,柔声道:“箫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看到没有,那边是爷的床,已经被铺好了,你可以过去脱了衣服等着我。不过你若是不情愿,我当然还是老规矩,不勉强你,你也可以有另一个选择,我让戚将军悄悄把你送到潞州的水牢里去。那个水牢是我做王爷时,曾在潞州耽搁过一年时间,亲自带着人建的。规格自然比不上咱太原的天字牢,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你……选哪个呢?”

  入狱

  那边的御榻果然铺好了,紫貂的毛皮褥子,姜黄色绣着龙纹的锦被,已经熏过了百合香。在这天寒地冻的冬日夜晚,很诱人的一张床。
  选哪个呢?
  萧谏眼光扫过周遭,殿外重兵层层把守,殿内戚嘉虎视眈眈,他逃不掉,也不想逃,只能在赵元采开出的条件中挑选一个。于是他轻轻挥了挥自己被他拧断的手臂,断骨蹭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萧谏唇角微扯,扯出了一个很艰难的笑容:“陛下,小人手臂断了,不方便侍寝。陛下对小人仁慈,就不如仁慈到底,容小人去水牢里静养如何?”
  赵元采眯起眼看着他,几分无奈,几分悲凉,片刻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道:“好,朕这就答应我的箫箫,去吧,去静养吧。”狂笑之下,牵动了内息,唇角的血溢了出来,他自己拿袖子按住了。看着萧谏决然离开的背影,这流水落花春去也,终不似天上人间!
  水牢果然和太原的天字牢差着不少规格,萧谏因为是皇帝的宠臣,身份特殊,戚嘉特意交代给他留了个单间。他被上了手镣和脚镣,丢在那冷澈肺腑的寒水里,只得运起了内力来驱寒。同时摸摸索索地将自己的断骨忍着剧痛接住了,找不来夹板,便留下几根吃饭用的筷子勉强将断臂缚住。
  但天气太冷了,萧谏常常在夜半睡过去时,忘了运功驱寒,便被冻醒,只得再接着运功,再接着昏昏睡去,然后再冻醒。如此周而复始,浑浑噩噩,四周漆黑一片,根据牢卒送犯的次数,想来已经过了七八天,也不知外面战况究竟如何。
  这一日正迷迷糊糊地睡去,却听水牢铁门上的小窗口外有人低声叫道:“大哥,大哥。”
  萧谏猛地惊醒过来,听出是休眉的声音,连忙要凑过去,却是浑身骨头关节隐隐作痛,想来是被冻的。他很困难地移动到铁门边,铁门却开了,休眉跳了进来,萧谏问道:“你怎么来了?”
  休眉不答话,握住了他的一只手,立时惊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萧谏笑道:“水牢里,当然凉了,你也不是没有在牢中呆过。怎么想起来来看我?”
  休眉反手关上铁门,支起耳朵听听,确定左近无人,方低声道:“我连着几天见不到你,玲珑也在四处找你,急得不得了。问谁都不肯告诉我们,不然就说不知道。大哥,他们一直逼问我,说为何在赵国的兵马中伏前你用套马索把我拉回去了。我说是你念我年纪小,不想让我过多涉险,没有别的意思,可是没人相信我的话。后来我好容易打听到你被关在这里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买通狱卒进来看你。大哥……”
  他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是不信的,我不信你不知道赵国要中伏的事情。前几天清点人马,损失惨重,冲下去的大半人都死了。我若跟着下去,恐怕也难逃一死,所以,我要谢谢你救我一命,”
  萧谏忙道:“不不不,我真的不知道。你误会了。”
  休眉凑到他耳边,道:“那一晚你病了,东齐的三皇子来探望你,我正当班来着,我看见了。你相信我大哥,你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你问我为何来太原,说来话长,等你出去了,我一定告诉你。”
  萧谏微笑了一下,却转换了话题:“外面战况如何?”
