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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淮道:“那荒无人烟之地,远远没有金陵繁华。你不会寂寞吗?”
萧谏微笑起来,道:“这么多的兵士陪着我,每个都是大好男儿,我怎么会寂寞?”
高淮无语,片刻后方道:“难道你也不想家?”
萧谏哑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想家做什么? ”高淮的手一紧,脸上本来浅淡的笑容慢慢转换成了苦笑,良久方道:“每个月给我写一封信总可以吧?报个平安,我也会给你写的。”
萧谏道:“我好长时间不写字了,不知道如何措辞。”
高淮道:“胡说,我还记得你文试那会儿做的诗呢!自小读书不甚解,却羡明月出天山。画笔难描谪仙子,岂可效步学邯郸?多好的诗。从小读书,如今却连信也不会写了吗?”
萧谏不语,高淮看看他执拗的神色,只得道:“那让休眉写,你签个名字,我就知道你平安了。”
萧谏道:“你这般罗嗦下去,我又要犯病了。我一听别人啰嗦就要犯病的。”
高淮无奈道:“你的心真狠!”
萧谏笑起来,却是悲喜莫辩:“你总是嫌别人心狠。”
高淮叹气,忽然微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怨恨我,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真正的原因并非为了我把你扔在潞州。小谏,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心狠绝情。你记着,五年后,我一定会去接你。”
秋风四起,霜林如醉。晴天白日下,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萧谏起身,道:“我走了。”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上马,扬鞭打马而去,竟是不再回头看一眼。高淮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马蹄踏踏,轻尘漠漠,一去边关千万里,从此风月不惹人。
请你让我离开,成就我少年梦想,
待我给你承诺,扫尽这鬼魅魍魉。
多少有情人生离死别,
多少无情人拔刀相向。
我看惯这世间风云变幻,
却不能一步步向后退让。
我只想纵马在塞外徜徉,
看那明月升起在天山上。
可相思,可相望,
可摧心,可断肠。
寂寞花开举流觞,
错把他乡做故乡……
作者有话要说:本卷完结,这并不是结局,后面还有一个后记《天山明月》,大概一两章左右,那才是真正的结局。
本章最后是我最初的文案,当时好多读者说不懂什么意思,我就给撤换了下来。不过行文到如今,我觉得坚持追文的同学们应该能看懂这个文案了,所以就放到了这里。
112
驼铃 。。。
高澈今年快七岁了,坐在御书房中龙案的对面,以手托腮,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皇兄。片刻后,他诡秘地笑道:“皇兄,你又走神了。今天跟着你上朝堂,我已经两次看见你走神了。”
高淮横他一眼,郑重交代道:“不许出去胡说。”而后又画蛇添足地解释道:“皇兄走神,是因为皇兄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走神。澈儿快快长大,活都交给你干,让我也好好歇歇。”
高澈撅起了小嘴:“才不!你年纪大吗?我听大臣们老是跟你说,皇上正当盛年,后宫无人什么什么的,难道他们说错了?”
高淮无奈道:“你这耳朵里能不能听进些正经东西?唉,对了,这个月给你田田哥哥写信了没有?”
