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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看到。这里地主角之一。赵之阑。已经流下了眼泪。
眼泪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清地东西。而当它出现在赵之阑那张如神子一般地脸上。则折射出一种惊心动魄地凄凉之美。
夏无霜看得呆住了。
“之彦。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有苦衷地。”
司牧狐的眼中茫然一片:“抱歉,我对你的苦衷没有兴趣。”
“我知道任何苦衷都无法挽回给你造成的伤痛,”赵之阑笑容惨淡,“可是。如果我死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澄清了。”
“你为什么会死?”
“你不是一直想要杀死我么?”
司牧狐剑眉微敛,眸中寒光陡现:“我为什么要杀死你?我虽然对你没有好感,可是你是我的寄主。如果杀了你,我将无处可去。”
“之彦。先不要着急辩解,我问你,皇城的居民,包括我穆王府里,最近多处失火。你知道原因吗?”
司牧狐闭上唇,没有答话。如冰地眸子死死地停留在赵之阑脸上。
赵之阑惨然一笑:“我替你答。因为从两个月前,皇城里被人遍植了一种特殊的柳的区别在于,它只在盛夏发芽,飘絮。更大的不同在于,它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树种。尤其是飘絮时节,从根到叶。见火就着,尤其是漫天飞舞地柳絮。只要纵火的人愿意,它们足以将一座城都化为废墟。对了。这种树的名字叫火柳,只在南蛮子的地盘里生长。之彦,如果我的调查没有错,你就是出重金贿赂京官,并将这批柳树苗送到他手里地人。”
夏无霜心中一惊——火柳,就是今天出城之时,看到的那些绿中泛红地奇怪柳树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司牧狐那么不愿意戴那柳条折成的冠了,或许赵之阑说得没错,这些柳树,都是他安排栽的。
“眼力不错。”司牧狐的夸赞没有一丝温度:“你准备怎样?”
赵之阑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问道:“之彦,你就是云国派来的,是不是?你对我有如此深仇,是不可能安心居住在我地属地中的,对不对?”
司牧狐冷冷一笑:“你一向聪明得厉害,这点事还用我说么?至于是不是为云国,我记不得了。”
夏无霜静静地看着司牧狐,他心里是苦地。
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寂寞的人。
六岁便将仇恨铭记在心,在最危险地地方,忍辱负重地有的人都是他地仇人。
等到技艺学成,他便开始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复仇,为的,只是为当年另一个亲人的死去讨一个说法。
依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敌国不信任他,母国不收容他。
他在复仇的路上走了很久,仇人却越来越多。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因为尴尬的身份,和苦痛的过往,变成了一个没有了立场的人。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本能。
也许做完了手头上的事,他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所以他说,是不是为了云国,他已经记不得了。
夏无霜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简短,苍凉的话。
在这一刻,她在心中对自己发誓,此生此世,一定要竭尽所能,给这个人带来快乐。
赵之阑也沉默了,良久,才道:“之彦,听我的,你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忘掉从前的一切,跟无霜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这个地方——云国也好,羽国也罢——永远不要再回了。”
他的这句话,让夏无霜产生了想要附和的冲动。
“不可能,爹的仇,我一定要报。”司牧狐的话异常简短,却毋庸置疑。不是你的仇人,如果你真的想杀我,这半年来时机大把,你不会等到现在。”
“我不杀你,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司牧狐冷冷道。
“你等待的时机,是一举摧毁这个皇城,而不是杀我。当然,皇城不在了,我也就不在了。”赵之阑轻声道,“之彦,你信不信,我们血脉中有相同的东西,我能感觉到你想要的。”
“那又如何?接下来你要做的,是不是将全城的火柳连根刨出,然后将我交给刑部?”
“我不会。之阑。”
赵之阑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久才道:“你信我,父亲的仇,我自会报,你参与在里面,只会给你自己带来危险。”
司牧狐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那笑中没有一点可以称作愉悦的情感。
别说他了,就是夏无霜,也是头一次听赵之阑说出这样的话。
“赵之阑,这是我一生听过的,最为荒谬的话。你向谁报仇?谁是你的仇人?豢养你的羽国?还是你一直妄图与之谈和的云国?赵之阑,你明明是狼,为何一定要把自己粉饰成一只猎犬呢?再退一步,如果十三年前,你没有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弃之不管,这世上便根本没有这所谓的仇!”
