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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稳而坚定。
石念青推开大门,清晨的阳光照在红莲寺的殿堂之上,小小的寺庙肃穆而庄严。
一阵脚步声,殿后缓缓转过一队人,不念和不痴在前,不忧不嗔在后,中间一个人一身僧衣,披了一肩黑鸦鸦的长发,慢慢行过来。
石念青嗓子一紧,不自觉的喊了一声:“丢丢。”
那个人一震,抬头看来,一双眼寒潭深涧一般幽静。
石念青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么久不见,丢丢又高了,体态修长,脸孔清瘦,修竹一般显出一种泠然的气韵。
两人就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相互凝视着。
良久,一朵微笑绽开在唇角,丢丢喊了声:“石施主。”
石念青心中似被重重一击,这声呼唤让他明白,丢丢和他中间已隔了千重山万重水。
而那笑容中还残留着一丝当年的天真和娇憨。
不念施礼道:“施主请先自便,敝寺要进行剃度仪式。”
石念青看那几人走到殿前,不念在外面施礼道:“师父,丢丢厌俗之心已决,学道之意愈坚,故今恭诣座前,慈允披剃。”
只听里面方丈的声音道:“允。”
石念青两步冲过去,抓住丢丢胳膊,喊道:“丢丢!”
丢丢将胳膊轻轻一挣,转过身去,低头走进大殿中。
须发皆白的方丈静静的坐在法座上,丢丢一步步走过去,双掌合十,长跪,过了一时,他拈香三瓣,不忧击罄,丢丢顶礼三拜。
方丈的声音从头顶沉沉的响起,“汝有虔诚进道之心否?”
丢丢道:“有。”
“汝可一心修炼道果否?”
丢丢道:“可。”
石念青不顾不嗔的阻拦,迈进大殿,朗声道:“大师,他撒谎。”
丢丢一震,蓦地抬起头来,向他看过来。
石念青走到他跟前,俯□子,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进道之心虔诚吗?你的修道之心坚定吗?你撒谎。”
丢丢面孔雪白,双唇颤抖。大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石念青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的眼睛,丢丢垂下眼睫,转过头,淡淡道:“施主,剃度仪式,你何苦要让找丢丢的麻烦。”
石念青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丢在他身上,道:“你还说没有撒谎。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有资格说你要修道之心坚定吗?你做得到四大皆空吗?”
丢丢浑身颤抖,他呆呆的盯着落在膝上的册子,像是痴了。猛然间,他将那册子抓到手中,狠狠地撕成两半。
石念青一把抓住他手腕。 宽大的袖子滑落下去,露出雪白细瘦的腕子,腕子上层层叠叠的刀痕。
石念青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松开了手。
就见丢丢跌落的蝴蝶一般往地上倒去。
石念青满目泪影,跪下去,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怀中的人长发流泻一地,面色苍白,眼角赤红,晕着一抹泪痕。
方丈站起身长叹道:“阿弥陀佛,看来机缘未到,剃度的事容后再说吧。”
石念青拾起那本撕成两半的册子,抱起丢丢走出去。
小院中的丝瓜开花了,热热闹闹一片金灿灿的铺开去。菜蔬长时间没有管理,已竟荒芜。微风吹动,梧桐树上细小的花朵散发出脉脉的幽香。
房间是明显打扫过的,石念青将丢丢放到床上,额头轻轻贴在他的额头,轻轻地唤道:“丢丢,丢丢。”
他轻轻拉起丢丢的手腕,将双唇轻轻吻上去。一遍一遍的,仿佛要将那些伤痕吻去一般。
丢丢的双手修长,但是掌心和指腹中薄薄的一层茧子,手背上有镰刀的割痕,时间久了,变成浅浅的白印儿。
石念青含泪道:“丢丢,我原本昨天知道你要出家,可是我没有来,知道为什么吗?我用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来思考,我不能轻易地对你许诺什么,可是我一旦说了,就是不会变的。我到底要不要说,我有没有资格说。”
他顿了顿,又道:“我以前曾经定过亲的,那个簪子,你还记得吧。今天我告诉你,那个簪子我四年前就退回去了,连同一封书信。她是夏清波的妹妹,当年我父亲和清波的父亲都在礼部,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我和那夏家小姐又年岁相当,就订了亲,科场案一出我们两家都受到了牵连,送夏家走时我曾和清波说起取消亲事,当时他应允了,后来我居无定所,清波曾托了老家的人趁嘉禾回京,将妹妹的簪子捎给我,还附了夏家小姐亲笔的一封书信,说不同意取消亲事。我虽感动,但是到底不能耽误了人家,就写了退婚文书,交给嘉禾,他差人亲自送到了夏家。”
丢丢,我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我要给你那个承诺,但是,你要做好准备,我们要面对我的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请亲们撒花花和留言呀。
☆、二十七 跟我走
丢丢闭着眼,牙齿紧紧咬着唇瓣。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下来,濡湿了鬓边的黑发。
石念青带着泪笑了,“你还要把嘴唇上也弄出伤来吗?”
