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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发现,这些人全都是听某个士兵说的,或者是他们的邻居、同村的人从士兵那里听说了之后回来告诉他们的,前前后后有十几个说法。
眼见一群年纪都在四十岁以上的人要打起来了,霍玉赶紧扬声道:“各位千辛万苦到了许州,何必因为这么点事情而闹不愉快呢?今天的施粥结束了,明天大善人还会派我们来施粥,大家不如留些力气等明天吧。”
霍玉这话恰好落在他们的心上,这些人舍弃故土来到许州,不就是为了求得一线生机么?现在每天都吃不饱,更别提受伤问诊了,要是打起来,自己也吃亏。
有了霍玉给他们的台阶,这几个难民各自哼了口气,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嘴巴上嚷嚷了几句诸如“你小子有本事别走”、“谁先走谁是孙子”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陆陆续续散去了。
霍玉担心有人跟踪,跟着伙计们回了酒楼,在后院里借了个屋子换了套衣服,这才拎着酒楼里的素烧鹅回了郭府。
等郭湛安回来了,霍玉赶紧把今天探得的情况告诉他:“哥哥,今天那些难民的说法都不一样,好像有不止一个士兵在传塔鞑的传言。”
说着,他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郭湛安。
郭湛安听完,想了想,问道:“你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么?”
霍玉回想了一下,说道:“有几个倒是说了,什么呼伦,左霓,我不太记得清了,正好明天还要去施粥,我明天再去打听打听。”
郭湛安说道:“也好,你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你的身份。这两天许州怕是会不怎么太平,今天已经抓了五个想浑水摸鱼的难民和流氓,以后只怕会更多。”
霍玉点头道:“哥哥放心,我晓得的。”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霍玉第二天没一会的功夫,就从几个难民那打听到了他们的出身,塔鞑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告诉他们的士兵长什么样。
只是霍玉并没有多少开心,反而忧心忡忡地回到郭府,等郭湛安散衙回来,霍玉顾不得别的,赶紧把郭湛安拉到书房,说道:“哥哥,我觉得这不对劲!今天问的几个难民,有两个是亲耳从士兵那里听来的消息。一个士兵是国字脸,小眼睛,鹰钩鼻;还有一个是容长脸,左眼上方有个小拇指长短的伤口,蒜头鼻。还有,另外有一个是见过有士兵和自己的邻居讲话,长相和前面那两个完全不一样!至于剩下几个,都是从自己同村的人那里听来的,可是这几个人的出身地方不一样,我特地看过地图了,彼此相距颇远,没两天的功夫到不了。我算过,这几个人听说这消息的时间,前后相差最多不过一天,不可能是同一个士兵说出去的!”
郭湛安在昨天听了霍玉的话之后就有这一层担心,今天听了霍玉这话,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想——西北军营里,是真的出了内奸了。
只是郭湛安不愿让霍玉知道这件事,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这当兵的不少都是生活所逼,大概本来就没多少胆子,听说塔鞑要举兵南下,自己就先慌了。”
霍玉长大了,哪里还有之前那么好骗,说道:“哥哥别哄我了,现在这么多难民涌进许州,外头肯定更加乱!这塔鞑还没打进来呢,如果一两个士兵怕就算了,哪有这么多士兵一块怕的?而且就算心里怕,他们干嘛要和老百姓说这些话?军队难道没有规矩么?”
郭湛安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堪,苦笑道:“到底是长大了。”
霍玉又气又急,气的是郭湛安就知道骗他,急的是都这时候了,自家哥哥怎么还光顾着感叹他长大了呢!
“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西北的士兵会有这么多人向外散布谣言?姜言年不是在军营么?我记得他还是个官呢,他难道不管么?”
“姜言年虽然是个官,但西北军营里官衔比他大的还有好几个人,他又不是能做主的……人……”说到最后,郭湛安拉长声音,显然心思已经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哥哥,怎么了?”
“不好!”郭湛安突然急了,“姜言年恐怕要遭难!”
