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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抚了抚胸口,舒口气道:“我自己多心了!快将这些收好,别弄混了,就剩这几件了,弄多了让人起疑。”
玛瑙点头,和崔氏合力将箱子抬去旁边的库房,吃力得很,两人都鼓着劲儿,硬是将脸都憋红了。
“呀,夫人您怎么能干这个啊?珑儿,快去搭把手!”
“哐当!”箱子立即掉在地上,里面一声哗啦啦的脆响,崔氏慌里慌张地伸手,早已来不及,转脸来看,三姨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你们怎么来了?”崔氏竭力做出自然的样子,煞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
三姨娘没有正面答话,而是看着地上的箱子,惋惜地道:“呀,这是给六小姐备的嫁妆吧?打碎了没有?”
说着她就去打开箱子,崔氏立马拦住她:“妹妹别动!”
“怎么?我看看有什么需要补救的,想帮帮忙,姐姐怎么看都不让看,难道看一眼就飞了?”
“这……”崔氏愣了,三姨娘已经拨开她的手,将箱子打开。
“呀,这可是景镇的瓷器?怎么成这样了?”她捡起一片碎瓷片,啧啧道:“真是可惜,这么多好东西,得花多少银子啊?”
“玛瑙,还不让人来把东西扔出去?”崔氏喊道。
“姐姐,我们带了这么多人,她们都归您使唤!”说着眼睛一扫,“没看见夫人这里忙着吗?还不快帮着抬出去!”
“不用,我怎么好用使唤妹妹的人呢?”崔氏尽量挤出一抹笑容,却跟哭丧似的。
“姐姐见外了不是?她们都喊您一声夫人,还不都是沈府的奴才,你们还不动手!”
几个丫鬟立即上前,木箱不轻,几个人抬着有点吃力。
“放下!”崔氏吼一声,“这里是棋风院,我才是正经夫人,谁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三姨娘“啊”了一声,很是诧异:“六小姐你来看看,我记得景德镇的瓷器十分精致,怎么这个号粗糙啊?”
沈倾城知道此时该她出场了,配合地走过去,借着三姨娘的手看了看,果然发现,外面看着光滑得很的瓷器,摔碎之后,里面竟是粗糙得惨不忍睹,根本就是些粗碗外面做了一层釉,看着还跟真的差不离。
崔氏一下白了脸,刚刚大声指责的底气全无,嘴巴还张着来不及合上。
“姐姐这可不厚道啊,六小姐的嫁妆可是要送去王府的,你这样让宫里的贵人们看了,还不笑话我们沈府么?”
“三姨娘,你一个乡野妇人也识得景德镇的好东西?”崔氏冷冷反问。
三姨娘低下头,有点自卑的样子:“我出身不好,的确如此,可是老爷一定知道,要不,我们请老爷鉴别一下,可不能丢了我们沈府的脸。咱们老爷可还要在朝为官,将来还要升官发财的!别在同僚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有些莫名的激动,崔氏哪肯依她,怒斥道:“霍氏,你别仗着老爷的宠爱就想将我踩在脚下,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我崔氏,老爷早就被皇上问斩了,就算我做了什么,他也不可能动我,那天我错怪了六小姐,未来的九王妃,他不是照样网开一面了吗?你想踩着我往上爬,休想!”
“呜呜呜,姐姐,我只是想请老爷鉴别一下,你就说这么多,妹妹不明白,我到底说错什么了?”三姨娘忽然嘤嘤哭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冤屈,倚在珑儿身上凄凄婉婉的样子,让人好不动容!
崔氏火大,这个霍氏,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使绊子,今天还登堂入室,跑到她棋风院来撒野,要是不收拾了她,自己当家主母的威严何在?
“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妇拖出去!”话音刚落,门帘掀开,进来的却不是她的心腹手下,满脸阴沉的沈伯陶站在门口。
“崔氏,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老爷?您怎么也来了?”崔氏失声惊呼,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不过她一下子明白了,这分明就是霍氏设的套,让她自己往里钻。
沈伯陶的脸比锅底还黑,“崔氏,想不到我沈伯陶当年状元及第,竟然还是托了你崔氏的势才苟活到今天!”
