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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也不愿相信罢了,自己孩子的母亲,十几年的枕边人竟然能罔顾昔日情义恶毒至此。”
“我是恨着邵云霄,可从没想过伤害世林分毫。”她颓然坐下,这时我才发现,她发间已经夹杂了好些银丝,刻意的梳妆也未能全然掩住。
“他是我心心念念向佛祖求来的良人,我怎么会害他呢。”
“你将邵氏宝藏的线索透露出去,难道不是害他么。”
我以为舅母还会矢口否认,没想到她却默认了,半响才说:
“那天晚上,月色特别好,我们一家坐在后院赏月,他握了握我的手,问我冷不冷,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给我披了,还抱着小瑄给她讲月宫婵桂的故事。自从小瑄出生后,他提起邵云霄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看着他,这么些年,他总是显得遥不可及,可那一刻,月光下的他却忽然变成了一个温柔对待妻小的普通人,我想,也许,只是也许,时间总会将我们两人之间存在的另外那个人带走,毕竟世间唯有一个我,才是能和他共同拥有这样细水长流日子的人。
可就在我们准备回屋的时候,他忽然说,‘小瑄左耳垂上,新长了一枚褐色的痣。’邵云霄的左耳垂上也有一枚这样的痣,这我知道,我震惊的是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并没有吃惊或感伤,而是像做梦一样,是那种沉浸在悠长恬淡梦境中的安详表情,这个梦他做了多少年,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像邵云霄活着的时候一样,只需淡然等待,他们俩就一定会再度相见。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选择活在过去的时间里,我和小瑄对他来说算什么,就像被风无意卷进屋内的叶子一般,在或不在,于他都不是真正值得在意的事。”
大颗泪水从舅母眼中落下,停不下来一般,她伸手掩住脸。
“哪怕我等他一辈子,他也不会主动从这个梦里醒来,他看着我却在想邵云霄,这我认了,可他看着我们的女儿,竟然也在试图寻找邵云霄的影子,我们的女儿和邵云霄又有什么关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只要他将属于邵氏的秘密告诉皇上,日后心中有愧自然不能再如这般回忆那个女人了,凭他的性格,就算要说出来肯定也只是告诉羌无的皇上,凭皇上的为人和周氏的地位,他不会有事,只要他愿意将这个秘密分享出来,只要他不是唯一知道的人,他总不会有事的。就算事情闹大最多丢了官职,那我甘愿和女儿跟他一起吃苦去,哪怕是流放也愿意。
我就是要逼着他从梦里醒过来做选择,要是执意保守秘密,周氏会有灭顶之灾,就算我在他心里不算个什么,还有小瑄呢,我不相信他平素对小瑄的疼爱也是假的。”
“可你没想到,比起你和小瑄,比起周氏一族百年的根基,舅舅他却还是选择帮一个死人保守秘密。”我凉凉的说,“不论发生什么,舅舅他会选择的,永远都是邵云霄,你明明该比谁都懂得这一点。”
舅母放下手,脸上的表情像哭也像笑,如砧板上的鱼一样干涸乞求的看着我。我颤抖的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慢慢的将剑拔了出来。
“你知道这些天我都在忙什么吗,没了内功,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练习以前学过的剑法,总算捡起来一点了,至少还够帮舅舅清理门户。既然你已经承认,我也不需犹豫,最后只再问一句,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不,凌风,”她颤抖如风中的树叶,“你不明白,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只有我一个人能将他等回来,纵然他当年爱的是别人,可我一直等,他还是来到我身边了,我不能死,我……”
她话没说完,我的剑已经往前一送轻易刺穿了她的咽喉。
“莲珊死了,骆柏年会以为舅舅已经将秘密告诉皇上,没必要再盯住不放,所以舅舅总会回来的,至于你,我不能再让舅舅承受任何风险,所以你一定得死。”