霍玉见郭湛安脸色难看,又说出这样的话,忙问道:“怎么不好了?姜言年要遭难了?那哥哥我们快去救他吧!”
“不行!”郭湛安深吸一口气,“敌在暗我在明,现在虽然知道西北军营有问题,但到底是哪几个人有问题我们还不清楚,现在出声示警,恐怕非但帮不了姜言年,反而还把我们都暴露了。”
霍玉见郭湛安说的如此严重,心跟着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郭湛安摆摆手:“不,让我想想。姜言年那,我不信他会那么容易被制住。对方只是让几个士兵散播谣言,还不敢在军营里有什么大动作,说明西北军营还没有被敌人控制住,姜言年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不对,秦王!”
“秦王?”霍玉吓了一跳,“秦王怎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京城那边恐怕有人要对付秦王了!”郭湛安气得咬牙切齿,“真是好毒的计谋,竟然是要把我们三个一网打尽么!”
“那、那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急,不能慌,”郭湛安出声安慰霍玉,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眼下局势还不明显,我只能猜到有人要借着塔鞑来对付我们几个,其他的都不清楚。现在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玉儿,这些天你都不要出去了,反正厨房那边采购回来的还够吃大半个月,你就在府里呆着。我不是怀疑你的本事,只是对方躲在暗处,我们一旦有所疏忽就会酿成大患,要是他们把你劫走了威胁我,要我的项上人头,你说,我会不会给他们?”
霍玉听到郭湛安最后一句话,刚起来的心思也歇了:“哥哥放心,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只是哥哥,我已经长大了,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哥哥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强撑着,让我替哥哥分忧吧。”
郭湛安只觉得自己那颗悬起来的心似乎被一片柔软棉厚的云给托住了,神色一软,说道:“自然。”
☆、第115章 动手
塔鞑大军举兵南下,信使日夜兼程,终于将西北军情交到了李崇浩的书桌上。
李崇浩一目十行,勃然大怒:“大胆!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
岳安等人皆是不解,李崇浩一肚子的火气发泄不得,便把矛头对准了底下还跪着的信使:“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宁古汉已经被斩首,塔鞑几个部落结成联盟,汇集了十万大军攻打西北!”
信使哪里会那么清楚?别说他了,现在整个西北恐怕都没一个人真正对塔鞑的现状了如指掌的。他只能尽可能把自己听说来的转述出来:“听说是当日和宁古汉签订的条约被传了出去,几个塔鞑部落的首领知道后,就暂时休战,一起攻打宁古汉的部落,生擒了宁古汉,当着众多部落的人的面将他斩首,砍下来的头还挂在旗杆上。这些部落知道宁古汉和我们做的交易,一个个都唾弃宁古汉和他的部落,现在宁古汉已死,他的部落在草原上就如过街老鼠般,到处颠簸躲藏。”
“谁要知道宁古汉部落怎么样了!”李崇浩打断他的话,问道,“我要知道那些部落是怎么知道我们和宁古汉签的条约的!”
