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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霜屏住了呼吸,紧紧抓住了司牧狐的手,只有这样,她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才知道,那是异国进献的极乐膏,是从一种花开极为艳丽的植物中提炼出来的,那种植物,据说叫罂粟。”
司牧狐面色霎时变得惨白,脱口而出:“罂粟,我对这东西有所耳闻,它本是减除痛苦的药,如若滥用成性,而一朝不得食,便会使人如魔鬼附身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赵之阑,他们给你吃的竟然是这鬼东西!”
赵之阑微微一笑:“之彦,不要生气,我要感谢他们,如果不是这极乐膏,在当时还能给我死水般的人生提供那么一点点的乐趣,我恐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说我贪图富贵,没错,因为我必须要有大量的钱,来满足对这种昂贵东西越来越高的需求。但是,如你所见,这么多年下来,我的身体已经被这东西一点点掏空,摧残得不像样了,所以,每当吸食完极乐膏,清醒下来,觉得生无可恋的时候,我就在自己的身上划一条口子,提醒自己,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一定要坚持下去,看到狗皇帝垮台的那一天,一定要。”
夏无霜心中一片寂静。
当她第一眼看到赵之阑的时候,就觉得他周身散发出一种妖极媚极,如同罂粟般的气息,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的这个联想,竟然成了冷冰冰的现实。
心好痛。为这个罂粟一般的男人。司牧狐的冷清和孤寂,是可以触摸得到,感觉得到的,而他则将周身散发的无望气息掩藏得很好,不到最后一刻,无人能感知到他的痛。
“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这险。”
不知何时,司牧狐已靠着墙壁倚住了自己的身体,他捂住胸口,面色煞白,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的兄长,依旧在微笑着的赵之阑。
夏无霜忽然觉得很害怕。她无法估料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没有这段过去,就算历史重演,自己不能站在司牧狐身边也好,只要,没有这被暗尘和乌云布满的这十三年,没有那场阴谋的战争,一切都能回到最初,那个天天天蓝的年代,那个没有政治,没有阴谋的年代,两个亲密无间的兄弟,相互依偎着长大,过着人世间最简单,也最幸福的生活。
第三十五章 结局
条清澈无端的溪流,水声潺潺,碧草如丝,林间的清T+起溪边浣纱人的春衫。
夏无霜清好最后一件衣服,将水拧干了,有些累了,便坐在溪边,看着欢快的流水,入神。
一片火红的叶子,不知是被哪个季节遗忘,又不知是被哪阵风垂落到溪中,打着卷儿从上流漂流下来。
那红色,被透明的水簇拥着,翻滚,零落,映衬着林间的溪边,这铺天盖地的春绿,越发显得触目。
哦。
这样明媚清爽的春日,让人几乎已经忘了,某年的那个夏日,那让人心悸的温度。
还有那漫天飘舞着的,火红的柳絮,像是举着燃烧的翅膀的天使,降临到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那天,很早,天还没有亮,皇宫里的人,还在睡梦之中,连习惯最早起的丫环都在打盹。
这时,在皇城的几十几百处不起眼的角落,同时燃起了诡异的火苗。
这其中有一个角落,是在天子的寝宫里。
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这个城市,包括皇宫在内,就变成了一个塞足了柴禾的火塘。所有建筑,华美的还是寒酸的,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在熊熊地烈火中化为灰烬。
没有人哭。没有人喊。这个城市里所有地居民。都被人于前一天晚上。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别处。
他们架空了皇宫。
老态龙钟地皇帝在灼热地炙烤中满头大汗地醒来。大惊失色地发现自己已身处烟火地深渊之中。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所有地人都慌着逃命。再忠诚地侍卫。也没有有勇气往皇帝那被火焰吞噬了地寝宫里冲。
遭遇和老皇帝同样下场地。还有他所重用地一干臣子。他们都是这个王朝。炙手可热。不可一世地大人物。也是这个皇族利益最忠臣地看门犬。
烂漫如虹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城市的上空,绘成瑰丽的猩红,直达云霄的青色烟雾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酸腐气息。
所有老掉的,朽掉,坏掉的事物,在这个夏日的清晨,都被这场大火焚烧殆尽,一丝残迹也没有留下。
三天之后,最后一丝火苗刚刚熄灭,这个闷热夏天里的第一场雨,亲吻了这座城市。
当从城外归来的人们,在暴雨过后的第二天,赤脚踏水从别处归来,看到这座被烧成灰烬的城市,却闻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清新的空气。
他们的身上,还穿着被这个王朝剥削得褴褛不堪的衣服,他们的脑子里,还残留着被这个王朝压榨得只剩苦难和眼泪的回忆,可是,一夜之间,奇Qīsuū。сom书这个王朝忽然就消失了,而他们手中握着的银子,却足以建造比从前美好十倍的家园。
没有一个人,掉一滴眼泪。
属于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
夏无霜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将洗好的衣服装进木盆里。
没升起多久的太阳像刚蒸好的黄米面馍馍,呼哧呼哧地冒着热气,夏无霜眯着眼睛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一股不妙的味道随风飘过来。
唔,好销魂的味道。
难道是……
“糟糕!”夏无霜大惊失色,赶快抓起木盆,发足朝不远处的小木屋狂奔。
这是一幢迥异于其他山林小居的木屋,相比较同类的粗陋,它被修缮得牢固而精致。
水井篱笆小池塘,充满了古朴雅趣,最妙的是小池塘,除了养鱼,还能兼做某人的游泳池,荒天野地,连衣服都不用穿了,仰泳蛙泳狗爬式,怎么惬意怎么来,游到兴起时,还能把岸上瞪着眼珠子观看的翩翩美少年拉下水来,一起洗个鸳鸯浴。
地里除了种植时令鲜蔬,还单独开出一畦做花圃,玫瑰百合紫罗兰,怎么雅致怎么来,而且一年四季随时翻新,永远不带重样的,至于花种的来源么……
还没走近小屋,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人,负手站在开了一树繁花,熏染得满园喷喷香
树下,微扬起头,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在树干上活动的+7
“大哥!”夏无霜惊喜地跑了过去:“你怎么得空来了?福瑞轩新开张,生意不是好得要命吗?”
