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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卫幽-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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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的顾明蓉还尚未老去,芬芳的颜色依旧鲜艳如西天云彩,闪耀着动人心魄的光华,可是皇上却已为了江山大业执意要将她牺牲。说什么十五夜永和宫内的追忆思缅,又说什么全然不知那时元妃的处境,呵,那些借口在她看来却都是不折不扣的笑话。

  身为大周君王,整个周朝辽阔的疆域都是他的,难道连后。宫的守卫都没有办法掌握?永和宫被圈禁了七天,元妃和宫人不得进出,殿前有重兵把守,皇上说什么他并不知情的鬼话,她是决然不信的!不过只是当时朝堂风起云涌,他甫一登位,没有先帝的传位遗诏在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一时之间难以服众朝臣,而二皇子的余孽仍在四处挑衅叫嚣,他忙着要坐稳自己的江山,便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后。宫的事罢了。

  对于一个极具野心的君王而言,保住自己那张龙椅,要远远比发妻的安危来得重要。

  而后来,错误已然酿成,皇上便是知道自己疏忽了,为了帝王的尊严和面子,他也绝对不可能在区区几个宫女面前承认那些忽失的,这便是坊间传言元妃乃是绝食身亡的缘由,因为对于皇上而言,元妃贞烈,因为父母之时自绝,确实要比她真正的死因,更令他容易接受。

  所谓死生契阔的承诺,也不过就是一个承诺罢了。

  明萱垂下的眼眸中不禁闪过几分嘲讽和苦涩。

  她想到,前世时虽然号称女权得到了解放,可是女人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弱势群体,在一夫一妻制度之下,有多少男人背离发妻拈花惹草,又有多少男人在通往荣华富贵的道路上或者到达荣华富贵之后。抛弃糟糠之妻,另娶年轻嫩妻的?为了事业牺牲家庭和妻子的男人数不胜数。

  而这里是古代周朝,虽然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可依着这里的民俗习惯,往保守去推测,至少也距离她前世那种文明约莫要有五百年以上。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合法的,喜新厌旧则是常态,这是男权和夫权如同深重的两座大山压在女子头上的时代。她又怎能对他们以前世的准则去要求和看待?

  更何况,眼前这个男子,是周朝国君,天下之主。

  在这个君权凌驾于道德伦理之上的年代,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指责和鄙弃皇上背弃当年的承诺。

  从坤宁宫离开到安和门换下了宫轿,等坐上安平王府自个的马车后,黄衣便一改方才的沉默,她歪着脑袋说道,“皇上和皇后一直都在问我关于南疆的事,可是他们又没有一句话挑明我的身份。也没有提到苗寨,这样玄乎。我有些想不通,他们这举止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明萱的情绪自从皇上来后便一直有些低落,直到黄衣提起这话,才稍微有些回转,她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等回府去见了王爷再问问他的意见。也该差个人去将哥哥请来商量一下。我总觉得,皇上对你有些太过热情了,反常即妖。我是怕……”

  她是怕皇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要亲自纳黄衣为妃,不过这半句话,她吞了回去,并没有说出来。

  黄衣又如何不懂?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萱姐儿你又来,前儿我跟你说的话,你可是都忘记了。我现下虽然穿着你们中原人的衣饰,可浑身上下都是毒,若我不愿意,靠近我五步之内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们皇上又不傻。”

  谋害皇帝自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整个苗寨都要大祸临头,极有可能是灭顶之灾。可是对于皇上而言,死后闹出再大的动静,凶手伏法,苗族陪葬,这些于他都已经没有了意义。死了就是死了,这些他如今紧握在手中的权柄,全部合法地落入了旁人囊中,再也与他无关了。

  黄衣说得没有错,皇上这样在乎自己的帝位,是决然不肯做这样的事的。

  明萱却没有这样乐观,她细细思量今日裴皇后宣自己和黄衣进宫觐见的用意,便可以确定两点。

  首先,裴皇后一定是在皇上的授意之下才行此事的,否则以她如今在宫里头的处境,是万不敢自作主张,插手临南的事的。其次,皇上想要见一见黄衣,定然不会只是想要将她赐婚给臣子那样简单,倘若只是一道赐婚的旨意,皇上只要确定黄衣的身份便成,根本就不需要知道黄衣长什么样子,是个怎样的性情。

