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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晌午,纪律严明的军营因开伙而人声鼎沸,往来穿梭的士兵间杂著几句嘻笑调侃,不经意的悠閒惬意悄悄覆去了前些日子的杀戮气息。
负责生火的生火,帮忙杀鸡的人才在脖子上割了道口子便让它给溜了,顺著那蓦地爆出笑声的角落看过去,你会瞧见几个被烟熏黑了脸的大男孩。
尽管出羽人天生安贫乐道,但基於一股团体的意识,竟也随著征战的脚步拔山涉水来到了异乡。
没受过什麽教育的他们无从去分辨这种使命感对他们而言是好是坏,即便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认知,他们也只能老实地用自己的身体去体验现实的残酷。无情而贫穷的环境来自於命运的不公平,坑坑洞洞的道路一再摧折了为人的志气与尊严,人,怎麽敢去跟天争呢?
野炊对军人来说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活动,尤其对赤染契而言,比起杀人打仗,他似乎对祭拜五脏庙比较感兴趣一点。
「哇!阿赤,你又偷溜出去了?」
赤染契手里拎著两头野兔连忙捂住伍长的嘴巴,一番东张西望之後才颇没好气道:「什麽叫做『又偷溜出去』?呿,也不想想我冒著掉头的危险是为了谁?」
「唷,可委屈你赤染大爷了,整个大营谁不晓得就你小子嘴馋啊!」
「是是是…就我嘴馋,那待会儿伍长您可一根毛都不准碰啊!」赤染契豪情万丈地把野兔往肩上一甩,打算调头走人。
「阿赤,锅炉都在这儿,你上哪儿去?」
「自然是找些志同道合的人好好享受这两头肥兔啊!总不好拖累伍长也跟著我一起不守纪律吧?」
「哎哟,都这麽熟了别这麽开不起玩笑……」伍长硬是把野兔从他肩上扯了下来,赤染契本来还一脸正经,突然一个咧嘴连他自己也给逗开了。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道理伍长想必还是比我们这群小辈多知道一点的吧?」
「就你这臭小子这麽多废话……」
「我妈给我生了这麽好的舌头不用来说话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够了够了,把你安插来这里才真的是糟蹋了你的天赋。对啦!你不是说要去探探清原军的动向吗?怎麽,他们的情况如何?」伍长野兔一到手便开始清洁的工作,见他出手俐落,过不了多久,两头野兔已经成了两块赤裸的红色肉条了。
「基本上没什麽动静,不过……」
「不过什麽?」
「我看到小泽景树率了一队人马出城。」
「咱们都兵临城下了,他不好好守城跑出去干嘛?」
「嗯…这就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赤染契搓著下颚。
「我说老弟,战不战都是上头的事,轮不到咱们操心啦!当务之急,还是先决定这两头兔子要怎麽料理吧?」相较於他,伍长心里似乎只有美食的存在,他起身掀开滚烫的热水,语气颇为热络。
「难得这麽肥美,炖汤也许很不赖喔!」当话题再度移转到食物上,赤染契的双眸再度发出了熠熠的光芒。就当他认真思考起其他方案时,原本嘈杂的环境忽然安静了下来,留意到伍长的眼神不对劲,他也跟著看了过去。
「诶?你怎会来这里?」赤染契随便抹了抹手,开心迎上前去。
雪舟没答话迳自背过身去,伍长看出他的意思,便回到老位置上打发赤染契走人。「有话到外头说去,你老哥我要忙了,天气这麽热,兔肉可放不得。」
「对了,吃过了吗?伍长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喔!待会儿喝碗汤再走吧?」
雪舟白了他一眼,对於四周好奇的视线感到颇不耐烦。
「怎麽啦?」
「闷,陪我走走。」
「诶、怎不等等我?」赤染契追了上去,途中,才惊觉他们已经成为焦点,原来雪舟在军营里头远比想像中还要不受欢迎。
「赤染,你现在是什麽职位?」待来到一处僻静之所雪舟突然停下脚步,赤染契一个不留神差点儿迎背撞了上去。
「好像已经是第三小队的队长了吧!」
「什麽好像已经是?两年过去了,你居然还只是个小队长?」
雪舟不可思议的口吻让赤染颇为受伤,根据他对他的了解,这句话翻译过来其实是没想到你这个无赖居然如此不思长进的意思。