那人听得喊声,转身凝眸,粲然一笑,妖颜倾城,春光为之失色。能绽出这样的华丽笑容,天地间除了赵之阑,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这不是给你送花种来了么?我现在才发现,做生意也是苦差,不及你们闲云野鹤痛快。”赵之阑微笑,摊开手心,献宝似的呈上几粒黝黑的种子:“京城恋花社那帮人爱花如命,真是什么都能搞到。这次的,叫薰衣草。”
夏无霜眼中大放异彩,抓过种子,笑眯眯道:“大恩不言谢!”
“我才要谢你呢。”赵之阑含笑道:“亏得你的帮助,我现在已能完全不沾极乐膏了,身体也恢复了大半。”
夏无霜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戒除极乐膏的瘾需要强大的意志,你能成功,完全在于你自己,我只是提供了一点点微小的帮助而已,不足挂齿。
”
的确,她所做的事情,那是相当不足挂齿了。无非是提供了一个小小的创意,每当赵之阑毒瘾发作想要嗑药时,就给他一点点药,爽完之后,令他的兄弟出面,强迫他吃猪肉,红烧粉蒸煎炸烤,翻着花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厌恶疗法。当身体里对毒品的渴望,与他深恶痛绝的东西关联,并形成条件反射,一想到爽一把的代价是必须吃那些恐怖的猪肉,赵之阑的欲望逐渐被消灭了。
“至今我想起那猪肉的味道,还忍不住想吐,一个是我深恨猪肉,二则是……那也太难吃了,几乎不能称之为食物。”赵之阑压低了声音,心有余悸地望向木屋,“他还要留我在这里吃饭,我得找个借口,赶快走掉。”
夏无霜想起自己奔回的目的,惨叫一声:“天啊,好羡慕你能脱身,我却不得不留在这里,对我的肠胃进行慢性谋杀。”
“我一直想不明白,”赵之阑同情地看着她,“他双手不沾阳春水地长大,怎么忽然会对下厨这么感兴趣?”
“还不是因为在王府时,他第一次炖汤我狠狠地夸了他一把,”夏无霜的脸皱成苦瓜:“从此就种下祸根了……早知道这样,那罐汤我一口都不要喝……”
“喂!”一身白衣的美少年出现在身后,倚门而立,腰间系着蓝布围,手中挥舞着大勺,唇角噙笑:“今天你们有口福了,猪皮炖芦笋,鲜得冒泡。无霜,你不是说这两样东西都很美容吗?我批准,你可以比我们多喝一点!”
“嗯……”夏无霜含含混混地答应着,只觉得脸上的笑容都僵硬起来。
猪皮炖芦笋??
他怎么不做个葱烧胖大海,粉蒸黄花鱼呢?
美大厨走下木阶,脚下施展凌波微步,眨眼欺身到二人身边来,冰瞳里闪着温暖的光:“哥,你近来忙于生意,瘦了不少,算了,把我的那一份也让给你吧……”
“呃,嗯,啊,”赵之阑慌乱地躲避着他的目光,忽然鼻子耸动,大叫道:“哎呀,你糊锅了!”
司牧狐也跟着嗅了嗅,面色骤变:“炖汤也能糊锅,真是骇人听闻。我去补救一下,无霜,你过来帮忙尝菜!”
“我还要晾衣服呢!”夏无霜无助地抱紧了木盆。
“乖,衣服交给大哥晾!要不,大哥去尝菜也行。”司牧狐看了赵之阑一眼,赵之阑顿时变色,运足丹田之气,发狠将夏无霜的木盆夺了过来。
“赵之阑,你个白眼狼!”在被夫君拽进木门的那一刻,夏无霜愤恨出声。
老天,这一生都完了,注定要一辈子做他的专属尝菜员了!
罢了,这也叫自作自受。
谁让她一开始就尝了他的汤,爱上他的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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