拔剑而出,舅母喉头喷射的鲜血染红了半张桌子,她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我蹲下帮她阖上眼皮。
终于得到了原本不可能的人,却又算计着要得到对方的心,这世上的痴人何止她一个。人死债清,已经没有谁对不起谁了。
站起来,却发现门廊处站着一个小小身影,是小瑄。
她显然是自己偷偷从床上爬起来的,估计外间的婆子们早偷懒睡去了,没有人发现她来,这孩子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寝衣,一言不发的打着颤,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只是因为冷。
我不知道她在那待了多久,又听到看到了多少,只是眼下我手上还握着沾满她母亲鲜血的剑,又能对她解释些什么呢。
我扔下剑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将这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我往日最疼爱的表妹留在这充满血腥味的的地方,留下她一个人睁着丧失魂魄的眼睛呆呆看着惨死于血泊中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跟新很慢,中间部分还锁了,因为各种无奈原因……但是我会尽力让一直喜欢《卫凌风》这部作品的孩子们看到结局的……,希望能在六月前完结,完结后我会开一篇新的古风小说,到时候也希望大家依然能够捧场 T_Tb 我自己写的过瘾,但愿你们也看的开心。
☆、汝为何来
我回到了自己的嘉远侯府,安心等待着。我已经等过了很多人很多事,无所谓再多等几天。流言蜚语几乎在一夜之间如新雪般飘落于京城的所有角落,有人说我是违背上意,被故意栽赃残害长辈的恶名;有人说我是得知了御史周世林要坏事,赶忙杀了他的妻室划清界限以表忠心;还有人说我根本就是个丧心病狂疯子,人至艳则成妖,无怪乎会被卫氏革名。
芸妈妈和言良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他们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却出奇一致的担心我会自寻短见,有一晚我什么话也没留就出去了,回来只见芸妈妈两眼泪汪汪的,一副准备给我收尸的模样。
他们未免小瞧了我。
那晚我不过是利用自己熟悉旧地的优势偷偷溜进了卫府。
原来住的院子已经开始有了荒败的痕迹,厢房里也漆黑一片,和来之前所想的差不多,可纵使是这样,我还是躺在已经有了不高杂草的后院空地上,看着那看了千百万次的黛色天空,慢慢蜷缩起身子,地上的鹅暖石还留有着白日里浅浅阳光的温度,硌着我的后背,只觉得亲切。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我真正熟悉入骨的气息,可笑的是,这里却又从来不是我真正的家。
如今这一处想必已被父亲封了起来,半夜里头连一个进来查看的人都没有。到了如今这个一派涂地的时候,我竟还在此处待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重新爬了起来。
没有人会记得我在这里的那段存在,哪怕是那些见过我的人,他们只会在不巧看到的这里的时候抿紧双唇,神色不虞的匆匆而过。那些人会像拂开袖上灰尘一样,将我留下的任何痕迹从记忆里轻易的抹去。
走的时候,我特意绕到自己曾住过的房间窗下,将那一株已经过了花期的山茶拦腰砍成了两截。
几日后,王公公带来了圣旨。由于我弑亲的行为为大不道,纵使西凉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勋也不能与之相抵,本该夺官流放以示正纲,但念在陛下尚在用人之际,若能将功赎罪也许尚能保留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
该如何将功赎罪圣旨里写的极其含糊,王公公照着念完后将圣旨递给跪在地上听旨意我,又耳语解释半响。魏光澈所谓的将功赎罪,不过是希望我能劝小舅舅将邵氏宝藏的地点说出来。
这倒是与我想的不谋而合,若没这道旨意,我还不知该如何才能接近舅舅。
“公公放心,下官自当尽力。”我应付式的回答他。
老太监拍拍我的肩,没再多说什么。禁卫军统领许方然带着人一路护着他来,等王公公前拥后簇的走了,他单独凑到我边上低低问了一句:
“莲珊是不是你杀的?”
