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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气氛异常的沉闷,群臣相顾,再看向负手不语的皇帝,都是欲言又止。
其实,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明白了,军粮,不会来了。
只怕早已在半路被容熙劫去了吧。对方所要的,不是自己因饥饿而死,而是濒临死亡的绝望,斗志的溃散。这就是对方单单合围,却不进一步绞杀的原因。
死寂的沉默中,帘子一掀,飞雪之中,红袍绒帽的女子闯了进来。容桓神色一动,挥挥手,群臣缓缓退下去。
帐子里只剩下帝后两人,青罗蹭蹭几步上前,扬起手,啪地摔了容桓一耳光。
“我与你一起七年,你从未将我视作妻子,是也不是?”
容桓神色未动,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此话怎讲?”
“我哥哥倒向了哀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青罗在容桓胸口捶打着,眼底闪烁着盈盈泪花,“你是不是怀疑我和我哥哥一样,都是哀王的眼线?”
“你多想了,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容桓抬手扶住她,低叹一声:“更何况,天家无骨肉,利益之上没有什么不能够背叛。”
“为什么,为什么!”青罗仍是蹙眉,气上眉梢,“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抛弃亲情,倒向原来的敌人!”
“有时候,雄心壮志便是摧毁一切的源头,若说燕国屈居漠北未有野心,我绝对不信。”容桓无声微笑,冷笑,直到叹息:“当年我的额娘嫁到大夏之时,亦有助燕国吞并大夏之心。”
“不!”青罗倒退几步,“我没有这种心思。”
“青罗。”容桓温柔地将青罗搂进怀里,“其实,就算你真的有野心,我也不会介意,天皇贵胄,有谁能说自己是纯洁无暇的呢?”
“呸!”青罗气道,“我知道我是个野蛮的女子,没有一国之后的模样,但是,我从未负过你!”
“所以,有天大的事情,你都要和我说一声,好么?”
“好。”容桓抬手抹去明眸皓齿的女子腮边的泪水,定定道,“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分担。”
“这还差不多。”青罗破涕为笑,蓦地扑进容桓怀里,容桓手颤了一下,终于,缓缓地抱紧了她。
烛火明灭中,两人无声拥抱,从未如此患难相依。
帘外,白清轩垂下眼睫,如来时那般无声离去,风雪中,身影格外寥落孤单。
深夜风中,一帘凄寒。
白清轩正在浅眠,容桓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来,俯下身,在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秀眉颤了一下,白清轩张开眼睛,眸子里一片蒙昧模糊的水色,语气却是淡淡的:“圣上何时来的?”
“你不是一直醒着,还要明知故问?”容桓挑眉一笑,指尖抚上白清轩微微蹙起的眉毛,白清轩却避过了,依旧拢被子躺下,口里道:“时候不早了,圣上请回吧。”
“清轩,你怎么了?”容桓扳过他,对上他的眸子,“身体不舒服?”
白清轩垂眼:“孤灯冷被,皇后不该被如此对待。”
容桓一愣,已是明白了白清轩日间所见,心头欢喜,一把将人搂住了:“你怎么了?我和青罗之事,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今日怎的不快了?”
“圣上误会了,我没有不快,方才所言,是心中所想。”白清轩淡淡拂开容桓的手臂。
容桓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觉得好笑,咬着牙道:“你分明是吃醋了,何必下不下脸来承认?我为你吃醋,早不知装了几个醋坛子了。”
白清轩终于翻过身来:“如此生死关头,你还有心情拘于儿女情长?”
“我本就是个昏君,你是今日才知道吗?”容桓一笑,忽然向前一扑,把白清轩死死压在身下,俯下身去,轻吻着他的水唇,在唇齿间久久流连,直到白清轩轻喘不已,苍白的肌肤下隐隐透出红晕,才放过他。
白清轩显然是生气了,狠狠白了他一眼,想要推他下来,两手却又被容桓死死按在枕边。容桓见白清轩眼神茫然地盯着前方,道:“想什么呢?”
白清轩唇角动了动,仿佛想要笑,却转瞬即逝:“死。”
容桓脸色一变,抓紧了他冰冷的手。“不许你胡思乱想。”
白清轩轻轻一笑,仿佛夜色下绽放的幽莲:“不用再瞒我了,粮食所剩无几。这一次,我们是走到绝路了。”
“你怕吗?”
“怕?”他嗤笑,呼吸微微乱了,轻轻一声喘息仿佛低叹,“死过一回之人,还怕什么呢?”