  而坤宁宫前的那次偶遇,以及偏殿中星移直闯吐露当年真相,明萱很确信不过是裴皇后利用此次机会设下的一个局,目的是想要借安平王府的手,将当年参与元妃案中最深的俞惠妃给击倒,如今在后。宫之中,顾贵妃十分安静,只有俞惠妃对皇后的地位有着最直接而危险的威胁,生有大皇子而家族愈发显赫的俞惠妃,随时都有可能取代母家败落没有倚仗的裴皇后,成为中宫之主。

  明萱正在想着,忽然觉得马车的车身一个猛烈的震动,她赶紧抓住黄衣的手,生怕再有一次剧烈的撞击会将两个人抛出车外去,但好在她多虑了,只是虚惊一场,马车除了嘎然停止,倒没有继续发生激烈碰撞。

  她余惊未定地掀开车帘,却遇上一双深沉冷冽的眼眸。


  第172章 鞭打(一更)

  来人一身张扬的紫红色锦缎袍服,年纪很轻,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他面容清俊姣丽,姿态仪容与周朝皇帝略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阴霾遍布,透着狠厉冰芒,像是一匹饥肠辘辘的野狼,而在他面前的,正是期待已久发誓要生吞狼咽的生鲜猎物,与他略显阴柔的长相有些不符。

  明萱不认得他。

  她将目光瞥开去,看到旁边歪七扭八地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显然方才那次撞击是紫红色华服的男子故意所为,目的便是要逼停自己所乘坐的这辆刻着安平王府爵徽的马车。可是,她很确定不认得这人,他又为何要在宫门前行这等莽撞之事?

  驾车的仍旧是长戎,他急忙转身问明萱,“王妃,可还好?有没有伤到?”

  他是裴静宸拨给明萱的,负责的正是她一路之上的安全,如今她正怀着孩子,方才那样力度的撞击对寻常人来说或许还能承受,但是对于新孕的女子而言,却有些重了。让人逼停车驾,已经是他失职,倘若因此令王妃受了伤或者腹中胎儿有所不利,那他将无面目再见裴静宸。

  明萱轻轻抚了抚腹部,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便对长戎抱以安慰一笑,“我无碍。”

  她转脸过去,瞥见那男子嘴角带着阴狠的嘲讽立在车前,也不开口道歉,却也不准备离开的模样,便将眉头皱起。她心里暗自揣测,那马车的质料是极其罕见的降香黄檀木所制,这男子又能在宫门之前如此横行霸道,过了这许久却也不见守卫前来制止,可见他身份极高。

  蓦得,她徐徐抬起头来,直直地与那人对视,声音里带着清冷。“卢五爷年少桀骜,在宫门前横冲直撞,失仪撞到安平王府的马车,看在承恩侯的份上,我不欲与你计较,但请让开,莫要挡着我回王府的路。须知,这天下姓周。不姓卢。”

  整个盛京城中,穷奢极欲恣意张扬的纨绔子弟不少,但能用得起降香黄檀,并且敢在宫门之前如此胆大妄为者,便唯独承恩侯府上的五爷卢浚一人,更何况他还生了那样一张与皇上相似的脸庞,这就更不难猜了。

  卢浚不阴不阳地笑了起来,面容里带着几分鄙夷和嘲讽,“安平王妃好大的气派,可惜安平王爷姓裴也姓周。别慌。你五爷我顶天立地行事磊落,绝不会在宫门之前对你一个妇孺做什么。不过是听说大名鼎鼎的安平王妃今日也进了宫,又恰好与爷一道出的宫门,便想要看看害死我姐姐迷惑我姐夫的妖妇长得什么模样。”

  他嗤笑了一声,目光里尽是不屑,“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明萱的目光骤然冰封,她扶着马车缓缓地下来。徐徐立到卢浚身前,抬起头望住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卢五爷自谙磊落男子,自然该知道说话做事当有凭有据。听说令姐韩夫人自胎里头就得了不足之症,曾经有名望的医正曾断言她活不过十五,后来尽心延医,得以续命,但终究不是长命之相,自她嫁给平章政事韩修,曾数度传出过病危之信,自去岁年底而来,便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她微微一顿,语气越发冷了,“令姐在今年初七我回永宁侯府省亲时,令贴身的丫头递来的请帖,邀我初八日前去见她,她以郡主之势相压,我一介民妇,自然不敢不从,所以初八日我与贴身侍女一道去了平章政事韩大人府上,郡主与我各说了一个故事,之后我便离开。这些事,想必令姐身边的人都已经告知过承恩侯府了,卢五爷若是知晓详情,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没有一个字是我妄言。那倒要请教卢五爷,您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令姐是我所害?我又是在何时何地何处以何种方法去害的令姐?律法定罪,尚且要讲究证据确凿,卢五爷倒好,无凭无据就能血口喷人,给我定下了谋害之罪,果真威风。”