「启禀大人,您也知道在下生平无大志,向来视名利富贵如粪土浮云,虽然只是个第三小队的队长,不过也没白拿武田家的粮饷啊!」
「够了够了,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一句,如果有机会让你立功的话,你愿不愿意?」
「喔。」
「你喔这一声是什麽意思?」
「自然没别的意思。」赤染契笑了笑。
「赤染,你甘心一辈子都这样庸庸碌碌吗?」
「庸庸碌碌有什麽不好?能够填饱肚子就好了。官做得越大烦恼跟著越多,我就搞不懂当官有什麽好,看你就知道啦!栩栩如生的典范。」
「损我你倒是很开心啊……」雪舟眯起眼睛,赤染契见苗头不对立即堆上了笑脸。
「不过若是为雪舟大人效力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是吗?」
「当然!难得被需要,还有什麽比这个更教人感动?」雪舟回得越冷,赤染契答得越是热情。
见他笑得乐不可支,雪舟拿起摺扇便往他头上敲下去,「我是诚心来找你商量的,你若没意愿那就算了。」
「到底是什麽事先说来听听,我再考虑考虑。」赤染契捂著额头,委屈归委屈,表情倒也不像是在说笑。
「考虑什麽?」对望了良久,他问道。
「如果我帮了你,你能给我什麽?」一番唉声叹气後,赤染契慢条斯理道。
「你想要什麽?」
「你知道的……」
雪舟顿时噤声,像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这时候赤染契突然拍了他一把,嘻皮笑脸道:「骗你的啦!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听说武田收藏了不少名刀,找时间帮我弄一把来吧?」
「你、你的要求就只有这样?」
收下那对纳闷的青眸,赤染契笑道:「真的啦!我随身的那把不小心砍到石头有了缺口,正想找机会换一把呢!可以拜托你吗?」
「嗯……」
「雪舟。」
「什麽事?」
「伍长的兔肉汤也差不多炖好了,咱们一块回去吧?」
「不了,有我在吃不出味道来,我这就走了。」
「喂、你还没说要我帮你什麽事?」
「下次再说吧!」雪舟看了他一眼,连句再见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他的视野。
※ ※ ※
就在雪舟踌躇满志之际,天忽来不测风云。他抿著唇,沉默,为的只是等待对方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战了?为什麽?」
上村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手头猛扇的摺扇似乎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汗水依然不断从灰白的发鬓滑下。「还不是主公的意思,其实雪舟君也犯不著这般大惊小怪,主公不战也许是另有想法,也没说要班师回出羽啊!」
「前几天的军事会议上不是才决定好五日後要攻坚?我等因此才将人马粮草筹措齐全,如今忽然一句不战,实在教在下措手不及。」
「可、可是你逼我也没用啊!我也是被间接告知的其中一个……」咄咄逼人的口气,即便是年长的上村也不禁有些却步。
「你要上哪儿去?」见雪舟撇下他,担心他生事的上村急忙挡住他。
「既然上村先生不详内情,只好我自己去问主公了。」
「我建议你还是先去找橘大人商量一下。」
「我跟橘大人没话说。」雪舟推开上村的手,口气冷淡得毫无一丝通融的馀地。他好不容易才让武田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伸展手脚的机会,他说什麽都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 ※ ※
松明之火屹立四角,照亮偌大的帅营满目的寂寥,武田永宗一人吃著酒席,在看见雪舟到来之时还特地让人多摆了副碗筷。
「雪卿来得正好,过来陪我喝一杯吧!」
「主公。」在卫士离去之後雪舟并没有移动脚步,他定定望著武田永宗,作揖一拜。
「怎麽了?脸色这麽难看?」
「臣下刚听说主公不出兵了?」
武田不晓得是没听清楚还是不打算回答,只见他挟了口菜配了点酒,回头发现雪舟还在等他的回覆,这才拍拍一旁的座席要他靠近讲话。
「主公?」
「站那麽远怎麽说话?」
雪舟别无选择依言入座,武田让人递了碟酒过去。