轻轻抚着那腕上的伤痕,道:“都说你傻,还真不假,不是切了手,就是弄得自己到处是伤。你说你这么笨,真是够麻烦的,什么时候才能长点本事呢?”
丢丢忍不住哽咽一声,跟着大师兄云游的一年里,他每天一遍遍念诵佛经,苦行中恪守着各种清规戒律,可是,夜深人静时,他逃不开的是自己的心魔。
痛苦中,他举起刀子,划伤自己的肉体,为的是压过心中更深的痛苦。
可是那痛是这样的深重,他只能一遍遍的祛除,多少个夜晚,他就伴着这蚀骨的痛进入梦乡,再分不清身上和心里哪个更痛一点。
石念青柔声道:“丢丢,大哥更是个傻子吧,你看,他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心,却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石念青到外面打了水,浸湿了手巾,为丢丢擦拭脸上的泪水,那墨黑的双眉经了水的润泽,更加的修长分明,石念青用手指轻轻地抿了一下,渐渐地滑向他秀挺的鼻子,丰润的双唇,小巧的下巴,他的丢丢长得真好看。
“丢丢,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丢丢不理他,只将身子扭过去,石念青笑了,他的丢丢是很有个的小脾气的。
石念青见他一头黑发落在枕上,比一年前又长了许多。伸手掬起一捧,柔亮的发丝一根根滑下去,记得小时候这孩子的头发还有些发黄,他的丢丢真的长大了,是个快十七岁的少年了。
石念青真的感谢上苍,还来得及将这个孩子抱进怀中,揽入红尘。这三千青丝握在手中竟是那样的充实满足。
伏在丢丢耳边,他低低的道:“丢丢,十六岁的礼物你看了吗?”
好一会儿,听到丢丢哑着嗓子道:“那个礼物我可不能要,反正也用不着的,你爱送谁就送谁吧。”
石念青笑了。终于让这个小东西开口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他起身到那个抽斗里去翻,却没见到那个小盒子。正郁闷间,就见丢丢伸手到枕头底下摸出了东西扔过来,道:“你拿走吧,我不要。”
石念青一把接过来,心情就变得很好很好。
打开那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根青玉的簪子,那簪子通体碧绿,款式简单,只在尾端雕了祥云纹饰。是男子佩戴的饰品,没有女式簪子的繁复,但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润。
石念青取出那簪子,道:“等你冠礼的时候大哥送你一个更好的玉冠。”
丢丢道:“俗!”
石念青道:“你如今也说我俗了。”
丢丢道:“这些金拉玉啦的,是富贵人家用的东西。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还是拿去给你那夏小姐冬小姐做回礼的好。”
石念青将他身子搬过来,“你现在越来越会说了,你以前可是乖得很。”
丢丢道“那时可不让你欺负死了,我也得学点本事才好。”
石念青见他刚刚哭过的面庞上,眼圈和鼻头都晕着红色,眼睫低垂,掩住重重的心思,似嗔非嗔,冷清中透出一段风情,奇异的诱惑中又含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端雅,石念青一时竟是怔了。
就见那双眸子抬起来,深黑的瞳仁,还带着水意儿,一撇之间,又马上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石念青手中的簪子掉到床上去了。
他将丢丢往怀里一带,低头捉住那张可怜兮兮的唇瓣吻了上去。
石念青吻得沉迷,那柔软的唇瓣一如记忆中的娇嫩甜美,口中的津液也如记忆中那样带着兰花的芬芳。他辗转吮吸,几乎要把怀中的人一口吞掉。
丢丢淬不及防,被他吻得几乎窒息。
石念青抬头,两人盯着彼此的眼睛,剧烈的喘息。丢丢双颊艳色如火,眼睛却越发的清亮。
石念青更深的吻下去,这次的吻狂风暴雨般带着掠夺的气息。他含住那软糯的舌尖,狠狠地吮吸,灵活的舌扫荡着他口腔里的每一处地方。
丢丢伸出双手,轻轻揽上他的双肩,收紧。
泪水从眼角滑落,落在唇角,就被那人一点点的舔进口中。只留下眼角腮边湿湿的泪痕。
不知过了多久,石念青放开他,眼光幽深,盯着他道:“丢丢,跟我走。”
丢丢一愣,抬头看他。
石念青握住他的双肩,“跟我走,我带你回家。我要天天看到你。”
丢丢不自觉的咬着唇瓣,悄悄扭过头去。许久他颤抖着说:“回家?”
