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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叶,」他说,「不要去。」开口的很突然,可语气很温和,像是央求他,又像是劝告他。
凋叶为他披上外衣,盯着他的衣领,没有抬头看他,「我不能毁约,要言而有信啊。」
他不再开口,望着凋叶帮自己绑好腰带,顺了顺袖摆的皱折,然后退后两步,微微一笑,点点头。
那是对自己穿戴整齐,感到满意的意思。
也是送客的意思。
蓝泓泉转身,「我回去了。」
凋叶跟着他,送他到门口后,蓝泓泉又回头,深深的看着他。
他希望凋叶再度要求他两天后再来,藉此证实自己的猜测。
但是凋叶只是微微一笑,「蓝少爷慢走。」
蓝泓泉垂下眼。昨晚他怀着如何愉快的心情来拜访,现在他要走了,却满怀失望。
「我终于明白了。」
一句话说的凋叶摸不着头,笑问:「明白什么?」
「我在你眼里,就只是恩客。」他无奈的,轻柔的,低声道。「你和他出门,我会有多嫉妒多痛苦,你完全不会在乎。不管你接待我有多么温柔多情,体贴迷人,你都只是在接待恩客而已。」
凋叶僵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要是,」他说,「要是我的客人都像您这个样子,我还怎么做生意啊。」他想起自己对康云也说过类似的话,觉得心痛。为什么蓝泓泉要逼自己说出这种无情的话呢?
蓝泓泉自嘲的翘起嘴角。「我不想再当你的客人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凋叶怔忡的望着他的背影。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几乎就要追上去,可又在迈开步伐的那一瞬生生的阻住了自己。
如果自己已经决定不会为他而留下;如果他终究无法理解自己一心求取的自由的原因,那么即使现在追过去,又有什么用?
他将自己关回房内,背靠着门板。
爱情不是他可以牢牢握在手中的东西。
凋叶闭上了双眼。
§
蓝泓泉去到店里时,蓝眠玉立刻注意到他并不对劲。
下午,店头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两人一同回家时,在马车里他便问了:「心情不好?」
蓝泓泉沉闷的回答:「没什么。」
蓝眠玉想了一想,二弟昨天去了芳伶苑,那么应该是……「怎么,是因为凋叶?」
蓝泓泉没有回答。
他们兄弟之间感情极好,什么事情都可以谈,蓝泓泉的沉默,并非因为难堪或害羞,不想和兄长说感情上的烦恼,只是那种沮丧难以诉诸言语,整件事情又不知如何说起。
蓝眠玉也没有追问,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要他心里有你,你有的是时间,不用急于一时。」
蓝泓泉用手抹了抹脸,「我不会再去芳伶苑了。」
蓝眠玉一怔。
「一而再、再而三的花钱买他,我也只会慢慢变成他众多客人中的一个……我不会再去了。」
「那你打算要怎么办?就这样不再见面可以吗?」
蓝泓泉望着马车内的窗户,布帘随着马车摇晃而轻轻飘荡着,像是出神,慢慢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当他的客人了。」
蓝眠玉望着弟弟的侧影,若有所思。
§
过年前的街市上越来越热闹,就连青楼的生意都增色不少。
凋叶连续几天都接待了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都冲着他刚开市这名目送他几样礼物。生意好,客人好说话、好相处,他原该心情愉快,可自从那日蓝泓泉走后,已经过七天了,他的心情只越来越郁闷。
『我不想再当你的客人了。』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他再也不会来了吧。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盼他来?凋叶坐在琴塌上,望着窗外,苦闷的想。
一大早就想这种事情,本非他所愿,可这几天的早晨,他总想起那日蓝泓泉离开的背影。
即使他不再来也无所谓,当初他在开市给自己开的高价超越了顶标,也使他的名气回到以往的程度,邀请他来已经达到了目的,现在每个节次都有达官贵人来拜访自己,那么即使他不再来找自己,他的收入也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一天一天过去,凋叶仍然感到难熬。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凋叶却一点也没有即将过节的兴奋和期待。
「原来这就是相思的滋味啊。」他不禁苦笑。
如果自己是自由之身,也许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离开芳伶苑,去蓝府找他也不一定,但他并不是。而这样的希冀中有多少矛盾,凋叶也很清楚。
他转头望着街市,想起前几天吃饭的时候易兰不经意的说:「真羡慕你有那样的客人,肯买你。」
紫林听了也说:「就是说嘛,你要是嫌康少爷条件不好,蓝二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又英俊又温柔又有钱,还傻愣的很可爱呢。」
就连那个初啼不到半年的令思竟也插嘴:「而且您还去蓝府住过一趟,先见识了他们对家伎多好。」
凋叶当时筷子一摔,冷冷道:「要你们多嘴!」
他是头牌,又是芳伶苑里头最年长的,整张餐桌十几个人立时噤声。
那之后凋叶就不再去厨房吃饭了。
他知道有人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知道有人觉得自己拿翘,他知道有人羡慕自己。
可他不要依附在别人之下过活。
他想起了采英。
为什么大家都以为采英过的很好?他是怎么形容自己的?他说自己是风筝,挣断了主人手中那条线就会坠落的风筝,他们知不知道?