“老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是三姨娘想要陷害我!”崔氏急于想解释,可是在沈伯陶看来,解释就是掩饰,此时无论她舌灿莲花都无济于事。
虽说自己落难之后,崔家人的奔走的确给了他些方便,但那样的疾风骤雨下也是收效甚微的。他感念崔家,对她一忍再忍,没想到她竟然一直以自己的恩人自居,简直是对他男性尊严的极大轻视。
“老爷……您可来了?”三姨娘哭哭啼啼地扑进沈伯陶的怀里,愧疚地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提出给您和夫人拜年,就不会撞上这件事,若不是为此起了口舌之争,夫人也不会一时口误说错了话,都是妾身的不是!”
沈伯陶最喜欢她的温柔善解人意,受了委屈还替别人开脱,此时怀中娇躯柔软,罩在他头顶的黑云散去不少,他耐心地哄道:“不是你的错,若不是心里那么想,她怎么可能说得出那样的话?”
三姨娘听他这样安慰,哭声渐渐小了,羞赧地离开他的怀抱,红着脸看了眼沈倾城:“让六小姐见笑了!”
沈倾城倾倾嘴角,三姨娘果真是好手段,难怪非要拉上自己了。
沈伯陶这才看到沈倾城也在这里,诧异道:“六丫头你怎么也来了?”
沈倾城微微一笑,三姨娘抢先说道:“妾身昨日前几日身体不适,没有向老爷和夫人拜年,今天过来正好碰上六小姐,我们就一同来了。”
沈伯陶没有多问,沈倾城就快要出嫁了,想来是来问嫁妆的事吧,她没有亲娘张罗,崔氏之前又出了那样的事,她不放心是正常的。这事又不好对他这个父亲说,只有自己多操心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崔氏:“六丫头的嫁妆备得怎么样了?可只有三天时间了。”
崔氏硬着头皮:“差不多好了,就是……”
沈伯陶已经看到了地上打开的箱子,皱着眉头不说话。
“老爷,我正想说呢,这些看着像是景德镇的瓷器,可妾身怎么看怎么怪异,您看,这分明就是普通百姓用的糙碗,外面却这样光滑细致,是不是很奇怪?”
沈伯陶接过她递过来的瓷片,怒目射向崔氏:“你们就是为这个吵起来的?”
崔氏呐呐地点头,“刚才我在收拾,三姨娘突然间进来,一时不备手滑,打碎了!”
“还敢狡辩!”沈伯陶怒吼一声:“这些东西你都做了手脚,是不是?”
崔氏咬着唇不言语,沈伯陶哗啦啦将里面的碎片倒出来,许多都跟刚才那块一样,还有什么不明白?扬手一掌就往崔氏挥过去。
“胆大包天的践人!这些可都是王府送来的东西,岂会有假?分明就是你以假乱真,想扣下六丫头的嫁妆,你非得将我们沈府的脸丢尽不成?”
☆、125 崔氏被打(2)
崔氏被打得一个趔趄,慌忙伸手撑在地上,突觉一阵钻心的疼袭来,双手已经深深地陷进地上的碎瓷片中。
“夫人,您没事吧?”玛瑙惊呼一声,不顾沈伯陶黑沉沉的表情,连忙上前扶起她。
“我没……事……”崔氏纠结着眉头,玛瑙小心翼翼地替她将扎进肉里的碎瓷片拔出来,就见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染红了雪白的瓷片。
玛瑙就要去请大夫,沈伯陶怒道:“本官还在这里,莫非连个贱婢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连忙回来跪下,要哭了的样子:“老爷,夫人受伤了!”
“哼,不过流了几滴血,死不了!”沈伯陶此时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再说崔氏年纪也大了,对着松弛的面皮,他实在是起不了那样的心思。
玛瑙知道夫人这次的确惹怒了他,只好闭上嘴不敢出声。
沈伯陶看了眼地上的一堆碎片,窥一斑而知全貌,崔氏做的手脚一定远远不止这些。
“咏诗,你立即拿了单子带人去库房查,还有那些东西合不上,崔氏不要这张脸,我们沈府丢不起这个人!”
他一声令下,谁敢不听,三姨娘连忙应了,带着丫鬟去了库房。
沈伯陶看了眼一旁没怎么说话的沈倾城,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从袖袋里掏了掏,将一张纸递过去。
“倾城,为父对不起你,这张单子是你娘的嫁妆,你亲自去清点一下,还有这一万两银子,是为父的一点心意,无论崔氏再不好,看在父亲的面上,有空回来看看!”