「想必主公应该非常清楚臣下的来意,请恕臣下冒昧直言,主公决定在此刻收兵绝非明智之举,要击垮清原军,再也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时机了。」
「哦?是什麽原因让雪卿比我还要积极非拿下加贺不可呢?」
接下武田端进面前的酒碟,雪舟双目不敢直视。
「雪卿?」尽管眼中含著笑意,却犀利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不是非拿下加贺不可,只是替主公感到惋惜罢了。」浓烈的酒气尾随距离的贴近飘散过来,在那般紧迫盯人的气氛下,雪舟只能假藉喝酒避开那双令人不舒服的视线。
「是吗?我还以为雪卿志向远大,乃是把目标放在京都呢!」
「倘若主公欲取而代之,臣下自然是倾尽全力。」
武田朗声大笑,顺手替雪舟满上空碟,「说得好!放眼臣僚之中,也唯有雪卿有如此气魄。要是换成那死脑筋的橘香川,恐怕也只会大呼万万不可。」
「也许橘大人是觉得兹事体大因此才不敢妄言附和吧?」
「这麽说来,雪卿难道觉得『造反』没什麽吗?」
「天下有能者居之,打赢了便是顺理成章,哪来的『造反』?」
雪舟不卑不亢的回答教武田噙满了笑意,尽管醉眼迷蒙,却还是禁不住发出了赞叹。「雪卿,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种人……对於想要的东西总是不择手段……你说人是有野心好呢?还是应该甘於平淡?」
武田托著腮,滚动在喉头的笑意不明。他连喝了两碟酒,缓缓将视线移到雪舟身上。「答不出来的问题就别浪费时间思考了,只要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麽不就好了?对了,听雪卿的口音好像是京都人,我听说京都很美,果真如此吗?」
「春樱烂漫,枫红似血,京都的风雅令人心醉。」武田的话题转得突兀,雪舟战战兢兢只好轻描淡写道。
「不错,正如同雪卿——」
冷不防被握住的手让雪舟感到一阵错愕,「主公请放开臣下。」
「为何?」武田明知故问,发现他的挣扎却也无意松手。
「不为什麽,臣下只是不习惯与人碰触。」
「是吗?我怎麽听说你跟一个低等兵交情匪浅?」
「绝无此事。」
「既然雪卿这麽说,我就再不追究。雪卿既已贵为右军师,就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千万别做出有失身分的事来。」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武田笑了笑。
雪舟心中一凛,起身之际差点撞翻了桌几。
武田兀自喝著酒,直到雪舟再度开口,他才托起下颚欣赏著那张终於失去冷静的容颜。
「主公,臣下自执掌军务以来无时无刻不戒慎恐惧……臣下自认没有丝毫愧对武田军之处,还请主公不要误信谗言——」
「我从未怀疑过雪卿。」
「既然如此,臣下还是想知道主公何以突然中止攻击加贺的计划?」
武田看了他好久,久到让人不寒而栗。「加贺随时都可以打,但为何而打得先搞清楚才行。」
「臣下不明白。」
「雪卿,别把我武田看得如此不堪,要是不清楚你的底细,我怎敢把你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甚至还拔擢你为幕僚之首?你真以为我拿橘香川不济事吗?少天真了。启用你,除了想藉机挫挫橘香川的气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你我最终的目的——」
雪舟不发一语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他在武田永宗面前渺小得像是随时可以让人踩死的蚂蚁。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藤原公子——」面对雪舟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武田一口乾了碟中酒。
「你想怎麽样?」一句藤原公子交代了所有答案,雪舟没有二话。
「先别急著翻脸,我可没有跟你拆夥的打算。」见他半信半疑,武田率先释出善意,将适才被雪舟翻倒的酒碟重新斟满。
「你的身世确实让人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