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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帜微垂头,看着这个儿子晶莹清澈的双眼,恍惚中竟然看到了自己已故的敬诚皇后,那个倔强、坚贞、至性至情的女子,实则内心里温柔纯净善良,总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拨动他的心底深处最敏感的一根琴弦,可是那女子,却终不是自己能留住的,一个不留神,就铸下大错,阴阳相隔了。他眼眶慢慢慢慢湿润起来,恍恍惚惚伸手抚上了儿子的脸,温声道:“淮儿想问什么?”
高淮握住了父皇的手,在他手心上轻轻揉搓,轻声问道:“爹,我想问……您是不是很喜欢我娘?”
高帜微微叹气,片刻后道:“她是朕唯一的皇后,你说呢?”
他的皇后,南楚的长安公主玉夕颜,当年作为南楚的和亲公主嫁给了高帜,在他大军要攻破南楚国都金陵前不久,想阻止他往南楚发兵,被他自己一箭穿心,给射死了。
而三皇子高淮,也是玉夕颜遗留下来的唯一的皇子。
高淮抬头看着高帜,眼光晶莹纯净,缓缓地道:“我说,我小时候看你们老吵架,以为你不喜欢我娘呢!可我发现原来我错了。爹,我因为我娘的事情,跑出去十年不愿回来,流落江湖,颠沛流离。后来我在外面结识一个人,我跟他说了你们的事情,我说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就那样当着我的面,一箭射死了我娘。可是他告诉我说,心狠的不是活着的人,而是死了的人,说我娘曾经是江南五大堂的肃仙堂主,武功应在爹爹您之上,那一箭,她完全是可以躲开的,可她竟然不躲。后来,我就明白了。果然心狠的人都是一样的心狠,死的人他只管自己死了,解脱了,丢下活人他就不管不顾!您后来一直生病,我想着也许你心里还是很爱护我娘的,只是牵涉到两国之间的纷争,有些事情就身不由己了,对吗?”
高帜颤声道:“你今天跟父皇说这干什么?”
旧事
高淮含泪道:“我知道说起娘,爹爹会很难受。可我不得不说。南楚作为我娘的故国,被我们东齐灭了,可是南楚许多的旧王孙,许多大臣家的孩子,当时都被俘虏了,打入奴籍,为奴为娼,为人所不齿。南楚的旧国民,始终比东齐的国民低人一等。如此这般,我不能说爹爹有什么过错,毕竟祖宗留下的规矩,对待战败国的俘虏,就是这般模样。可是我娘的在天之灵,必定不能心安。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同样愧疚于心……”
他抬头,看着高帜道:“爹,我这三年明察暗访,南楚旧人还有一千三百四十余人过着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如今也是我们东齐的臣民,您下旨恢复了他们的良民身份可好?这也是广施仁德,造福百姓的事情,您说呢?”
高帜道:“你是昨天看到了南蜀的俘虏,有感而发吧?”
高淮也不否认,道:“我早已有这个念头,昨天看见了南蜀的俘虏,更坚定了决心。”
高帜微微拧眉,道:“如果废除了南楚诸人的奴籍,那么这次南蜀又该当如何处置?将来朕还要打下北燕、赵国,届时又该如何处置?”