高澈道:“没有,为什么老让我写?你怎么不写?上次他回信嘲笑我的字不好看,我不想写。”
房中沉默下来,片刻后高淮一声轻叹:“还是澈儿写吧。”
澈儿不会写字的时候,是高淮写,但萧谏在边关很忙,忙到连给他回信的空闲都没有,每次都是休眉匆匆忙忙地写几行字,报个平安,然后把萧谏的一枚印章按在落款处,就算是回过信了。
萧谏唯一的一封亲手回信是他妹夫丁无暇官拜右丞的时候,高淮去信告知此事,没想到萧谏这次有了反应,回了聊聊数行字:“他能否胜任右丞一职?若不能,就不要强行提携,免得朝中臣子不满。”
高淮拿住那张纸上下看了十来遍,而后连忙回了三页纸,言明丁无暇的种种好处,官拜右丞是最最理所当然相得益彰的事情。
然后萧谏那边又没了音信。
高淮这边也很忙,他一边督导高澈的功课,偶尔抽空带着他上朝堂,处理东齐国内内外外一应事务,一边找机会将曾经的南楚、南蜀、赵国战俘的奴籍都给解除了,将这些人重新安置了一遍,各得其所。虽然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在皇帝大人的坚持不懈下,此事最终成行。
等高澈长大了,开始学着写信的时候,萧谏恰恰驻兵祁连山,闲下来了,方才开始往京城这边回信,但他只回高澈的信,不回高淮的信,因此高淮就总是让高澈给他写。
这几年功夫,戎马倥偬,萧谏和聂世焕先是带着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漠北,收复了河曲地带,把曾经在此处耀武扬威的巴丹国撵到了阴山北面去,占了水草丰美的很大一块地。又特意请阿日斯兰替东齐在那块土地上养了大批的战马。
聂世焕留在河曲地带了,萧谏却又带兵折道河西,闪电出击,将盘踞在此处的西羌杀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一直远远地遁到了阿拉山口去,再也不敢觊觎中原的土地。萧谏率兵撵到阿拉山口,看此地实在荒凉,便不再撵过去,在白山(今天山)下设下安西都护府,驻重兵镇守。
白山太冷,他有点受不了,犯了一次病,差点把命丢在这里,却下令封锁消息不许让金陵那边的高淮知道。然后韩凛主动请缨留下镇守安西,萧谏就带着一部分兵马折回了祁连山,感觉自己能将就下去,就驻兵扎营,安定下来。阿日斯兰听说消息,也带着一部分族人从东边慢慢迁徙过来,在他的保护下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这一年,是祈康四年,因为萧谏屡立战功,朝野惊叹,高淮将东齐皇朝凤翥将军的称号送给了他。凤翥将军和龙骧将军,是东齐皇朝武官中最高的职位。同时韩凛长年驻守西域有功,在同年官拜上将军一职。高淮特意提点让他把家眷也接到西域去,韩凛对高淮一向忠心耿耿敬慕有加,但这一次装聋卖哑反应很淡漠。于是高淮体恤边疆将领,广施仁政,亲自安排人把他的夫人柳珠玉送了过去。据说这次俩人都不撞柱了,后来添了几个儿女,相当美满。
走马长城外,塞上好风光,草儿长马儿壮,英雄儿女守边疆。萧谏再不是那个蹲在秦淮河边大放悲声的金陵少年,至此威名远扬,雄霸边关。高淮很宠他,特意送了金陵雪园做点心做菜的厨上师傅过来,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只要熬过每年冬天的酷寒,这日子就越来越惬意。
这天他骑马出去巡视,看兵士操练,看驿道上通往西域波斯等诸国的客商来来去去。还没走出多远,被休眉追上来叫住,他问道:“又怎么了?”
休眉道:“京城那边写了信来,是皇太弟的笔迹。大哥看看吧。”萧谏接过,果然是高澈的笔迹,待他拆开了,里面却又变成了高淮的笔迹,原来沈欢欢要成亲了,打算娶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高淮想让他回去参加婚礼。
萧谏带兵出来已经快五年了,虽然思乡情切,但他有意无意地总是避免让自己想到回去这件事儿。他不想回去,想着老死边关,也算死得其所。于是他和休眉道:“欢欢娶媳妇儿呢,这又没人愿意嫁给我,我回去看着,还不眼馋死?你回信去,就说回不去。”
休眉道:“怎么没人愿意嫁你?上次阿日斯兰带着族人过来,那个叫琪琪格的姑娘不是要死要活地要跟你吗?结果你吓跑了,我现在还记得呢!”
萧谏笑道:“阿日斯兰部落的姑娘们自己的小伙子还不够分,我怎么能去再霸占一个过来?对了,我答应给他们找老婆来着,却总是找不到,不如有机会咱们去抢几个回来如何?”
休眉瞥他一眼:“你是马贼?准备强抢民女?”
萧谏一笑,吩咐道:“你快回信去,就说我回不去。”
休眉嘀咕道:“回不去也得有个理由啊!”
萧谏不耐烦地道:“理由啊?你就说我腰疼,不就结了?”他嫌休眉啰嗦,自行打马离去了。
如此匆匆过了两个月,萧谏把回信的事情早忘了,但牢牢记得要替阿日斯兰族人找老婆的事情,四处打听哪里有好一点的女人。大家伙儿都以为他想通了,想纳妾,因此均都很上心地跟着四处替他打听。
结果这一日,一个副将匆匆忙忙跑过来禀报:“将军,有一队波斯过来的客商,从中原折返西域,他们带了十几个的波斯姑娘,不知将军看得上否?”