她确是因我而死,和我亲自动手又有何异,于是我对许方然点了点头。
我连自己的舅母都能杀了,更何况一个青楼女子呢,在许方然眼里,我怕是与禽兽无异。也好,等小舅舅的麻烦了结,要杀要刮随他便是,本也是我欠莲珊的,既然是真心爱慕,代还于他也是合理。
我在嘉远侯府里接旨后不久小舅舅就回了周府,只是他回来忙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妻丧,禁卫军将周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何吊唁的人都不让进去,其实只是换了一个软禁小舅舅的地方罢了。小舅舅也只是请人来简单做了法事,就托血脉已远的分支族人将舅母的寒灰和小瑄一起送回周氏远离京城的故里。京中的人都在说,羌无周氏,终究要不声不响的消亡了,和那些如今只存于书本的旧代华族一样。
书香门第墨轩亭,那些虚名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人活着就是好的。小舅舅安排好舅母的一切身后事,才托人带口信给我,让我去见他。
没有任何不解和埋怨,见到我的时候,他只带着亲切的笑。
“凌风,你来了,这些日子想必过得难熬吧。”
压抑许久的眼泪因着他的声音忽然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我拼命掐自己,却是止不住,只得侧过脸去擦拭,鼻音很重的回答他:
“也还好。”
“怎么会好呢,都是我带累了你。”他叹息。
“舅舅,舅母确实是我杀的。”我止住泪,看着他定定的说,“您要为此怪我,我无话可说。”
小舅舅听了这话,身子微颤了一下,但他很快的伸过手,“来,和舅舅到院子里说话去。”
我握住了他的手,好些年前他就不会再做出这样类似的举动,他一直说,我长大了,要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不能再动辄依赖任何人。可他今天却像对待孩子一样小心对待我,回忆里我小时候舅舅也常这样,穿着竹青色的衣服或背着我或牵着我,他的手大而温暖,后背有父亲一样洁净稳重的气息。
直到我们都在石凳上坐下,他才松开了手。
“听说你和卫氏彻底断了关系。”
“是。”
“断了也好。”小舅舅出乎意料道,“既然都是勉强,不如断个干净。”
“我以为您会怪我忤逆父亲。”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若是想要活得更自由一些,我们做长辈的又何必如此拘泥。”
他摸了摸我的脸,似乎很感慨。
“看着你,总会想到你的母亲,你们两人真是太像了。你母亲的一生过的恐怕并不见得快乐,你总要过的比她好才是。还记得我教导过你,做人行事要正,无愧于天地,一个男人,总要顶天立地,给自己撑起一片天来。这样无论周围有没有扶持的人,都不会害怕了。”
“是。”
“话虽如此,你也已经做的很好了。”他又是一声叹息。“舅舅也没什么好的再教你。”
“舅舅,”我忽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凌风求您,您就把邵氏藏匿史料的地方告诉皇上吧,皇上为了掣肘中原,总不会焚书,您谁也不说,这批史料一样无缘得见天日,那留存下来又有何意义呢。”
小舅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想扶我起来。
我固执的跪着不动。
“凌风如今只求您这一件事,您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此事与你无干。”
“舅舅,”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紧紧抓着他的袖口道:
“您是凌风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猛的听了这话,他一哆嗦就松了手,眉间浮起淡淡愁绪,看着我的眼眸中有着满满的不忍和内疚。
我见他还是固执,心中焦急气恼,更是极致的委屈,只觉得万般滋味搅成一团,稍一仔细体会眼泪又会浸出来。
“舅舅……”我喉头哽咽,“邵姑娘不过是希望您能好好活着,她肯定是最不希望您被这秘密带累的人。凌风求您了,就告诉皇上吧,由羌无来掌管,也算不得辜负邵姑娘啊。”
小舅舅见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止,忽然就红了眼圈,他人虽惯常亲切随和,遇事却最是沉着镇定,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凄然神色,不由呆住。
“凌风,舅舅对不起你。”
“不,不,凌风不是这个意思,”我喃喃道,“也罢,若这真是对您如此重要,那也罢了,不论死活,凌风总陪您一起。”
他摆摆手,不让我再说下去。
“云霄她……什么都没告诉我。”
“什么?”我一时没能理解小舅舅的意思。
“她什么都没告诉我,关于邵氏宝藏的事情,她连一个字都没对我透露过。”
我只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人人都道我是这世上她唯一能相信寄托的人,可我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