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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宜抬头看着我,坚定道:“我等自当忠心报国,岂容奸佞之臣为非作歹?”
我看着他,开心地笑了一笑。
“公子处境危险,又如何藏身?”他问我。
我想了想,不答反道:“我的藏身之地,有人……不太靠得住。我想尽快离开此地出城。”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可以去安排。”
“越快越好。”
他思考很久,又对我道:“公子,你若信得过我,今夜子时,我可以安排人去接你。明早就可以出城。”
我点了点头,却道:“不用接我。就在这饭馆旁的巷子门口等我即可。”
他诧异看着我,应诺一声,站起身讪讪道:“那我去筹备了。”
“等等。”我拦住他。
他的表情更是诧异。然后,他突然半跪下来,激动道:“公子,虽然先父犯下勾结前朝慕容氏这般大逆不道的过错。但是我当真是赤胆忠心,甘愿为公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我愣了一愣。
然后我不好意思地咽下口唾沫,挠头喃喃道:“你……误会了。我让你等等,是想问你,能不能先帮我把饭钱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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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完饭后,用古宜给我的几锭银子,去买了套好料子的衣服。
那个老头先前给我的黑衣粗糙得很,里面的线头也不整齐,我穿着一直很不舒服。
我就这样穿着新衣裳回到了药铺。我没有再回药铺后头的房间,只是手里捏着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呆呆坐在打烊的药铺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猛然有乌鸦“吱呀”大叫一声,吓了我一大跳。
我这才发现,窗外繁星满天,早已经到了深夜。有一轮模糊的残月正半挂苍穹之上,如雾如水,将哀愁无声泻了一地。
那个去买米的老头,竟然还没有回来。
我低头,发觉我手里的银票,已经被我一手的汗水浸湿了。
掌心湿漉而粘稠,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两天前,我伸手去摸他的肋下。
那个时候,掌心里,也是一手的湿漉和粘稠。
我把手上的汗擦干,又默然坐了一会儿,终是站起身来,朝后头的房间里走进去。
那个男人正躺在床上,痛苦地低咳着。
他每咳一次,嘴角就有一滴血流出来。枕头上,全部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逶迤开去,荡人情思。
兵部尚书没有说错,这箭上的毒,的确很厉害。
我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
他听到动静,缓缓转头,看着我。
然后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新衣裳,神色微微一愕。
“我今晚就要走了。”我对他道。
只这一句话,他就明白了,那一瞬惊愕也消失殆尽。
“对方靠得住吗?”他非常平静地问我。
我想了一想,回道:“应该比你靠得住。”
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我。
烛火倒映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明明灭灭,牵扯出复杂得理不清的情绪。
最后的最后,他将头朝里面的墙壁扭了过去,淡淡道:“保重。”
我觉得他的反应太平静了一些,平静得很出乎我的意料。
如若他此刻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长篇累牍引经据典说我是如何如何忘恩负义,说他明明是因为救我才会送命我却要丢下他一走了之,我都能够接受。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话至此,我想我们言已尽,我可以走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我的脚好像生了根,一步也走不了。
他半背对着我,背脊骨从薄薄的中衣下透出来。箭毒消耗了他全部的体力,他消瘦了极多,更突出嶙峋骨骼。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轻声辩解道:“我不应该救你。”
他没有吭声。
我想了很久,又轻声补道:“你当时也不应该救我。”
他肩头动了动,还是没有吭声。
我紧紧捏着手里的银票,只觉得指甲都嵌入了肉,掐得我的心都在疼。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谢谢你。但是真的很抱歉。”
然后我转身,往外头走去。
“请等一下。”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他边咳边道。
我停住,回头。
他却没有回头,依旧面朝墙壁。
“如果真想谢谢我,”他语调无甚起伏地道,“就留一两银子的棺材本给我。”
我的心,好像突然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原来他是知道的。他是知道我有银两,知道我能够帮他买救命的西域陀罗花,也知道我最终选择了不去买。
他什么都是知道的。可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说:“保重。”
这一句“保重”,就好像巨大而繁华的烟火,璀璨得我无处可躲原形毕露。
我将买衣服留下的碎银统统扔在桌上,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人看吗?TAT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我匆匆从药铺出来的时候,那个买米的老头还没有回来。
我觉得不能和他道别,还是很可惜的,虽然他给我的衣服很糟糕,也没有给我烧肉吃,但是他毕竟收留了我。
我沿着街道往白天的那个饭馆走去。
天色全黑,只有微弱的星光和朦胧的月色,在地上模糊地绘出了我的人影。
我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劲。
我的人影,在我的身前,被莫名地拉长了,也莫名地清晰了。
我猛然回首。
巷子的另一头,许多的人影晃动,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我心中一沉,赶紧往路旁树后一躲。
几匹骏马飞驰而来,我眼见着他们朝我步步逼近,只觉得自己仿佛全身都被榨干了力气,只好一点一点的绝望下去。
可是,那些马,却没有发现我,堪堪在药铺门口停住了。
我大松一口气,只觉得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我先他们一步,离开了药铺。
至于忧的……
我还没有琢磨明白,头马上一个侍卫翻身而下,从后面一匹马上拽下一个人来,喝道:“那个中了箭毒的人,是不是在这里?”
