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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两地之时不觉得,尔今再会思念竟排山倒海而来,以至那天夜里失了态,以至被拒於门外後他狠狠哭了一夜。没察觉自己的视线移不开雪舟,他斟酌著话题,就怕一个不慎会让好不容易促成的谈话中断。
「我听说清原大人向武田军开战了?」
「侥幸小胜而已,加贺若再不走出去也只能坐以待毙了。公子落居多日,想必也很清楚清原家的苦处。」
「有什麽是我帮得上忙的吗?」
那般恳切的神情让雪舟想起了过去那个总是拉著他衣角的小男孩,他抿了口茶,不著痕迹地错开了视线。「与其说是请求琉光公子援手,在下更想知道北条幕府究竟对大名之争抱持何种态度?倘若加贺的存亡对幕府无关紧要,我家主公也可为了保全无辜将士及百姓的性命,对武田拱手献降。」
「怎可能无关紧要?正因武田之势已危及中央治权,幕府大人才特意嘱我出使加贺。」
「既然如此,公子有何对策吗?」
「幕府有意兵援,但清原大人那边似乎有所顾虑……」
「倘若不是兵援,而是以同盟之名呢?」
「同盟?」
「不错,以对等的地位签订盟约协同出兵,若幕府大人同意如此做法,清原家愿意承担起捍卫近畿门户之责。」
「这、恐怕有困难……」
「只要琉光公子愿意配合,在下有绝对把握让幕府大人点头。」
「可是……」
「等战事平了,在下自会陪公子进京向幕府大人请罪,请公子放心。」
「你的意思是?」
雪舟深深一礼,不管男孩为何而激动,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要公子能够襄助加贺度过眼下难关,事成之後无论是何要求,在下都没有第二句话。」
「雅哥哥……」
「公子似乎又叫错人了。」
迎上那脸歉笑,男孩咬住下唇忽然说不上话。
「那个雅哥哥要是知道自己被公子这样惦记著,肯定会很开心吧?」
「要能这样就好了。」即使不能相认也想要把这份心情传达出去,男孩走出坐席来到跟前,几年不见愈发抽长的身高让雪舟不禁细了眼。
「雪舟先生有所不知,雅哥哥离家很久了……这些年,我很想他也日夜盼著他,可以教教我吗?到底得怎麽做才能让一个人回心转意?」
雪舟沉吟了会儿,才道:「要一个人回心转意并不难,难的是现实的磨难……倘若回心转意了也得不到原谅,那个人也只能一直错下去了。」
「什麽意思?」
望入那双漂亮的黑眼,雪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发,「没什麽,突然有感而发罢了。也许那个雅哥哥有想过要回家,也许是被挡在半路上回不去也说不定。」
「我想要雅哥哥回来……只要他能回来,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男孩说著说著没了声音,他永远都不知道,当他低下头去的时候,凝望著他的那对蓝眼也跟著黯淡了几分。
「那个雅哥哥有你这样的弟弟,还真是教人羡慕……」
雪舟的声音轻得几乎遗失在风里,尽管眼前那副细小的肩膀微微发颤,他也只是看著,连趋前一步安慰他的勇气都没有。
※ ※ ※
「终於让我等到你了!」
没想到玄关上有人,夜归的雪舟吃了一惊,待辨清来客面目,他吹熄灯笼迳自走进了屋内。
「你最近都很晚回来吗?白天见不到人也就算了,夜里好几次来也都扑空,都在忙些什麽?」
「还能忙什麽,不就那些事。」雪舟避重就轻,趁隙闪入屏风换下了冠服,赤染见他穿著浴衣开始张罗盥洗用具,顺手将木盆递给了他。
「怎麽不在屋内洗洗就好?」
「很晚了仆人应该都睡了,大澡堂那儿有温泉。」
「我也一起去吧!顺便找你谈点事情。」
「你还真的有事要找我啊?」
「就算没事也想跟你聚聚啊!明明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没约还见不到面,连探监都得靠运气——」
「说什麽啊你……」收下满是哀怨的一眼,板著张脸的雪舟终於笑了出来。
当两人漫步於月色下,他忍不住张望起前方伟岸的背影。历经了多少磨难才得以修成正果的感情,为的或许就是享受这片刻平淡的滋味吧?