高淮道:“自然要一视同仁。”
高帜不语,只有石头城上清凉悠长的风掠过一丛丛的绿树,松涛阵阵,木叶芬芳,城外的江水拍打着石壁,发出轻微的响声。
高淮脸色沉寂,无声无息。过得良久良久,高帜微低头,用衣袖替高淮拭去了泪水,道:“淮儿,你从外面回来这三年,对谁都冷冷淡淡,父皇初始以为你因为你娘的事情,对父皇心存了怨恨,可后来看着,似乎又不是这样,你对跟着你在外流浪十年的侯天翔他们几个,也同样的冷淡疏离,莫非你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是别有缘由?可父皇记得你小时候是很好的一个孩子。今天听你这一番话,才发现我儿的心和小时候还是一样的,还是和你娘一样善良。”
“你娘的事情,父皇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你娘是南楚的公主,我们东齐和南楚曾经以淮河为界,划江而治。那时父皇和你舅舅,就是南楚当年的国君争夺苏北的土地,结果父皇赢了,但你舅舅不想出让那块地,说通了咱东齐朝中的许多大臣,想让公主过来和亲,两国和平共处,停息战火。当时父皇刚登基没多长时间,可扛不过这些老臣子,被迫无奈答应下来,但是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国土,心里却很愤怒。所以从你娘嫁过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可她呢?呵呵呵,她也没给过我好脸色,我们两个谁也不搭理谁!但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子,从来不在我这后宫里惹是生非。因为和江湖上的人有勾结,和那个什么江南五大堂的人拉拉扯扯的,经常悄悄地溜出宫去玩儿,还以为我不知道。实则我每次都知道,看她回来后那容光焕发的神采,我嫉妒了,我实在气不过,我就去找她,威胁她说你两年内给我生不出来皇子,我就接着打南楚去。”
高淮伏在高帜的膝上,听到这里微微抬头,看着高帜笑了一笑,却不知父皇为何说起了从前的旧事,对自己提出的废奴之事反倒不回应,想来是别有深意。
高帜伸手轻抚他长长的乌发,接着道:“我一边威胁她要她给我生皇子,一边却故意不理她,她自己如何生得出来皇子呢?我想让她来求我,可她不来。结果僵持了很长时间,两年期限越来越近,她害怕了,把我骗到了她的中宫,给我……呵呵呵,给我下了药,我就顺水推舟地留在了她那里。”
高淮脸色一僵,低声道:“下药?和……萧贵妃一样吗?”
高帜道:“是啊,和萧贵妃一样,可萧容她怎么能和你娘比?哼!比不得的。第二日我们醒了,当时都很年轻,都很尴尬,我起来就走了,连着一个多月不好意思去见她,她也不来找我。结果后来,还是我忍不住了,又到了中宫,我问她:‘你想要皇子,现下有没有?’你娘正在用膳,一边吃一边反胃,却坚持要吃下去。我一看就明白了,那时那个高兴啊,我已经有了你大皇兄和二皇兄了,还是很快乐。
你娘她当时拿眼翻翻我,不愿搭理我。我只顾着高兴,也不跟她计较了。后来就这样有了你,我看她天天带着你在她宫中变着花样玩儿,我也往前凑,可她还是不太想理我。我问她说:‘你一个皇子够不够?想不想再要一个?’结果她说:‘一个足够了,若不是你威胁我,我一个都不会要。不过现下有了淮儿,我也不后悔。’这话我一听,当时气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他慢慢收敛起脸上些微的笑容,低头看看高淮,道:“淮儿,你明白了吧,究竟是谁心狠。你娘她对你父皇也很心狠啊!”他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高淮的手上,很炙热,高淮的手一哆嗦,仿佛被烫着一般,但忍着没动,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道:“我明白。不过……这……”他想说这是你一箭射死她的理由吗?犹豫片刻,却终于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高帜接着道:“后来你大了,以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们长年冷战,总是吵吵闹闹的。你娘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她一心一意想的都是她南楚故国。我那时却一心一意要拿下南楚,南楚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不能让那平庸之人坐享啊!她拦着不让我发兵,她还带着你跪在那里拦我!可是淮儿,你知道父皇的志向和决心,没有人可以阻拦,任何人都不能阻拦!东齐皇朝如今这万里江山,就是这样一步步打下来的,容不得半点心软和犹豫。可她拦着我……我也恨他……既然已经做了我的皇后,却心生外向,为什么就不能如别的女子一般出嫁从夫,好好地相夫教子呢?”
高淮沉默不语,对爹娘当年这一笔糊涂账无言以对。但母后逝去,父皇一直病病歪歪到如今却是不争的事实,他拧眉沉吟片刻,道:“那么爹,您这么说,是不肯答应我的请求了?”
高帜道:“朕没说不答应你,却也不能明白地答应你。你的大哥他能征善战,这两年更是戎马倥惚,亲自去拿下了南蜀,为我东齐皇朝立下了汗马功劳,那些南蜀的俘虏,更是他打了胜仗的战利品。父皇却在这当口上因为你而废除了那些战俘的奴籍,不是生生地给他泼一头冷水吗?他不敢怨恨父皇,你就会成了他的眼中钉。他在朝中时间长了,羽翼丰满,若是恨上了你,你就是众矢之的。那么你以后在东齐却如何自处?”
