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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王公公见我跪在门口,问清楚旁的人后,让我给侯爷您带一句话。”
“……你进去陪夫人吧。”我打断她的话。
“侯爷?”她有些吃惊。
“别对我说,什么都不要再说了,现在立刻进去!”我几乎是有些狂乱的对她吼。
不知为何,春芽听了此言眼中忽然就含了泪,真的就站起来行礼后进入里间。
我靠着柱子无力滑坐于地,玉晴,眼下有一条对你我都最为安全的道路,可我不相信自己真的只能选它,因为那不贰于对你的背叛,纵然我从未好好待你,可至少眼下我希望自己能做到珍惜,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令我后悔,也千万不要令我改变初衷。
早上的细雨纷纷停停,只不肯痛快降下,有蜻蜓在我颊边低低飞过,空气里混杂着压抑难言的泥土腥味,人的精神也变得恹恹,身上一时闷热出汗,一时又觉得冷,只不肯给一个痛快。待芸妈妈到的时候,我几乎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哥儿这是怎么了,别慌别慌,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这头一次难点往后就都容易了。”芸妈妈忙上前想扶起我,一边又训斥旁边的人:
“看手这么冷,怎么也不给侯爷拿垫子披肩,连杯可喝的都没有,就让人这么干等着,你们都是死人吗!”
她身上有我自幼熟悉的气息,手也是温暖的,这令我渐渐回过了神。
“是我自己不让他们靠近的,我好的很,妈妈您快帮我进去看看玉晴,她惯会逞强,到底怎么样了我实在心里没底。”
“好好,我这就进去看看,哥儿也该像样坐起来吃些东西才是,这生孩子哪是一时三刻就能好的,纵然心疼夫人也别自己吓唬自己。”
我是她一手带大的,见我如今气色差难免心疼,到底帮我披了衣裳说了好些子话才进了去。
“侯爷,您唇色都是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人这就去命小厨房给您熬点热热的汤来。”
“不用了,你也坐下来罢,少多嘴。”
言良只能垂头丧气的在我旁边坐下。我盯着那一会儿开一会儿关的门,婢女们进进出出,忙着端滋补力气的汤和别的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房里点了灯,我隔着窗纸看着那簇小小火苗,没来由的希望自己能在此刻聚集全部力量保护那不断跳动着的橘色微光,似乎若能护得住那束光,屋里的人也会平安一般。
这时门又开了,婢女端出来一个盆子,光线略暗,我初看下只觉得里面的水色泽阴沉,但随即反应过来,那水里分明是参杂了血!
在燮城的时候,我自己就杀了不少人,他们的血溅到身上是温热且气息浓郁的,再三的沐浴也去不到那股味道。可我无惧,也并不在意索命之谈,活着都不是对手的人,死了若来入梦大不了再杀一次。但现在,纵然只是看着那盆里的血我已觉得大受打击,在黑暗中略微泛光的血水,看着就如同有无数亡魂想借机从里面爬出,就算有真有报应我也不怕,可是那报应却万万不该落在玉晴身上,她被我害苦一生,即使上天真要惩罚于我也该放过她。
就在我把骨节捏得生白时芸妈妈出来了。
“哥儿,夫人的胎位有些不正,还是早些想法子让大夫来为好。”
我知她怕我焦心,所言已是轻之又轻,内心顿时有什么轰塌了一般。
“……她还能撑多久?”