  休眉道:“战况对赵国很不利。中伏那一次损失了太多的兵马,连皇帝也受了重伤,所以兵士的士气很低落。如今援军未至,夹寨又被东齐的兵马毁掉,城楼上储存的羽箭也将要用完,东齐攻城攻得很急,我看着是快支撑不住了,大臣们正在劝着皇帝回太原去,可是他不肯听。”
  萧谏喃喃道:“如果城破了,又该如何?”
  休眉道:“城破了才好呢,你放心,届时我趁乱来把你救出去。”萧谏握紧了他的手,道:“不用,不能拖累你。”休眉是十三旗的人,被主子派的另有要务在身,如今也是举步维艰。萧谏心里明白,当然不敢随便使唤他。
  休眉却道:“我不怕的大哥,你不肯信我,也是人之常情,等我去恳求一下几个将军,看能不能在皇帝陛下面前说情,把你放出来再说。这样一直泡在水里,骨头会冻坏的。”
  萧谏笑道:“你那时候不是也被泡在水里一个月?”
  休眉道:“我那是夏天啊,你这是大冬天,比不得的。”正此时,却被牢卒轻轻叩响了铁门,提醒时间不短了,催休眉离开。休眉无奈,紧紧地握了握萧谏的手,道:“我先去了。”自行出水牢而去。
  他一去不返,萧谏接着一天天苦捱,浑身的骨头关节却越来越痛,他心中隐隐地担忧起来,再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要毁掉了?伸手摸摸墙壁,想找个借力脱离冷水的地方,竟然找不到,只得颓然叹息一声,认命了。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天,突然有一天,水牢的门打开了,两个狱卒过来将萧谏从水牢中提了出来,萧谏行路已经颇为困难,步履蹒跚地走着,惹得那两人不耐烦起来,伸手架了他往外走。在大牢的出口处,戚嘉静静地站在那里,瞥了他一眼,道:“ 跟我出去。”
  萧谏道:“我不侍寝。”
  戚嘉道:“我也不想让你侍寝,我只想让你早些死掉,可是陛下不同意。你这祸害,你比百里蓉还要祸害。”他神色沉静,语气平淡,可是字里行间却透着刻骨的厌恶和仇恨。萧谏听得脊骨冰凉,戚嘉已经先行走了出去,萧谏迟疑了一下,跟着他蹭了出去。
  外面大雪纷飞,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伸袖遮住眼,慢慢往前走,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全身的关节都要跟着痛一痛,如同在刀刃上行走一般。 然后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戚嘉回头看看,伸手将他提了起来。远远地有隐约的喊杀声传来,萧谏听在耳中,心道:“难道潞州城真的要被东齐攻下来了?”
  这年冬天,潞州城上城下交兵不断,喊杀震天,随着第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的降临,潞州终于落入东齐的手中。赵国的援军赶到,却是晚了一步,只接住了潞州退出来的残兵败将,还有伤势一直未曾痊愈的皇帝大人。
  萧谏被上了沉重的手镣脚镣,塞在一辆破车里,由戚嘉一路带重兵看守着回了太原。行路途中,他没有看到赵元采,也不知道他打算如何处置自己。玲珑姑娘据说也被皇帝收回了,不再算是自己的了,在这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孤独感再次慢慢袭来,将他整个人铺天盖地地笼罩。
  回到太原,他依旧被安置在明洁堂,却是重兵把守。便是无人看守,萧谏也走不出去,他的关节被彻底冻坏了,行动困难且不说,天天晚上疼得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痛苦不堪。那断臂他自己接得不好,想找个大夫来重新看看,竟无人搭理。只有休眉悄悄送来了许多丸药,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他一鼓作气吃了不少,只盼着不要再疼了就行。
  到了夜晚,疼痛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来袭,萧谏一声喟叹,绝望了。
  如此与世隔绝般没安静几天,又被侍卫来下圣旨,让他速往成华殿去,萧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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