“我没有弃之不管!”赵了眼睛,“我回来之后,才得知那蠢人见父亲屡建奇功,唯恐父亲功高盖主而威胁到他的君位,早已起了防备之心,拟了加急诏书,准备将父亲从前方拉回,听我说军队在那边已经深陷泥淖,急需要增援的困状之后,他竟在朝廷之上,失态地狂喜起来!虽然那种狂喜只在他眼色的一瞬间,可我瞧得是一清二楚,浑身冰寒。我苦苦哀求,为父亲请求援兵,可他只是一味地说什么我国积弱,而云国势强,如若一味顽抗,恐与友邦失和之类的混账话。满朝文武大臣,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父亲说话!我急红了眼,只恨手中无剑,不能亲自削下这蠢贼的狗头!忍无可忍,当庭骂了他几声无德无义,他便顺势将我囚了起来!等我重见天日时,已经是三个多月之后了。我以为他一定会杀了我,斩草除根,可惜太高估他了,他没有这个胆量。他很清楚,如果我赵之阑死了,这个国家便再也没有支柱,消亡只是须臾的事。所以,他不但没有对我怎么样,反而高位厚禄地养着我,讨好我。是!为了顾全气节,我可以一死了之,追随父亲而去,可是这有什么意义?没有!”
司牧狐听了,冷笑道:“绝妙的说辞,无懈可击,赵之阑,你事先编排了很多遍吧?照你说的,你接受了狗皇地活下来了,接下来呢?这十三年,荣华富贵,平安喜乐,犬马声色,夜夜笙歌——你过得很辛苦吧?”
赵之阑睁大眼睛:“之彦,人心若死了,活在世上便只是行尸走肉而已,富贵荣华也好,锦衣玉食也罢,又能如何?能如何??父亲畏罪自杀的军报,我一直到现在还保留在身边,从天牢里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我自己,一定要给父亲洗清冤誉,光复正名!十三年以来,父亲和你所受的苦,我日夜铭记在心,没有一刻能忘。和你一样,我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能将这个皇城,甚至是这个皇朝一举击溃的时机!狗皇帝已经垂垂老矣,这个国家的朝代马上就要更替,这就是我苦等了十三的年的时刻!这是危险的,或许是孤注一掷,却是我一生所向往的冒险。我的马儿早已驯养得肥壮忠诚,我的刀枪早已磨得锐利锃亮。我将自己这条烂掉的命作为筹码,赌他的江山倾世之乱。而之彦,这十三年,我没有去云国探听你的下落,我连做梦都没想过要去找你,我以为你死了,死了!之彦!谁能想到司家的嫡子,六岁的小孩儿,能在敌军的营帐里活下来?谁能想到!”
司牧狐面色苍白,脚步踉跄,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走了几步,坐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赵之阑(下)
的眼睛一直盯着赵之阑,墨玉的眸子里,燃着看不清TTT7火。
夏无霜只觉得呼吸都要断绝了。
这一个白天,承载了血与恨的十三年,翻覆而沉重的真相,过得竟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司牧狐忽然又站了起来,大步走到赵之阑身边,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赏:“赵之阑,别以为随意编个故事就能骗了我,这等拙劣的说辞,你唬谁去!”
赵之阑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这是我自己的苦痛,从来也不想让你知道——而你,终是不信我。不要多说了,你现在就走。要不然,你就杀了我!”
“当我不敢么?!”司牧狐盛怒之下,话音未落,腰间随身佩戴的宝剑依然出鞘,却见寒光暴闪,吹毛立断的剑刃已经架在了赵之阑的脖子上。
赵之阑闭上了眼睛,收却了方才种种情绪,激动,悲怆,苦痛,变成了一面平静的海。
他的嘴唇紧闭,似乎已经决定,再多一句话都不讲了。
“狐狸,司牧狐——”夏无霜在一旁,轻轻地拉了拉司牧狐的衣角,“你哥哥身上,有好多伤。”
她看见了,就在司牧狐将他的衣衫揪起来的那一刻,她看见了赵之阑身上的伤。
密密麻麻,像是无数条蚀骨的虫爬过,用毒牙啃下的痕迹,每一条只有寸余长,有的是陈迹,有的却还透着刚愈合肉芽色,更有一条像是刚刚划伤,血痂都没有长好的伤痕,触目惊心。
赵之阑慌乱地睁开眼。想要将被司牧狐扯开地衣衫拢起来。却被司牧狐阻止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上那些可怕地疤痕:“这是怎么回事?谁干地?”
