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人?」
「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雪舟先生务必答应——」
雪舟疑惑地看了平子陵一眼,却发现他也不明所以,这时候,清原忽然拉过平子陵将三人的手握在了一块。
「大人!」
「主公?」
几乎是异口同声,清原望著两位出色的年轻人眼底充满了骄傲。「子陵,雪舟,以後就由你们来当我的左右手,你们要相互扶持同心协力,务必要帮助我打击恶霸匡正国风。」
「承蒙清原大人如此错爱,雪舟怎承担得起?」
清原良基紧握住他退却的手,毫不吝惜给予鼓励。「不是错爱而是肯定。因为曾经是敌对立场所以我从一旁看得很清楚,你是一个想做就会做得很好的人,我相信你。」
「清原大人……」雪舟受宠若惊,忍不住回握住清原良基的手。
「该改口喊主公了吧?」清原拍拍雪舟的肩膀,噙著微笑步上了台阶。
雪舟作揖而拜,无从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一路目送清原离去,待他重新就定位这才恭敬地退出了主走道。
「什麽嘛?才来几天就跟平先生平起平坐了真教人不服气——」
「有什麽好不服气的?我倒是觉得很高兴喔!」宴席上,有名将领突然发出不平之鸣,平子陵执起酒壶,亲自替他斟满了酒碟。
「平、平先生?」
「还不明白吗?主公就是这样的人,仁慈宽厚,一心相信世间绝对存在著真爱及真理……我们不就是因为倾心於这样高洁的品德才决定追随他的吗?」平子陵那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喃,宛如破晓晨钟般敲响了雪舟的耳膜。为什麽?当初遇到的人不是清原而是武田呢?
怔忡之际,有只手搭上了肩膀。他摇摇头,给自己倒了碟酒。用不著赤染安慰,他也知道平子陵并不是为了让他安心才故意这麽说的。
另一头,观看了全程的北条琉光忍不住满腹的疑问,终於开始问了「雪舟」的来历。
「他一直以来都叫雪舟,投靠主公之前是出羽武田的军师。」担心北条琉光被烫伤,小泽景树藉机取走他手中紧握的茶杯。
「出羽武田的军师?那我来加贺时沿路所听到的『雪夜叉』是——」
「正是雪舟。」
「怎麽可能?」
「千真万确的事,公子可派人去查证。」尽管不解男孩的震惊从何而来,但雪舟用兵的凶狠快准却让清原军吃尽了苦头。
「话说回来,琉光公子口中的雅哥哥到底是?」
「也许…真的是我认错人了吧?」北条琉光无心再讨论下去,只是隔著走道远远望著雪舟,望著他那张清秀美丽的侧脸,绽放出他所陌生的笑容。
※ ※ ※
催黄的叶像是蒙上了层厚重的湿气似的泛著幽暗的冷光,骤然捎来林风一阵,让酒後的身子不觉瑟缩了几分。
没留意到手上的灯笼是何时给打灭的,少年眯著眼打算就著月光踏上归途,然而秋夜总是让人感觉萧条而凄冷,偌大的天空望过去一片孤寂,形单影只的金钩还真像极了自己的写照。
不意一个颠踬,少年差点就被绊倒在地,所幸及时伸出的援手扶了他一把,他愣愣回过了头去。
「都这麽大的人了,连路也不能好好走吗?」
「你跟著我干什麽?回自己的屋子去。」少年甩开了他的掌握,逞强的脚步仍带著点踉跄,赤染连忙跟上前去。
「瞧你都醉成什麽样子了,一个人回得去吗?」
「我没事——你走吧——」
「醉成这样没事才有鬼咧!」不过轻轻一拉,少年整个人竟瘫软在他怀里,还来不及享受的豔福,便已经先将赤染吓得手忙脚乱了。「看看你看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敢说大话!酒量明明就不好为什麽还要喝那麽多呢?」
「赤染…你真的很罗唆耶——」
满怀无奈地收下那记白眼,赤染的苦闷可谓是达到了饱和点,一个男人被人家嫌罗嗦也实在是够窝囊的了。心知与醉鬼争论无益,他一把搀起少年,打算先将人平安送回去再说。
「我可以自己走……」
「我有点冷,借我捱一下吧?」
少年说不过他只好由著他扶著,只不过一路上隐约包覆住自己的体温,突然让他的身体有些疼痛起来。