「还不快点!你是想洗到天亮吗?」赤染回过头来发现他落後好一大截,当下打住了脚步。
他摇摇头,若无其事地给了一个微笑。被等待的幸福曾经被他捧在手心,但如今就算快步追了上去,也赶不上它流逝的速度。如果时光可以就此停驻而下,即便只能保有这一刻美好他也愿意用一生去珍藏。
待来到大澡堂夜静更无人声,赤染吹亮火折子照出通道,待来到定点之後点燃了火架上的松明。
「你是不是瘦了?」
「嗯?」一句话,教雪舟忽然僵住动作,微弱的火光下,只见浴衣半掩的腰背纤细而单薄,赤染走过去代他褪下遮蔽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什麽,长得没人家结实折磨自己倒是很行。」
「哪有什麽折磨?不过都忙得差不多了……幕府已经同意与加贺结盟,预定援助的物资这几天就会到位了……」
「你就为了这件事把自己搞得这麽憔悴?」
「也不完全是……」听出那埋怨的口气,雪舟坐在凳上任由赤染舀水冲刷著身体四肢,尽管略嫌粗鲁的力道让他有些吃疼,他也只是隐忍著没有出声。
「哼,不然又是为何?你这家伙非得时时刻刻都让人盯著不可吗?先到水里去吧!外头冷。」
「嗯。」由於无法直视对方的视线只好选择走出去,雪舟依言浸入池中之後,脑袋还是停不下来。该说吗?关於他跟琉光之间的协议……有半个月了吧?到底还能瞒到什麽时候呢?
「连泡澡都能泡到睡著,可真够累的啊?」不晓得是何时加入的赤染拉起他沉在水面下的肩膀,他没有挣扎只是嘟哝了几句。
「在想什麽?」赤染一边靠著他肩膀,一边张开手臂扶住了浴池边缘,雪舟没接话,再度选择了沉默。
「在那之後,有跟你弟弟见过面吗?」
「什麽?」
「弟弟,北条琉光啊!对了,最近也没看见他,该不会是回去了吧?」
「大概吧!」
「大概?原来你还没改变心意吗?怎就不想坐下来好好谈谈?」
「来日方长,以後有的是机会。」没听出来也就算了,但为何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得软弱无力?他松了松肩头,逐步放空的意识似乎正因泉水的热度而溃散,忽然间颊边有液体流了下来,以为是汗索性就由著它去了。
「怎麽眼睛红红?」
「可能是刚不小心揉了几下……」雪舟苦笑了下,正想抹去水珠之际却被赤染一手擒住,对望的瞬间,他突然感到心虚起来。
「有事别瞒我。」
「没有。」
「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如果真的不习惯这里,我们找到机会就离开吧?平先生是个明理人,他会谅解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摇摇头,尽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昭雅……」
「真的没事。」
「算了,我拿你没办法。」虽然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叹息,但当少年柔顺地滑进他怀里之时,他却也狠不下心开口指责。
隔天清早醒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赤染摸了摸那冰凉的枕被,隐约可闻的白梅残香像是突然梗住了呼吸,让他的心情怎麽也畅快不起来。
明明就用这双手将他紧拥入怀了,为何还是感到如此空虚?他们拉近的,原来只有身体的距离吗?
他越想越觉得烦躁,起床梳洗了一下便往校场走去,途中遇见小泽景树行色匆匆,本来打算装作没看见的,怎知却被叫了住。
「你来得正好,跟我一起走。」
「走?上哪儿去?」
「伏鸟寺。幕府军前锋已至,平先生命我等去迎接北条英时大人。」
「来得好快,不是说几天後吗?」
「快才好,武田军为雪高冈之耻已经蠢蠢欲动,不只北条英时,关白大人也随後就到。」
「关白大人?」
「藤原大人,也是北条琉光公子的父亲。」
「对了,怎都没看见琉光公子?」
「应该是回京都了吧?不然幕府军不会来这麽快……只不过临走前也没跟我打声招呼,有点奇怪就是……」
「嗯?」怎麽原来连小泽景树也不清楚北条琉光的下落吗?身分如此尊贵的客人一声不响走了,没理由整个清原家都不闻不问吧?