“可是,容桓,你听着,我不要你死。”
“你若死了,我还能独活么?”容桓一声叹息,扶住白清轩的脸,“八年行尸走肉的日子,你还嫌我过的不够长?”
白清轩抖了抖唇,眸子里水色荡漾,却是抹不去的清冷凄艳。颤抖的身体被缓缓地抱住了,无声传递的温度默默诉说着渴望与怜惜。拥抱着他,抚摸他的身体,吻着他的脸颊。
“你我在一起,不管生死,再也不分开。”耳畔听到容桓如此说着,坚定许诺又好似是哀求。
多么苍白的承诺。
悠悠转醒,身边被衾尚温,人已不再。
“出征了!出征了!”忽然,帐子外有军士飞快地跑过,“哀王来围剿我们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身体疲惫,他飞快地穿上衣服披上披风,踉跄地走出大帐。
偶面而来的飞雪,簌簌打湿了衣襟,白清轩却依旧在雪中一步步走着,执戟的军士、举旗的步兵、负弓的弓箭手——一张张脸因饥饿而蜡黄苍白,然而那眼神却好似点燃一把大火,无畏地向着死亡呼啸而去。
大营中响起了激昂的击鼓声,一声一声,磨亮了刀锋,燃烧了热血。
他心中陡然腾起一阵豪情,蹭蹭几步走上击鼓台,执起鼓槌,铆足力气擂鼓助威。
高马之上的披金带甲的君主蓦然回望,四目相对,心中之言化作紧紧缠绵的眼神。
我等着你,无论生死,你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剑天涯断肠处
平戎万里,两军相对。
容熙阵中旗号招展,最前面列成阵势,各用强弓硬弩,对准了厮杀而来的中州军。只听“唰唰唰”数声,千万只飞箭腾空掠出,在半空中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中州军死死截杀在半途!
忽然间又是一声号角声响,一支大军从侧翼杀来,定睛一看,居然是燕国武士,这些驰骋漠北的武士们手持弯刀呼号而来,一骑排众而出,那人面方肩阔,眉竖眼圆,正是燕国的慕容铮王子。
“哥哥!”遥遥的,青罗陡然一声惊呼,心火燃烧,掉头驱马直奔燕国而去。
“青罗!”容桓回头时,她的身影早已淹没在刀光剑影中。
慕容铮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厮杀正酣的战场,半年之前的那一幕缓缓浮现在眼前。
刺杀哀王容熙未果,他带着手下人马返回驿馆,静待消息。原本以为那千钧巨石,早已将哀王的生路死死堵住,却如何都没有想到,转日便得到了康王平安归来的消息。
是啊,谁能想到哀王身边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随从,竟成了哀王脱险的关键棋子。
割腕放血,以血为饵,引虫前来。探子寥寥数字,让他这个驰骋沙场之人都暗暗心惊。
而事态的发展,更是超出所有人意料,哀王不但没有记恨挑衅,反而,向他们伸出了手。
那一日,那位传说中的青衣谋士深夜而来,袖中一封书信,让这暗兵浮动的九州格局,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显然,哀王殿下再一次证明了自己通透过人的政治眼光与谋略,当他听到哀王开出的条件,是许诺相助燕国攻打西域三十六国之时,举座皆惊,不得不为这心智超群的王爷感到惊异而佩服,想不到燕国人苦心筹谋恐人知晓之事,早已被他尽数识破。尽管他们早已看出,这位隐忍多年的哀王殿下定非池中之物,却没有想到他所能承诺的,居然是如此诱惑极大之事。
他心中掠过无数血光剑影,然而那青衣谋士始终神情淡淡的,好似在品茶听曲一般的气定神闲,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惊心:“殿下应该听过汉人有这样一句话:天家无骨肉。该怎么样做,对屈居漠北的燕国来说是最好的,想必不用在下多言。”
慕容铮骑在马上,眼睛掠过血肉横飞的战场,心头陡然一阵暗惊:尽管他现在已经成了哀王起事的盟友,然而那青衣谋士立在眼前,淡笑着让他挑选支持者的那一幕还在眼前,如今见天下动荡,哀王大军训练有素,即使激战了几天几夜,却仍然所向披靡,显然是准备已久,一朝发难。如果当时自己怯懦了一下,又会如何?对于哀王,不过是少了一支盟军,对于自己,对于燕国,恐怕是灭顶之灾!