「……还在想你弟弟的事吗?」赤染一开口便切中核心,少年回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彷佛看见了那个困惑自己许久的答案。
「其实并没有那麽难不是吗?你只要再走出去一步——」
「哪有这麽简单?」他贸然打断了赤染契,那瞬间来到的脾气连他自己都感到措手不及。
「能对我发泄出来也好,幸好现在四下无人,我是不介意多听两句啦!」
被重新握上的手热到发烫,他由著对方拖著脚步,双腿却渐渐沉重了起来。
「怎不走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住男人的背将自己藏了起来。不知道为什麽,他突然很想这麽做。
「你啊……别老让人这麽担心好吗?」赤染叹了口气,右手轻轻包住了腰上紧扣却冰凉的十指。
※ ※ ※
没点灯的小屋像是呼应著主人的心情散发出萧索的氛围,赤染尾随少年入内之後,初次意识到自己对此地的陌生。
打从他们在加贺住下,他甚少有机会来访,一来是少年几乎夜夜都睡在他榻边,即便後来伤势好转了些,他也不曾主动邀过自己。对於这一点他怎麽也无法解读成是他对自已的依赖,唯一有可能的,是那个纠缠了他十多年的心病吧?
赤染边想边叹了口气,正想找个烛台却差点被绊了一跤。他捞起地上的直衣①走了几步又踢到了个轻软物体,扔了揉乌帽的少年已散开长发兀自缩在墙角。
少年脱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单衣,见他抱著双膝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他忍不住靠了过去。「怎麽一个人待在这儿?著凉了怎麽办?」
他抖开刚才捡到的直衣披上他的肩膀,顺势将他搂入了怀里,「整晚没见你吃什麽又喝了那麽多酒,现在肯定很不舒服吧?要我去帮你弄点热茶吗?」
「不用。」
「昭雅…你偶尔可以跟我撒撒娇没关系的。」
「我没这麽软弱……」
赤染啧了声,正想开口说点什麽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少年忽然一凛紧抓住他不放,尽管垂落的长发遮去了脸上的表情,从那口气他都感觉得到那份压抑。
「别去开…不管外头是谁都别去开……」
「昭雅——」
「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再跟他解释什麽,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关连了。」
「知道了,我不去应门就是了。」搂住那副颤抖的身子,男人最後做出了妥协。当四周再度恢复平静,少年已盖著直衣卧在他腿上。赤染以为他睡著了正想抽身去准备床被,怎知突然听见他出声道:
「你知道吗?第一次听见他喊我雅哥哥的时候我好开心,那种开心的程度就像是心脏快要跳出来似的,我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他当年好小好小,白白嫩嫩的就像尊琉璃娃娃,当他搂著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渴望著被人碰触……」
「既然如此,为何要刻意疏远他?」
「琉光他是北条家的继承人,光耀门楣比什麽都重要,我不能拖累他。」
「你怎会有这种想法?我总觉得你弟弟应该不是这种人——」
「我怎麽想都无所谓,反正都已经离开了,藉此一刀两断也好。」
「说得倒容易,照晚上的情况看来,他好像没有要跟你一刀两断的意思。」
少年撑著地板坐了起来,一双苍冰的眼眸在浓重的夜色下透著冷冽的光芒,一对上那样的视线,赤染突然觉得背脊有道冷汗流了下来。
「你喝多了,我看还是先好好睡上一觉,有话明天再说吧?」赤染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搀,却被一把挥了开。
「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我不想留在那里也不行吗?一个没有人会爱我的地方,我为什麽要留在那里?没错…或许不是完全没有,我有琉光不是吗?一开始是这样没错,但我受不了旁人的眼光……到最後,他的存在只会让我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可悲而已——」