信使哆哆嗦嗦地回答道:“那日三皇子带着五千将领来到西北,我、我猜是那时候传出去的。”
岳安听了这话,心念一动,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如今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塔鞑已经大军南下,现在最要紧的是让西北军营挡住塔鞑的大军,免得战火蔓延到中原来。”
“哼!废物!”李崇浩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这信使,还是骂西北军营,又或者是在骂李绍钧。
岳安看了眼那还跪在地上的信使,说道:“陛下,西北战况紧急,不如立刻召见赵将军、李将军、王将军,请他们共同商议对策。”
李崇浩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就按照岳卿说的去办,立刻把三位将军召到书房来,再去请兵部尚书,岳卿留下,其余爱卿就先退下吧。这个信使,先带他下去休息,我之后或许还有话要问。”
书房里其他几个大臣知道这之后的事情是他们不能插手的,颇有眼色地告退。至于那信使,一路奔波早就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又承了李崇浩的怒火,脚下发软,最后还是两个内侍扶着下去的。
因为李崇浩不喜武官,所以岳安口中的三位将军早早闲赋在家,偶尔练个兵就是大动作了。至于那兵部尚书,也不得李崇浩重用,平时在朝上也没什么说话的地位,不过是处理一些武官选用、兵籍和军械等事务罢了,连军权也早早被李崇浩收了去,成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兵部尚书。
如今四人一同被召见,心中已经猜到必然是发生了大事,才让李崇浩一反常态,请了他们四个一块儿商议对策。
但等得知是西北塔鞑进犯,几个人都在心中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为今之计,只有速速调派人手,往西北增派兵力和粮草,必须挡住塔鞑的骑兵,绝对不能让他们越过邙山。”
“臣同意王将军,塔鞑的骑兵在草原上无往不利,一旦过了邙山,再阻挡住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依我看,现在应该让西北百姓往南撤百里,在其中布置各色陷阱和绊马索等障碍,让塔鞑不得不下马作战。”
李崇浩听着几个人的话,眉头愈发紧了:“行了,你们这才得知消息多久,就能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来?要真能这样,这塔鞑早就不是我朝西北的一大隐患了!三日之内,我要调派三十万大军前往西北,另外增加粮草,全面抵抗塔鞑的袭击!现在西北那边,是李立做主吧?”
兵部尚书方玮青道:“回陛下,正是李立。”
“让李立立刻行动,绝对不能让塔鞑越过邙山!”
“是!”
李崇浩越看这几张脸就越心烦,他自己不懂军事,这才传了这几个人过来商议,结果半天没想出个法子来,恨不得立刻把这四个人拉下去砍头才好。
“三日之内,我要得到一个可行的法子,知道么?”
四个人只能应道:“是!”
“你们先下去吧。”李崇浩打发走了这四个人,又让随侍的内侍退下,只留下岳安一人,这才说道,“岳卿,当日我记得钧儿说过,宁古汉做事小心,只带了两个人与他见面,塔鞑那边并不清楚他与钧儿签下条约。如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恐怕有京城的人在里面做了手脚,你替我把这人揪出来。”
岳安心道一声不好,他当初特地出言,就是为了转移李崇浩的注意力,没想到李崇浩还是想到了这茬。只是皇帝发话,他也推拒不得,只能应道:“是。”
等岳安离开皇宫,回到家中写了一张帖子,让府中一个长得不起眼的小厮送去秦王府,自己则招来管家,问道:“可有西北来的信?”
管家摇头道:“西北这一个多月都没有信件传来,大人,可要派人去西北看看?”
“来不及了,”岳安叹了口气,又说道:“秦王大人来了之后,立刻请他到我书房,你这两天看紧些,别让其他人靠近。”
“是。”
李绍钧接了帖子,立刻换了一身便服,只带了几个身手不凡的随从,从王府偏门出去,绕了一圈到了岳安府上。
“宁古汉死了?”李绍钧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殿下也不知道这件事?”岳安也是一惊,“姜言年和郭湛安都不曾传信给殿下么?宁古汉是开春后不久便被塔鞑其他部落的首领生擒斩首的。”
李绍钧摇头道:“姜言年上次传信给我,说西北军营有些异样,似乎有人对他起了疑心,在监视他,所以就停了书信来往。至于郭湛安,他现在是许州通判,身份敏感,父皇对他还有些不放心,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他书信来往了。”
“这就奇了,”岳安说道,“宁古汉死了,塔鞑草原上流传着殿下与宁古汉签订的条约内容,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们怎么也应该有一个人传信过来。”
李绍钧见岳安如此感叹,不由问道:“岳大人的意思是?”
“实不相瞒,我也有一个多月没有收到西北的书信了,”岳安如实说道,“照往常来看,我每半个月都能收到一次。”
李绍钧不免生疑:“莫非是西北有变,有人阻拦?”
“殿下宽心,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倒是现在还有一件事,殿下要多多小心。”岳安说到这,压低声音道,“陛下怀疑条约内容外泄,是京城有人刻意透露出去的,他令我彻查此事。殿下是当日与宁古汉签订条约的人,首当其冲,这些日子殿下还请多多小心。”
李绍钧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