他说得有些吃力,沈倾城心中涌过一丝难言的情绪,她将东西收起来,深深地向他鞠了躬:“没有父亲,倾城怎么可能长的大,您放心,我会回来看您的。”氏撑趔夫手。
沈伯陶松了口气,他就怕她因为这几天的事情伤了心,将来不认自己。想了想又道:“还有你三姨娘,对你是真心好,你娘升位分的事还是她起的头,要不为父还没想到这一层。”
他其实没有说完,除夕那晚,他因为厌烦崔氏,故意去了霍氏那里,耳鬓厮磨后,霍氏旁敲侧击地提起:“老爷,六小姐将来贵为王妃,如今这身份可是尴尬,说句不怕您气恼的话,您是五品官,六小姐还是庶女,生母还早逝了,嫁进侯府无异于登天摘星星。”
他听了这话,犹如醍醐灌顶,揽了怀中的人儿道:“依你看来,该如何办才好?”
霍氏娇笑着道:“老爷若是看得起妾身,不如让宇哥儿跟她做个伴,若是有她提点,宇哥儿将来何愁没有出息?”
沈伯陶皱了皱眉:“不妥不妥,倾城还有个哥哥,若是将她养在你名下,倾国也得一起,你们差不了几岁,将来那么大的儿子常在屋里出入,别人会说闲话的。”
“可也不能让六小姐就这样出嫁啊!”霍氏撒着娇,“我跟她一向投缘,不说像母女,至少跟姐妹差不多了,但依辈分,我又不可能跟她做姐妹,想要关心一下老爷都听不进去。”
沈伯陶一手抚着女人光滑细腻的肌肤,一边想,终于让他想出一个办法来:“不如这样,把她生母升为平妻,倾城也算是嫡出的,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反正五姨娘已经作古,不会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沈倾城却十分需要这个名分,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可是极大的,若不是九王爷病重,就是他沈伯陶嫡出的女儿也是轮不上的。
霍氏听他这样一说,只觉脑子一片茫然。她以为把沈倾城要了过来,自己不就水涨船高了吗?弄个平妻的名分就顺理成章了。没料到沈伯陶连自己也防着,想也不想就拂了她的意,这一晚上曲意奉承,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什么也捞不着。
“咏诗,这几天崔氏可能忙不过来,你没事常去看看,别出了差错就不好了。”
霍氏呆呆地应着,第二日沈伯陶一走,她当即气得病了,连新年头一天的好戏都错过了,如果她当时在场,肯定会狠狠将崔氏踩到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这不,一听说崔氏吃了挂落,她只觉得不解恨,若是崔氏倒了,沈府还不是她说了算,至于那个佛堂里吃斋念佛的二姨娘,还有她那个病恹恹的女儿,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她才好了一点就跑去鼓动沈倾城,同时通知自己的眼线珍珠,让她去通知沈伯陶,以拜年敬茶的借口让他去棋风院,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总算是让崔氏大大地出了一回丑。
此时,三姨娘霍氏在库房里清点着,不失皱着眉头。
“姐姐,这些都不是真的吧?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些鱼龙混珠的极品啊?”
崔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本来还想找借口遮掩一下,谁知霍氏带来一个行家,硬是把她换出来的东西一一挑拣了出来,她哑口无言,只觉心头一阵阵甜腥味混着酸涩的味道涌上来,喉咙口拥堵得难受。
沈伯陶领着沈倾城也来了,霍氏规规矩矩地将刚才列的单子交给他看,沈伯陶一看脸都黑了,啪地一下将单子甩在崔氏的脸上:“蠢妇,内务府的东西你也敢动手脚,就不怕脑袋搬家?”
这一巴掌就像压倒崔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连辩解都没有了,头晕眼花,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夫人!”玛瑙哭着扶起她,猛地掐她的人中,崔氏却丝毫未动。三姨娘见状,狠狠在她腰上拧了一下,也毫无反应。
“老爷,夫人刚刚流了血,又受了刺激,求求您,给请个大夫看看吧!”玛瑙什么也顾不得了,涕泪声声。
沈伯陶没动,此时崔氏若是死了他才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挥挥手吩咐身旁跟着的下人,“去随便请个大夫来,要快!”
那人去了,沈伯陶站着像个雕塑,玛瑙还在哭着,三姨娘也讪讪地站在一旁。
“我替她看看/吧!”沈倾城上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