芸妈妈一愣。
“看样子至少要挨到天明了。”
“知道了,您进去好好照顾她,我来想办法。”
绝望的对她笑笑,我又道:
“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要先保全大人的命。”
这话说完,芸妈妈却忡怔了,看我的眼神忽然悲伤起来。
我也一下明白过来,父亲当年大概也说了一样的话。
这真叫一个因果循环,我扯下身上披着的外衣站起来,影子被已升起的皓月拉得很长,像某种延伸又空虚的不甘。
青山临泉照单影,孤独浮生惹风沙,我总是那个被遗忘而永生留在寒冬的人,到头来手上的一切都是一场空。也许放过了玉晴也就放过了苦苦不休的自己,既然此生注定不该去触碰她如庭下光影般的温暖,又何必让她因我的执念而香消玉殒。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头韶华
月入中天的时候,我已在两仪殿前跪了许久。
“侯爷,您这是何苦呢。”王公公出来了。
我不言,魏光澈既然同意我深夜进宫,自然是打算好好折辱于我的,只怕王公公眼下所言也是出于他的授意。可那又何妨,只要能让他满意,玉晴终究可以得救。
“奴才伺候皇上这么久,还没见皇上对谁像对侯爷一样上心。”王公公自顾自的往下说。“可侯爷您这是这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令皇上为难,纵然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儿呢,更何况是皇上……”
他滔滔不绝说了良久,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开口道:
“还请公公帮我拿纸笔来,如此凌风就能完成皇上所想之事了。”
王公公略一迟疑,还是让人将笔墨拿了来。我直接将纸铺于地,提笔沾墨就开始写,没几下一封休书就写好了。
“请公公在顾氏生产后将此信交与她。”我面上并无哀戚。
“再请公公再帮我转达皇上,说卫凌风与顾玉晴生死不复相见,至于那个孩子,”我下意识的顿了顿,“那孩子的死活我已不关心了,任陛下处置就是。”
王公公慢悠悠的将休书收起来,白胖脸上泛起一丝怪异的笑。
“侯爷稍等,奴才这就告之皇上侯爷想通了。”
那一晚月色甚好,不似今日,我忽然这么想,曾有一晚我躺在魏光澈的身边,伸出双手,银白月光似纯洁可触一般从手中慢慢流过。那片刻之间的恍惚甚至令我感觉自身并非真正等同于罪恶,不会给我身边的帝王带来任何不祥,也许人和人之间只需要某一刻的心意相通,就能安然无恙的相伴很多年。
“侯爷,皇上宣您进去。”王公公很快回来道。
我跟着他走进到两仪殿门前,他笑吟吟的对我做了一个进去的手势,我一脚踏入,门就在我后面关上了,空荡荡的大殿里,似乎就只剩下了我一人。
在原地站了好久,我这才继续往前走,踏上台阶,绕过那还摆着奏折的明黄色桌子,后面是层层的帘幔,我抬起它们走进去,帘幔在我后面一层层落下,我就像被困进了自己一生也走不出去的巨大陷阱,那边有一个人坐在榻上,他头发散落,只穿了白色里衣。
“皇上。”我唤了他一声,想到自己清晨还是那般桀骜不屈的态度,眼下却又如此卑微的跪着求他让我回来,实是无话可说了。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恨不得自己立刻能死了,又希望他能立刻下旨杀了我。
魏光澈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来了,他只是空茫的看着前方,半响眼珠微移,像终于发现了我似的转过头。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飘忽神情,心下却已不再害怕,只是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除了个大概,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他一直用一种古怪的神色看着我的动作,不制止,也不出声。待我坐下来后他就一直盯着我的侧脸看。
那目光里含着某种常人不会有的狂热温度,他是疯了吗,还是我疯了,这都无关紧要,若是我疯了,那就更好,精神异常的人,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来了。”他忽然说。
“你不是早知我会回来么。”事到如今,我再不想自称为‘臣’,也无谓对他用尊称了。
“是啊,你终究会回来的,我安排的事情,总不会出错。”他忽然宛然一笑,那笑容有着往日没有的殊丽。
“可看你真就这么回来了,我为什么反而觉得寂寞呢。”
“大概因为我回来并非出于本意。”
“是啊,大概是这样,”他慢悠悠道,“可那又有何关系呢,我还是赢了,就像过往无数次那样,纵然到手的东西已经千疮百孔,可我还是得到了。”
“千疮百孔的东西,你为何还会想要。”
他看着我微笑不语,眼中有伤痛,也有着愉悦,还有泪。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泪,似乎这一刻感到屈辱的不是我,而是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空洞的问他,自与他相识后,我总是心伤,往日总无动于衷的情绪也像是被点燃了,只是这燃烧起得太快,常令五脏六腑都疼的缩成一团,连躲避也不会了。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
“那么你呢,又为什么要恨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既然愿意为我而死,那就该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因为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他笑意渐深,如晚霞一般,“如同眼下,你为了顾氏而来,我虽然恨得要命,可也还是会原谅你的。”
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答案。
“恨也好,至少恨比爱来得真实。”
“我不知道。”
“是真的,爱这种东西,如晚冬弥雾,某一个清晨醒来后可能就消散了,你还会记得昨日云彩的形状吗,不会吧,爱也是一样虚无的假象。可恨不同,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永远都忘不了。你是这样的年轻,大抵还会相信自己感情的特别之处,我却早已不信了。”他认真的说。
我兀自哈哈的笑了,笑得咳嗽起来,大殿里回荡着我的笑声,异常清晰,像一把钝钝的刀子,笨拙又认真的一点点切割着曾经。
“还记得吗,你曾说过若我活着从燮城回来就告知关于我亲生父亲之事。”好不容易停下来,我问他。
“记得。”
“忘了吧,我对这件事,实则不感兴趣。与此相对,你能不能放周大人及其妻女回去。”
“……周世林的亲眷,我无意追究,但周世林本人却不能如此简单的放回去。”
“为什么?”