“回家。”
“听说你的事情解决了。你现在和家人在一起,我跟着你算什么?”
石念青道:“丢丢,我既决定和你好,早晚得让我父母知道。你放心,你这样好,我家人都会喜欢你的。”
丢丢惶急的道:“不,不。他们会讨厌我,我不跟你走。”
石念青道:“丢丢,你别怕,有我呢。”
丢丢不语,良久叹道:“我毕竟是个男孩子。怎么可能跟你回去,你也变傻了不成。”
“难道你要我要将你养在外面当娈童吗?”
丢丢脸色变得雪白。
☆、二十八 绾青丝
石念青知道话说重了,将他紧紧抱住,道:“是我急了,你别生气,这事原也该细细计较。”
丢丢坐起身,靠在他怀中,望着门外道:“你今儿这么一闹,这寺里我也是不能再待下去的了。”
石念青握了他的手,见他低了头,出神的盯着院子中的梧桐树,轻轻的说:“我原本再想不到你能来对我说这样一番话,现在竟像是做梦一般。和大师兄刚回到京城时,就听人说你家的事情解决了,心里真是高兴。”
丢丢还记得那天刚回到京城地界,在一个小小的茶铺子里喝水,无意间就听人说起了石家的事情。听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那份猝不及防所带来的触动,酸涩而甜蜜,仿佛一枚几千斤重的橄榄碎在心中,那一瞬间他几乎站立不住。
他叹息一声又道:“你这几年终于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家里刚刚安顿下来,自然是盼着你好,若是你带着我回去,难道要对你父母说从今就不成家了不成,那我可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停了一停,微笑了一下, “我的确是六根不净,本也不配再待在这里,佛经上说人有八苦,我以往是求不得苦,心魔顿成。如今求得了,却又怕太贪心,陷入了怨憎会之苦,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笑话。”
石念青竟被他说的冷汗淋淋,不曾想,这个孩子竟是如此的通达透彻。
丢丢闭了眼,静静的歇了片刻,下了决心似的说道:“石大哥,我跟你走,但是你得答应我,我们暂且以主仆相称吧。”
石念青咬着牙,眼睛通红,他盯着丢丢,颤抖着说:“好。”
丢丢起身,拿起那根碧玉簪,轻轻地抚着,半晌,自语道:“原以为以后用不上了呢,如今竟有了戴它的一天。”神态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儿,怅然欣慰还是迷惘,待细细寻味,却又都似是而非。
丢丢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石大哥,你给我带上。”
石念青接过簪子,将他头发从上面挑起一把来,绾好,用簪子固定住,然后他用手扶着发髻,好一会儿才放开,似乎这样便也固定住了他留下这三千烦恼丝的决心。
禅房中,石念青陪着丢丢拜别方丈。
丢丢伏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方丈沉默片刻,取出一串钥匙,方丈年龄大了,动作越发的慢了,半天,他检出一把,缓缓起身,将柜子打开,取出一个红布包来。
方丈道:“丢丢,你来看。”
丢丢走过去,见方丈一层层打开那个红布包,里面有一块小小的玉佩。方丈将那玉佩拿起来放到丢丢手中,道:“这是你来到红莲寺时身上佩戴之物。如果你选择出家,那么这块玉给了你便是执着,如今你选择离开,那么就和来时一样都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