萧谏拊手惊叹道:“波斯姑娘啊!我见过几个,金发碧眼,很漂亮很漂亮!太好了,走,咱们看看去!”当下令人牵来坐骑,在那个副将的带领下,带着一队人马呼啸而出,如狼似虎般往着北边的大漠深处奔去。
休眉恰恰又接住金陵来的邸报,慌慌张张地撵出来,叫道:“将军,大哥,皇帝陛下要过来啊,马上就到了!你要接驾,你不能跑啊!”却只见到一路风沙滚滚,一干人早跑得不见了踪影。他顿脚道:“这真当马贼去了!”
萧谏带兵拦住那一队波斯客商的时候,微微愣怔了一下。他见的来来往往的客商多了,波斯客商也很多,这么阵容排场的还是头一次见。见这一队人前前后后大约有四五百个,由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带队。男子们均都着白袍,骑在高大的骆驼上,头脸用白布包裹起来,余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队伍中间,果然有十几个波斯美人,艳丽的轻纱遮住了身躯和头脸,只看到身材窈窕惹眼。众女子拥族着中间一顶白色的大轿,那轿前垂下一层层的轻纱,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坐了一个人。轿子四根轿杠缚在四头一般高矮的骆驼上,骆驼上还坐了四个白衣人,指挥骆驼前行。
驼铃声声,从风中传来,清脆悦耳。萧谏把马鞭在空中甩得“噼啪”一声爆响,做出一副惫懒相,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咳咳(沙漠上没有树)……此路是我修。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白衣人们静默无语,片刻后,那带队的高大男子退到了大轿旁边,低语几句,而后不再过来。轿旁另一个白袍客骑着骆驼走到了萧谏面前,慢吞吞地道:“阁下可是东齐的萧将军?拦住我们,可是要干勾当地什么?”他语音平板,语序混乱,听来怪声怪调,想来是波斯人学说中土话,未免有些不太熟练。
萧谏穿了一身蒙古贵族的衣服,是阿日斯兰送给他的,混在一群东齐的兵士里,自感风流倜傥天下无双,结果让那人一语道破来历,不免有点沮丧。但接着打叠起精神,道:“是又如何?我们这阵子缺女人,所以要干些勾当地不好!人马货物都可以过去,姑娘地留下,本将军要先挑,挑剩下的,丑的、凶的、不温柔的,才是他们的!不过你们的波斯女人金发碧眼,都很好看,难道我一个人全霸占了?似乎也不太妥当地妥当!这可如何是好?”
那白衣人很吃惊:“东齐凤翥将军名声地好大,难道是个强盗?见了姑娘就抢,和土匪又有什么区别?”
萧谏打马走近几步,笑盈盈地道:“没听说过兵不如匪吗?废话少说,赶快留下姑娘们走人!本将军还可以让兵士送你们一程,不然的话,也许我蛮不讲理的脾性发作起来,把你们全留下也说不定!”
那人道:“我们有东齐皇帝陛下的手谕,也不行?”
萧谏一怔,和身边几个副将对看几眼,萧谏道:“你们从哪里骗得这手谕来?拿出来我看看。”
那白袍客见他气焰嚣张,很是无奈,只得又退到那大轿边,低声禀报几句,而后回到萧谏身前不远处,道:“看看就看看。”于是拿了一道手谕出来,萧谏长鞭甩出,轻轻巧巧地卷了过来,见果然是高淮的字迹,盖了御印,让沿途关卡对这群人一路放行,不得蓄意刁难。
他随手把那手谕甩了回去,对身边的副将低声道:“真是皇上的字迹,这怎么办?本将军不甘心啊,咱们照抢不误如何?”
众将领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回应他。萧谏“嘁”地一声,只得做了孤单英雄:“那个……咳咳,你们一群做生意的,如何和中原的皇帝陛下勾搭上了?这手谕是否伪造?你们究竟来中原干什么?为什么来的时候本将军没有见到?”
那白袍客脾气甚好,解释道:“我们虽然是做生意的,但没有来过中原。这次过来,是因为我家主人的一个长辈是中原人,在波斯故去,要送他的骨灰返归故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