的确,采英看起来一切都好,但他绝非无悔,也绝非没有遗憾。而与蓝轩琴的情谊,现在仍能如同当初吗?
凋叶遗憾的想,当时原想劝他,却没有说出口,现在想起来,真该劝他留下的,凭他的本事,芳伶苑绝不可能困他一生。
想到这里,外头传来吵嚷声。
莫非一大早就有客人闹事?凋叶皱着眉头,却没有出去看个究竟。客人闹事自有掌班的处置,他只希望快点清静下来。
可外头敲敲门,曲空溜了进来,「公子,是蓝家四少爷呢,他跟朱名小公子一起来,李掌班不让他们进来。」
凋叶回头,「四少爷?」他下了琴塌,推门到了走廊,果然看见下方客厅中,蓝雪星牵着朱名,正一脸的不悦和倔傲。
「蓝四少爷,这儿是伎馆,您带艺伎来莫非是要来踢馆的?」掌班的笑吟吟道,身后站着两三个跑堂的好不吓人。
蓝雪星下颚一扬,「朱名是我朋友。」
掌班的皮笑肉不笑,「蓝老板买下朱名公子,这儿可是人尽皆知啊,难道他赎身了?他是咱们凋叶公子教出来的,现在跑来拆老师的台,像话吗?」
「我管大哥买他赎他,」他轻哼一声,「他是伎,可他不是以伎的身分陪我出门,你到底让不让我上去?」
坦白说,蓝府芳伶苑是开罪不起的,掌班的见蓝四少爷坚持要上楼,左右为难起来。
凋叶靠着栏杆,往下喊:「李掌班,」
李掌班闻声抬头。
「让他们上来吧。要是他唱的比我弹的好听,那叫做青出于蓝,不算拆我的台。」
这话让朱名有些不好意思,却忍不住微笑。
虽然凋叶是伎,却毕竟是东家的摇钱树,掌班的不敢得罪,只好不情不愿的让路,蓝雪星得意洋洋的牵着朱名上楼去。
进了他的私室,朱名闻到熟悉的薰香味,已经多日不见恩师,这个味道令他他感到怀念。
凋叶坐在琴塌边,「四少爷可是稀客,请坐。曲空,给客人倒茶。」
「呵,我带朱名来看你嘛,奇怪,在家的时候也没有天天见面,你不在就特别想你。」蓝雪星用手托着脸,笑道。
朱名也开口:「先生过的好吗?」
「哪里有不好的?不就这样过吗。」他转头望着朱名。朱名的温婉可爱和蓝雪星的白皙清秀,坐在一起像一对娃娃似的,凋叶露出笑容,「少爷要听曲吗?」
「朱名唱歌,你伴奏呗,让你听听朱名有没有怠惰了。」蓝雪星笑嘻嘻的说。「就唱那首,嗯,叫做什么呢?」
「少爷说的是《折黄花》吧?」朱名笑着问。
蓝雪星特别喜欢这首歌,经常要朱名唱给他听。
「《折黄花》吗?」凋叶笑着点头,手指拨弄着琴弦,起了音。
『自别来,玉阶黄竹又几节?