他顿了一顿,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大哥他实则和我是很像的,能征善战,桀骜不驯,不甘人后。昨天你大哥他和你见了面,难为你没有?”
高淮料得父皇早已知悉自己昨晚弃席而去之事,却是缓缓地摇头,道:“没有。”
高帜道:“父皇不相信。既然没有,你缘何退席那么早?”
高淮低头不语,高帜微微一笑,接着道:“父皇刚才说了,你的母后是父皇唯一的皇后,你原该在宫中接受皇子应接受的各种教导,你却跑出去十年不肯回来,你知道这十年多少大臣软硬兼施地催着父皇立储,父皇都推脱过去了,一直想等你回来看看再说。可你回来后,跟那些朝中的重臣却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淮儿,你究竟想怎么样呢?你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别说储君,便是亲王你也做不安生!”
高淮抬头看着高帜,郑重地道:“爹,若说做储君,我是没有资格的,我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储君。”高帜疑惑道:“你怎样?你是东齐唯一的嫡出皇子,怎么就没有资格了?”
高淮咬唇,片刻后道:“我……总之我没有资格。我自己知道。”
高帜皱眉,疑惑地看看他,道:“且不说这个。你想废除这些战俘的奴籍,你就要在东齐皇朝的朝堂上站得住脚,说的起话才成,靠着父皇的力量,能顾你一时,难道还能顾你一世?所以这件事情,你自己去做。成与不成,父皇都不管。不过是一群战俘奴隶罢了,父皇还真没放在心上。”
高淮道:“爹,我愿意为了东齐皇朝及百姓黎民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不过却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父皇可否指点一二?”
高帜侧头想了一想,道:“你大哥正在谋划着要进攻赵国和北燕了。淮儿,朕给每个皇儿的机会都是平等的。若是你能把赵国和北燕不管哪个拿下,那时战俘如何处置,你就自己做主,有了先例,其余的就好说了。你要自己来建功立业,确定你在东齐皇朝中的地位。需要什么,父皇会尽我所能给你的,你可记下了?”
贰臣
高淮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点头道:“爹,我懂了。”他想了一想,又道:“东齐的皇子,只有我对着您喊爹,爹从前太宠我了,什么都由得我。从现在起,我会改口叫父皇,以后于礼法不合的事情,儿臣不再做。请父皇放心。”
高帜伸手摩挲他清俊温雅的脸庞,笑道:“朕的淮儿和父皇长得最像,父皇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英俊呢!淮儿不想要个王妃吗?好几个大臣和父皇说这个事儿呢,昨天你又出去迎你大哥,被许多人都看见了,估计来说的人会越来越多。父皇给你挑一个可好?”
高淮忙道:“父皇,王妃的事还是暂缓吧,儿臣这会儿不想要。儿臣想听您的话,先建功立业,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高帜也不强求,只是叹道:“唉,实则那萧容的小侄女,朕似乎见过一次,瞧起来还是很不错的,可惜你不肯要。实则你看看她哥哥模样,就知道她差不到哪里去。偏偏他家又犯了错,此事也就罢了。父皇觉得你似乎很不待见他家的人,那是为什么?”
高淮道:“当年您攻打南楚国都金陵的时候,南楚的大臣有人死守城池,有的叛臣却私下里打开了城门。这开城门的就是萧润吧?”
高帜道:“不错,就是他,据说那个守城的丞相孙怡还是他的门生,两家子过从甚密,却在这件事上背道而驰,反目成仇了。萧润与我朝却是有大功劳。”
高淮道:“这种贰臣,儿臣却瞧不上。难道父皇以为可以重用?”
高帜呵地一笑,道:“贰臣可利用,却不可重用。萧润作为太师,父皇是用他了,却也没有重用。也不过是多享了些荣华富贵而已。如今也到头了。实则这件事,透着蹊跷。萧容的性子直爽,自己想不出这样的主意,定是受了谁的挑拨,才来对朕下了药。朕心里明白,不过也不想留着太师了,你大哥这一回来,他和你大哥及你大哥的岳父必定又要勾结在一起,这样作弄成朋党不好,还是打散了省心。”
高淮道:“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
高帜道:“朕做了这么些年皇帝,血雨腥风,什么没见过?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萧谏,朕当初确实答应过许他一件事的,他却也没能如愿以偿。淮儿,你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