“中原有探子潜伏在羌无,我根据自己手上的已知的再加上楚仁渊带回来的消息,大概已知那个人是谁了,只是那个探子怕已经把重要消息送出了羌无。周世林若把宝藏地点告诉我或者赫连黎也就罢了,偏偏他一个都不选。待中原的骆柏年得知无人知晓宝藏真正地点,你觉得他会怎么做。换做我,定会在暗杀和抢先问出地点中选一个。为了永绝后患,他大概会选第二个,再选第一个。”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最妥当的,自是杀了周世林,杀了他于国无益也无害,朕总不能白白便宜骆柏年。”
“……舅舅他谁也不会说的,更不会告诉骆柏年。”
“你如何知道,若他真的什么也没说过,又怎会在多年后被发现与邵氏的瓜葛。”
“所以你要杀了他,”我一把拽住魏光澈的手腕,力气大的手指都变了型。“你已定下心思要杀了我舅舅?”
“……朕不会杀了他的。”魏光澈由着我将他手腕握得青紫,脸色分毫未变,“我今日准了卫淳山的折子,你已从卫家摘出来,除了保留这个姓氏,其它一切与定远侯府再无干戈。既然令你没了一门亲戚,自然少不了要赔你。”
当真从定远侯府脱离出来了,这事尘埃落定的瞬间,就像河面浮萍被连根拔起,那十几年的岁月被流水洗刷了过去,记忆却犹然鲜明,令人有缺失了什么似的不自然。
我慢慢松开他的手腕,心下微愕,刚才那一瞬我分明是起了杀心,居然会想杀了魏光澈。
以往想的最坏情况,也不过是自尽罢了。是我真的恨他到了如斯地步,还是我的爱已经无法后退了,只能挥刃向前了。
“我会先将他软禁起来,其余的再慢慢定夺。”他看着多了一道紫痕的手腕,会意一笑,伸出手慢慢扯下我右边的衣襟,露出肩胛如坚硬玉质细细雕刻而成的半边肩膀。
“可是,我,朕,不会帮着你救顾玉晴。”
“什么?”
“我不会命人杀了她,可我也不会救她,那个女人……”他忽然又放弃了‘朕’这个称呼,转而狠狠咬上我右边脖颈连肩处,似在发泄那阴暗隐蔽的恨意,有热热的液体顺着脖子留了下来。
他重新抬起头,嘴唇上有着鲜艳夺魂的血色。
“若她自己熬了过来,就再不追究了,若她熬不下来……一切只看那女人自己的命。”
“是我犯下的过错,你又何必怪她。”我转过身看着窗外黑如墨汁的天色凄然道,“是我强迫她才有了这孩子,是我置她于不顾她才会因为寂寞千方百计要留下孩子,你若有怨,只管惩罚我便是了,何必饶上她。”
“就是这样,她才更可恨。”魏光澈从身后抱住了我,他将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却没再咬,他发间有着睡莲般的味道,似带来了氤氲的水气,在这大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