忆初遇,窗前牡丹三分白,
一寸白发三血泪,
四只红箸五盘桓。
春夏不访鸳鸯翠荷池,
脂粉不落蝴蝶红妆台。
秋风多情兮戏惹红叶,
冬雪寡义兮竟折黄花。』
这是一首描述等待情人许久,却再也等不到,因而悲伤埋怨情人当时多情招惹的诗歌。
是短歌,所以按照惯例是唱两次。
凋叶注意到朱名的歌声不若以往那么尖细,但是却多了几分成熟的沉润。
他露出笑容,演奏随着歌声慢慢停歇。「我想你每天都还是有练习吧。」
「怎么样,凋叶?朱名唱歌越来越好听了,果然不是我的错觉。」蓝雪星高兴又骄傲的挽着朱名的手臂。「你走后他还是天天都练习,我可以做证。」
「嗯,」凋叶点头,「你高音已经不再像小男孩那么尖细了,虽然目前好像没有影响,不过还是要注意,即使想要维持高音,但练习的时候发音太高会伤了歌喉,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先生。」朱名点头。
「天气乾冷的时候,也不要练习太久。」他又笑着叮嘱,「四少爷就帮我看着他吧。」
「当然,朱名可是大哥可爱的小鸟儿呢。」蓝雪星笑道。
虽然曾经过份的对待朱名,但是现在蓝雪星不但不再欺负他,而且还和朱名相当要好,两人结伴来找自己,这让凋叶稍微放心下来。
不管蓝眠玉对朱名是什么心态,有了蓝四少的优宠,蓝眠玉往后如何对待他,恐怕都要先过四弟这个难关。
「凋叶,来当我们的家伎嘛,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欣赏你们美妙的表演。」
凋叶侧过脸,沉住气,平静的回答:「再怎么美好的东西,天天相对也会厌倦的。」
「凋叶,」他好声好气的劝,「就算我厌倦,二哥会对你总不会厌倦吧,你看采英,他也过的不差啊。」
凋叶忍住反驳他的冲动,转头不看他,将手放在琴弦上,平淡的说:「小人新练了曲子,少爷可有兴致?」
蓝雪星张口欲言,朱名却在这时适时的介入,问:「先生,什么曲子?」
「《仙子赋》。」他回答,然后起手拨弄琴弦。
柔美、多情的旋律从他的指间流泄而出。这是一首甜美、温缓的曲子,描述一位美女的盼顾丰姿,曲调浪漫明亮。朱名专注的听着他演奏。
凋叶演奏的姿态也非常优美,蓝雪星一面欣赏他的模样一面听着乐曲。
绵长的琴声宛如潺潺流水,铮琮悦耳,久久之后琴音渐微,然后消失了。
朱名不禁叹口气,「好美的曲子……」
「嗯,真的很美……」
「这是庄怀灵描写他思慕的女子的曲子,没有歌词,不然我就写给朱名,」凋叶说,「京城风尚以宫廷诗歌为主,四少爷如果愿意,以后就派人多多帮朱名收集新的诗歌吧。」
「我就请三哥帮着留意吧,」蓝雪星点头,然后又苦笑,「就算不为了二哥吧,你那么挂心朱名,为什么不来蓝府跟他作伴?」
蓝雪星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此事,让朱名有些尴尬,他知道凋叶一心向往自由,「少爷,别说了。」
「少爷,」凋叶转头,望着蓝雪星成熟的脸上,天真单纯的神情,叹口气,大少爷将他宠的不知世事,以他的年龄几乎可以说他无知。「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不同,所要舍弃的必也不同。」
蓝雪星垂下眼,他虽无知但是容易被点明,沉默一会,他抬头问:「所以,你选择舍弃二哥?」
凋叶一怔。
「不,不是那样的,我舍弃的是、只是一个选择,我可以选择自赎或再度卖身,我只是舍弃了卖身。」
蓝雪星看着他,像是想看出他的真心,那双眼睛敏锐又真诚,同时意味着询问和质疑。
凋叶承感到受不住,终于别过了眼。
蓝雪星垂下眼,「今天来,除了带小名来看你,我还把画带来了,」他起身,从衣带中掏出两卷画轴,走到琴塌边,将其中一幅展开来。
为了送给凋叶而特地裱褙的长轴画,是凋叶一直很喜欢的艳竹图。
不同于一般清瘦雅致,或匀称笔直的墨竹,蓝雪星以浓墨勾其疏影之处,再以藤黄、石青、石绿染出鲜艳的竹节,并题诗于旁。在蓝雪星的画房看见这幅画,凋叶立刻被这同时拥有出尘与凡俗的画作吸引,再度看见,仍望之叹息,用指尖轻轻的抚过绫布边缘,显的爱不释手。「我说说而已,您却当真了,这么好的画,您也舍得吗?」
「我承诺你了,自然要守信。」他笑着回答。
凋叶凝望着画好一会,然后才终于将艳竹图小心的卷起,用绑绳绑好,「多谢四少爷,我一定将这画,找个好地方挂起来。」
「我还有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