我定睛一瞧,那个人花白胡子,竟然就是下午说出去买米的老头。
他的额头破了,一只眼睛也肿得高高的,满脸的血污。
他显然是被人严刑拷问过,只是在那里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个侍卫大喜,赶紧朝后头挥了挥手。
我抬头,只见后头无数的人影与灯火,拥簇着一顶熟悉的青花大轿,在光影之中款款而动。
我呆住,呼吸不能。
那顶大轿已经在药铺门口稳稳停住。
然后,轿帘掀开,一袭白衣在如水的月光里就这样儒雅地晕染开来。
所有的人都已经躬身,恭谨道:“太傅大人。”
这一声齐刷刷的“太傅大人”,迫使我回过神来。
我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老头,一瞬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头突然绽放出了一个我从来都不曾料到的想法。
我往身后看了一看,身后不远处,就是另一条巷子的转弯口。我闭上眼睛,将药铺的平面地势仔细回忆了一遍。然后我重新睁开眼睛,将背悄悄抵上墙壁,一点一点往后移动。
那些侍卫忙着恭迎太傅,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一边。
我退到拐角处,转身没入那条巷子。
巷旁有一棵树,如若爬到树顶就可以顺势跳到屋顶上。
我屏气往上爬。
我觉得我从来没有爬树爬得这么快过。
快爬到顶的时候,我听到头顶有“嘶嘶”的声音。
我抬头一瞧,差点没从树上摔下来。
一条蛇正青口獠牙地瞪着我,眼神很凶恶,很像我第一次遇见那个男人时候他的眼神。
当时我看他的眼神很不爽,所以我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然后强上了他。
可是蛇太小了,我没有办法也甩它一巴掌,更没有办法强上它。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我突然觉得后庭一痛。
我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蛇显然是不可能强上我的。
这样一想,我略微放心了一些。
然后,我听到拆门板的声音。太傅,显然是要进去了。
我大急,又往上爬。
那蛇朝我直接扑了过来。
我慌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树旁的屋顶上跳了过去。
蛇没有咬到我,我却被棱角分明的屋顶瓦片扎得剧痛无比。
“啊——”我刚忍不住张口叫疼,突然想到我现在是不应该发声音的,连忙收声。那一声“啊”就此变了调,在夜空里听上去好似鬼哭狼嚎。
下头的侍卫有人道:“什么声音?”
我忍痛不敢出声。
他们听了一会儿,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人就道:“大概是哪户人家的猪半夜叫春了吧?”
我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我堂堂一国之君,两次喊痛,都被人当成了猪叫春,天仪何在?国威何在?
我正忿忿不平地想着,又有人一本正经地插话道:“不会吧?我听过猪发情的声音,比刚才那声音好听多了。”
我气得差点昏过去。
突然有人喝道:“太傅大人才进去,你们几个就在这里闲磕偷懒吗?”
我一个激灵回神,赶紧咬牙,蹑手蹑脚继续在屋顶上爬。
快开春了,朔风吹在我的脸上,冰冷且温暖,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其中的温度。有一瞬间,我忍不住停下来,抬头看了看苍穹。
满天的星斗,和开春的朔风一样,清冷却温馨,好像离我很远,又好像离我很近。
我揉了揉眼睛。
我很快就爬到了屋顶的另一头。那下面有条小道,一面的墙壁上,开了一扇窗。
那是我们先前在药铺里藏身的屋子上的窗。
我看了看,一咬牙,就从屋顶跳了下去。
很痛。
不过这一次我提前做了准备,死命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叫出声来。
然后我也顾不得许多,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趴到窗口上。
床幔遮挡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那个男人,只有一个依稀的轮廓,在微弱星光下被浅浅地勾勒了出来。
“喂……”我探头朝他压低声音喊,“那个……那个……”
然后我顿了一顿,琢磨着该怎么称呼他。
琢磨出了一个万全之策之后,我就又接着低声喊道:“那个……那个……姓慕容的!”
我想他大概是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因为他躺在床里,没有丝毫的反应。
我心急如焚,又接着对着他道:“你快起来!太傅来捉你了!”
他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我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我决定从窗户里爬进去,将他弄出来。
至于该怎么弄出来,弄出来后又该怎么办。我统统没有想好。
我正要爬窗的时候,房间另一头的门板响了一下。
我顿时觉得万念俱灰。
果然,门板开了。
我屏住呼吸,不动,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异常绝望。
太傅一手提着只灯笼,气定神闲地站立在门口。
没有其他人。
烛火透过红色的灯笼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光影流动,几分雅致几分闲淡。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缓缓走入屋内,将灯笼往床上照了一照。
我看到那个男人,在床幔里头微微动了一下。
不过,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没有说话。
太傅默默看着他,然后突然转身,将灯笼搁在了桌上。
烛火摇曳,光影在太傅的脸上倏然变换了一个角度。
可太傅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依旧是风雅的,依旧是闲适的,依旧是不染纤尘的。
我微微有些失神。
然后我看到太傅对着灯笼,缓缓开口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十三年前的春天,我在京郊问过你两个问题?”
太傅的语气,难得的柔软,好像是冰雪完全融化成了春水一般。
那个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太傅也没有转身,只是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
“当时你只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他对着烛火轻轻抚摸那映在匣子上的一抹疏朗白光,继续柔声道,“十三年了,如若你愿意回答我第二个问题,我就把这一匣解药给你。”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太傅停手,微微仰了头,眼神不知聚焦在何处。
“当时,我先问你:‘堪堪美好河山,偏偏万里大乱,究竟是谁之责?’你回答我:‘是人君之责。’”
然后,他停顿了很久很久。
我能听到,蜡烛在灯笼里噼啪作响的声音,好像是在把流金般的岁月一点一点地无情燃烧殆尽。
“是啊。堪堪美好河山,偏偏万里大乱,当然是人君之责。”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