  关于韩夫人的死,明萱心里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大舒服,但也仅此而已。

  惠安郡主是先天不足,这是她的命,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然是奇迹了,在生老病死这方面,人力永远都敌不过天命。何况,以她当时缠绵病榻的境况,说“苟延残喘”四个字,也丝毫不为过,与其拖着身体受病痛折磨之苦,其实对惠安郡主而言,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

  而明萱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嗟叹一声,祈盼惠安郡主来世得个健康身躯,莫要错付良人罢了。

  可是,现在卢浚口口声声指责惠安郡主是她所害死的,这罪名不小,若是她不竭力驳斥,这一顶妖妇的帽子扣下来,将来她还如何自处?这世道舆论的重要性,她曾亲身经历过的,这些莫须有的罪责,她决然不肯承担,否则将来后患无穷。

  明萱见卢浚张口欲驳,便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至于卢五爷说我迷惑了令姐夫,那就更加可笑了。我和令姐夫的确曾经有过婚约,但整个周朝百姓亦都知晓,当年是令姐夫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毁了婚书,过不多久便就另攀高至迎娶了令姐。请问卢五爷,我倒是有何德何能可以迷惑一个弃我如敝履之人?你要诬陷我迷惑令姐夫,这便是要指控我不贞不洁,那便请卢五爷说出来,我顾氏何时何地何处以何等方式迷惑了令姐夫,倘若不能……”

  她冷笑起来,目光里透着森冷寒意,“女子名节大过天,卢五爷明知如此,却着意用这些污言秽语来污蔑我,这是想要逼死我吗?卢五爷空口白舌,含血喷人,顾氏不服,除非你赔礼道歉,否则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笑话,卢浚说话的声音不小,宫门前这些守卫想必都听到了,倘若明萱不据理力争,那么不出明日,卢五爷痛斥安平王妃为妖妇或者安平王妃谋害惠安郡主迷惑平章政事。这样的消息就该满街跑了。

  她和承恩侯府本来没有什么过节,当年韩修另娶,虽然是惠安郡主设计,但是若是韩修没有借助裙带关系上位的心意,以他的本事又怎么会感受威胁?所以,她并没有怪罪过惠安郡主的,对承恩侯府也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现在,承恩侯府的五爷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出来。要将害死惠安郡主的罪名安在她身上,又污蔑她迷惑韩修,是可忍孰不可忍,倒是成功地挑起了她心中的怒意。

  卢浚一时被堵住话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好半天才气呼呼地说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妖妇!”

  但他也不过只是过过嘴瘾罢了,因为要真凭实据,他还当真半分都没有。

  其实,惠安郡主过世。承恩侯府的人虽然悲痛,可心里却很清楚。这也不过是命数罢了,可人都有迁怒的心理。

  承恩侯府卢家唯一的女儿死了,联系到这些年来她与韩修之间看似恩爱实则疏离的关系,又思念及她的委屈和痛苦,卢家的人难免会将这种悲痛之情转移。韩修位高权重,自然是怪不得他的,于是便将这种情绪发作到了明萱身上。何况明萱还恰好是惠安郡主最后所见的外人,据贴身的嬷嬷回禀,惠安郡主便是在与明萱一番深谈之后。才执意要梳妆打扮,装扮未成,着了鲜红的嫁衣,便就歪在梳妆台上离世了。

  基于此,他们便更有理由暗地里迁怒至明萱身上,来排解这种丧亲之痛。

  不过,承恩侯和几个年长的儿子都晓得事情的轻重,这种情绪也不过就是私底下缓冲一下罢了,从来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因为他们内心都深知,这事乃是天命,根本怪不到明萱的头上去,真论起来,顾明萱才更是个受害者。

  可卢浚年少莽撞,又深得皇上的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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