手不自觉的握紧长鞭,慕容铮吐出一声低叹。
“哥哥!”
只见一匹马杀出重围,马上女子一身红衣,明眸皓齿,眼底狠厉之色仿佛刀锋冷然。
“青罗!”慕容铮脱口低呼。
青罗二话没说,迎头就是一鞭子,慕容铮王子闪电般探手握住,面色青灰:“你怎么来了!”
“呵呵。”青罗狠狠地冷笑一声,“你问我来这战场,我倒要问问是谁做这反贼的帮凶!”
“我——”慕容铮抖了抖唇,锐利地眼色在一瞬间褪去,“妹子,你要理解哥哥的难处!”
“理解?”青罗咬紧了粉唇,“你投靠哀王,要夺我夫君江山,你我便是仇敌,还有何话可说?”
“容桓始终视我燕国如鲠在喉,西域三十六国亦是将我燕国看作大敌,两处夹攻,其中万般难处,其实你一个女子能懂的!”
青罗眯起眼睛,字字冷然:“胡汉之分便如鸿沟之界,自古难以消除。但是容桓始终未曾真正侵扰我漠北之地,你又凭什么听信哀王一面之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慕容铮大吼一声,握紧了缰绳,“扩展疆土征服西域,是父王临终所托!我既身在其位,就不能辜负先辈期望!”
“想的倒好!口说无凭,你怎就能笃定,哀王不会出尔反尔!”
“经此一役,中原元气必然大伤,那时我辈趁乱起兵,大业可图矣!”慕容铮冷笑,“哀王何等精明,他必然知道兑现承诺的好处,远远大于背信弃义!”
“既如此,出剑吧!”青罗娇喝一声,手腕一震,长鞭如蛇般疾射而来,慕容铮马上闪躲,转眼间,血浓于水的兄妹二人兵刃相见。
燕国武士从战阵中蓦然回头,都是错愕相顾,眼睁睁看着两人搏杀,半晌咬定主意,大吼一声,朝着青罗扑去!
“滚!”青罗左手抽出刀来,一刀将武士砍翻马下,嘴里喝道,“再敢上前,别怪我不客气!”
马下武士平素便知公主烈性,又晓得此事终是对她不住,都不敢再度逼近,霎时有五六百人,拥着兄妹二人团做一块,仿佛铁桶。
“青罗!”慕容铮再一次夺了长鞭,一字字咬牙切齿道,“你当真不顾兄妹之情?”
“少废话!你既然要夺容桓江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青罗左手执刀,右手弃鞭,青光一闪,已挥刀而来!慕容铮暴喝一声,终于抽出剑来,两人数十招之后,慕容铮拍马飞起一脚,青罗猝不及防,从马上摔下。
“小心!”
容桓飞马而来,伸手揽过飞跌而下的青罗,青罗两腿一跨坐在容桓马后,一手长鞭舞得摸不透风,众武士兵器脱手而飞,容桓大喝一声,驱马向前狂奔,然而瞬间,好不容易杀出的缺口再度被来敌堵上,数剑齐来,容桓身子一伏,卖个破绽,回马便走。众武士前去追赶,却猛然被一剑剑刺翻马下,容桓长剑猝然如电,唰唰唰几招间,将紧围在马头的武士刺杀当场!
慕容铮见连折了二将,心如火炽,怔时搭弓在手,直取容桓颈间——
“叮!”一声,弓箭在半空中被劈成两半。
剑谜拍马舞剑来迎,格挡下这致命一击,容桓不再犹豫,两腿一夹,骏马带着青罗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重围,直奔大营而去。
“公主怎么还不回来?”大营前,冷风中,玉京来回踱步,满面焦急。正说着,只见遥遥一骑绝尘而来,玉京惊喜交加地迎上了去,青罗轻盈地从马上折转而下,玉京急急拉过她,上下打量着:“有没有伤到,可把我担心坏了!”
“好歹我也是马上长大之人,怎会如此弱不禁风?”青罗唇边挤出一丝微笑,却是苦涩而哀伤,容桓下马,握住她颤抖的手,对玉京道:“好好安慰你家主子。”
“圣上!”不远处剑谜奔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狂喜,“您看看,谁来了?”
容桓抬眼,萧萧风中,司湘拢袖而立,面纱之下一双眼睛宁静如斯。他张了张口,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彼此望着,最终微微一笑。
就这样,一笑凝了一生。
当夜,容桓与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