司牧狐。他或许也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现在地语气有多么紧张。
赵之阑低着头弄好衣服。闷声道:“这道还没结痂地新伤。是昨晚在你流风轩留下地。”
“你果然对我不怀好意。”司牧狐目光骤然变冷。“昨晚地刺客是你。我早该猜到。”
赵之阑苦涩地吐了一口气。不欲辩解。
可是。夏无霜忽然觉得很不对劲。
“不,绝不是他!”夏无霜忍不住叫出声来,昨晚那刺客的影像,她还记忆犹新,虽然只是在窗前一闪而过,可那身形,绝不是赵之阑。
“无霜?你……”司牧狐回凝望夏无霜,目光疑惑不定。
夏无霜急的流汗,边比划边道:“那人曾经在我的窗前一晃而过,那时我没有睡着,正好盯着窗外,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身形十分魁梧,是王爷的一倍还要多!”
司牧狐转过头去,对着赵之阑:“怎么回事?”
赵之阑无奈道:“夏姑娘说得没错,那刺客的确十分魁梧,身手也十分了得,我跟之彦两个人联手,竟然还一人被他刺伤了一剑。”
司牧狐眉头紧皱:“联手?别胡说了,我根本没看到你。”
“我出剑出晚了,只赶在他跃窗而入的那一瞬间,刺中了他的背。”
司牧狐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难怪……”
“难怪什么?”夏无霜睁大了眼睛。
“难怪那人破窗而入时,一脸的痛苦之色,却原来是后背受伤了,”他很快地看了赵之阑一眼,“昨晚你为什么会在流风轩?怎么知道有刺客要来?”
赵之阑反问:“萧松对你有杀心,你不会不知道吧?除非确定他离开羽国地盘,否则我没法安心。”
“什么意思?你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
赵之阑有些窘:“白天都是侍卫,可是昨晚,我忽然觉得很不安,便亲自去了一趟,在暗处守了半个时辰不到,果然等来了刺客。”
司牧狐转过脸去,说不出话来。
夏无霜也是。
在这短短的半天的时间里,她对赵之阑的印象,来回反覆,一直在变。
可是这次,她断定,不会再有错了。
错的是,她对司牧狐的定
。
原来他不是那么孤独。
原来他的身边,一直有人在守候。
就像昨夜,前半夜是赵之阑守护在窗外,后半夜变成了她。
三人都站着,夏无霜想,其实每个人想说的话都很多,可是谁也没说出来。
良久,是司牧狐打破了沉默。
“那么……你身上剩下的这些伤口呢?”
赵之阑抬眼望着语气和目光都大为柔和的弟弟:“我可以不说吗?”
“为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
他的话被司牧狐打断了:“我用我在云国的生活,跟你交换。”
赵之阑微微一怔,笑了起来,颓靡了多时的眉眼,重新焕发出灿然的光彩。
但是这笑,却像是昙花一样,随即化作哀伤。
“他们将我囚禁之后,我终日咆哮咒骂,暴怒不安,甚至屡次自伤身体,以示抗议。可是,这种躁动只持续了七天。七天之后,我发觉很难再和他们作对了,因为如果不吃到他们定时送来的食物,我会全身很难受,就像是有千百只虫子,同时钻进骨头,慢慢啃噬骨髓的那种痛。而只要我表现得‘不听话’,他们就会中断对我的食物供应……当我发现这种痛苦不是身体所能承受时,我妥协了,我安静了下来,不再做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以顺从的姿态,来换取他们每天的按时供应。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折磨我的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直到结束了那种囚禁的生活,我买通了每天给我送饭的人,才知道——”
夏无霜屏住了呼吸,紧紧抓住了司牧狐的手,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才知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