「赤染…赤染!」
「啊、抱歉,在叫我吗?」
「快走吧!去迟了可就对同盟失礼了。」尽管赤染透著古怪,但小泽也没空再追问下去,他抓紧时间,回头调拨了支护卫队便浩浩荡荡出了城去。
※ ※ ※
还不到黄昏清原家便派人净空了街道,雪舟站在城楼上临风而立,俯视著正朝城门口而来的朱帷轩车。
驻扎在城外的同盟军进不了城,其实原本就不打算放他们进城的,但小泽景树派人从伏鸟寺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关白大人要求立即会见清原良基。
为什麽?
连「他」也亲自来了呢?
藤原政辅只带了几名亲信进城,清原良基率众家臣相迎,之中也包括了雪舟。
酒宴开始之前,他的父亲偕同清原入席,在经过他的时候扫了他一眼。那双冰冷的视线彷佛要将他刺穿一般,让他左腰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
酒宴上,他的父亲与清原良基谈笑风生,绝口不提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就对了,为了唯一的宝贝儿子的性命,他们得像陌生人一样敬酒,乾酒,好好地演完这出戏。
深夜,清原府邸一角。雪舟走出凉亭揖袖而拜,藤原政辅一迳视若无睹,从未被正眼瞧过的他即便到了此时,依然扭转不了与生俱来的劣势。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不然您以为会是在黄泉底下吗?」
「你这样跟我说话?」
他别过头去,没道歉也不想道歉,他的父亲总是这样,只要一言不合就会拉长著脸,对他,从不假辞色。
「琉光呢?」
「他很好。」见他坐上蒲团给自己倒了碟酒,雪舟也跟著入座。
「你瞒著清原做出这种事,他不会饶恕你的。」
「只要您守口如瓶,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昭雅!」
「原来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你也是我的孩子,你不告而别的这几年我也是到处追查你的下落。」
「是吗?」
「你怀疑自己父亲说的话吗?」
雪舟冷冷一笑,「父亲?不是伯父吗?」
「我有我的苦衷,也不奢望你能明白,但琉光再怎麽说都是你弟弟,你万不能伤害他。」
「当人家父亲的都不希罕儿子了,我又何必希罕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说的是什麽话?当初明明是你负气出走,岂是我弃你於不顾?」
「您若有心找我又为何要出卖我?是您唆使橘香川杀我的吗?」
「杀你?你说什麽我听不懂……」
「说的也是,毕竟…您最擅长的就是装糊涂,母亲的事是这样,我的事自然也不会是个例外。」
藤原没接话,迳自乾了碟里的酒。「橘香川他是直接听命於京子的人,我根本使唤不了他。」
「无所谓,反正也没什麽差别。只不过您心爱的女人可晓得您是这麽没担当的男人?」尽管光线幽微,但他还是看见了他父亲那紧紧抿起的唇线。似乎是很生气,但又有什麽资格生气?他说的都是事实。
「总之你要的兵力我带来了,事成之後你必须依约放了琉光,否则北条家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我只想知道兵符在谁手上?」
「北条英时。」
「看来您的女人似乎信不过您。」
那一哼让藤原微微皱起了眉头,「英时是琉光的表兄,你以前也见过,他这个人是知道轻重的。」
雪舟无以为应兀自别开了视线,藤原政辅见他始终冷漠相待,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这趟根本用不著我亲临,我来,主要是想看看你……接到你的来信我很惊讶,不过知道你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不知怎麽的,突然匡啷一声,酒瓶落地酒液洒了出来,将蒲团濡湿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