「小心!」因酒气上冲而眼前一黑的少年才刚起身又软倒在男人怀里,一旁被撞翻的小几杯碟散了满地,赤染赶紧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为什麽父亲他会这麽讨厌我?为什麽琉光一出生就轻易得到了众人的宠爱?为什麽他可以不用付出就坐享其成?为什麽?为什麽没有人愿意爱我?」
「怎麽会呢?我不是在你身边吗?」赤染将少年抓进怀里口气充满了心疼,他不晓得该怎麽做才能减缓他的失落,他唯一能够的,就是让他不感到孤独。
「你总有一天也会离开我的。」
「不会的。」
「会的……」他推开赤染的怀抱身子不断地後退,直到脚跟碰上了梁柱,他掩著脸瘫坐了下来。
「昭雅,看著我好吗?」
男人拉开了他的手好长一声叹息,他假装没听见,迳自别开了脸。
「除非我死了,否则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少年怔然回过头来,凝著水气的眼眸像是起雾的蓝海,赤染跟他额头贴著额头,抿然一笑道:「我说的可不是醉话喔!是承诺,我对你的承诺。」
注①:平安朝以後所兴盛的公家便服。有夏冬之分,夏天里外皆以蓝色系为主,冬天则外白内紫。
☆、第十四章 浮舟(限)
也许是真的醉了,他最後连自己是怎麽回到里屋的居然也记不得了。
躺在赤染铺好的被榻上,他用棉被盖住了大半张脸,明明觉得自己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但不知为何泪水还是沿著眼角悄悄流了下来。
好难过…胸口像是让人紧紧勒住了一般。
「还不睡吗?」
「睡不著……」被揩去的眼泪在唇边掠过一抹湿意,他吸了吸鼻子,喉咙又微微缩了起来。
「别再胡思乱想了,至少留在加贺的事进展得很顺利不是吗?」
「嗯。」赤染一整晚一步也没离开过,大概是真的很担心他吧?
「睡一下好吗?等你睡著了我再走。」他摸了摸他的脸,尽管声音流露出些微疲色,仍温柔得足以融化一切。
雪舟背对著他说了句话,他没听清楚,直到衣袖被轻轻拉住,他已经坐起来,头低得不能再低。
「怎麽了?」赤染拂开脸边垂落长发问道,雪舟没讲话,打从一开始抓住便没松开过的衣袖,让他整片绞进了掌心里头。
「一定要走吗?」那声音幽幽淡淡,怯怯抬起的湿润眼眸美得像是要凝出水滴似的,雪舟把脸靠著他的胸前,微弱的嗓音像极了虚弱的呼救。
「留下来好吗?这时候…不想要一个人……」
赤染愣了愣,好半晌才露出一丝苦笑,「别用这种口气说话,我会误会的。」
雪舟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他倒吸了口气,轻轻把他从身上拉开。
「你醉了,所以不晓得自己在说什麽——」
「我没醉。」
「别说傻话了,我不想你明天醒来後悔——」
「不会的。」
「昭雅……」
「不要走,请你不要走好吗?就求你一件事,有这麽难吗?」沿著脸颊滑落的泪水默默滴在了手背上,不算烫的温度却也在某个角落烧下了伤口,赤染望著他良久,最後还是忍不住把他拥入怀里。
「真的可以吗?」
滑过发鬓的气息揉合了白梅的冷香,雪舟揽住他的颈项,以行动默许了答案。
十九年来他没想过要放弃,可是就算努力到这个地步,他还是无法证明自己活在这世上的价值。
尽管如此他仍渴望著温柔、渴望著被救赎,他很害怕总有一天不再被需要,也恐惧著日渐被寂寞及憎恨所吞噬的自己,有朝一日会沉沦到无可自拔的地步。
※
「手…已经不要紧了吗?」当赤染拆下胸前的吊带,仍裹著厚重纱布的左手让他又默默红了眼眶。
「早就能动了,只是使起来还不怎麽顺手而已……别哭了,眼泪就这麽不值钱吗?」
还来不及滑落便被吻去的悲伤最後在嘴里嚐到了咸涩的滋味,轻抵的舌尖是另一个人的温度,默默填平了心底那深不见底的空虚,雪舟伸手抚过那被恶运摧残得伤痕嶙峋的背梁,紧紧抱住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