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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猛地收起笑声,冷冷的扫了百官一眼,说:“平摄政王司祧坟冢,焚烧摄政王府,凡祭祀、保留司祧任何物品者,杀无赦。”
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自偌大的殿内幽幽地响起。彷如冷风穿透,寒人心魄。
众人再也无人多言,皆垂下头,摇头叹息。
天下,不日将会白骨成堆,血流成河。
宫人们去疏桐殿收拾司祧曾经留下的一切东西时,恰好碰见新帝正立于一副画像前,黄色的龙袍摇摇曳曳,冷硬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在宫人将那幅画取走时,新帝的目光也没有片刻的移动。
后来,才听殿内的宫女们私下里说起,那幅画,是当年摄政王送给二皇子的丹青。十几年从来不曾取下来过。
当天晚上,摄政王府燃起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夜半,又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整个京畿都彷如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之后,关于司祧的所有,再也无人提起。
白苏登位三年,后宫宠姬无数。每日酒池肉林,荒淫无度,荒废朝政。怨声四起,终于在他下令驱逐白锦澜时,百姓揭竿而起。
第五年的夏天,白锦澜领着万马千军,与朝中的关睢景里应外合,逼宫篡位。
携剑闯入新帝的寝宫时,才发现,殿内的一干嫔妃,莫不是穿着男装,绾着发冠,一副翩翩君子的形象。而最让他觉得心悸的是,每个人的五官,都与死去了的摄政王出奇的相似。
而被世人憎恶的君王,则是一身素淡,静静的立于窗前。如门外茏葱的翠竹,静守一方天地,将天下所有人都置之身外,哪怕,身旁围绕了了三千的佳丽。
白锦澜无声的上前,还没开口,便听那年轻的君王,轻声的说道:“你说,这些年我造的孽,比起司祧来,谁要胜些?”
白锦澜一愣,随后怨毒的说道:“你为什么要毁了他为你铺就的一切。”
年轻的君王扭过头来,看着他轻轻的笑:“若是,我不做这些,该如何去地狱里面找他。”
白锦澜猛地一怔,又听他说:“以前的白苏,太干净,而司祧,又太脏。两人一起死的话,只怕是一个飞往极乐,一个打下地狱吧。现在,我跟他一样,死了后,我是不是就能找到他。”
原来,荒淫无度,恶事做尽,只是为了死后两人可以相逢。
白锦澜突然说不出责怪的话来。只是怔愣地看着他。
“愿以为,我毁了他最爱的一切,他就会回来。哪怕,是回来找我报仇。只要他能回来,那也就是好的。可是,我一天一天的等,每时每刻的盼,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就连做梦,他也不肯出现。”
“二哥。”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司祧死了五年,白锦澜也就恨了五年。他恨白苏,疯狂的恨着。那人,到死也在为他打算,他倒好,轻而易举的便毁了他所有的努力。
可是如今,看着站在面前的男子,就算千锤百炼,早就心如铁石,却还是忍不住哭了。
情深清浅,又岂是外人看得明白的。
白苏轻轻的“嗯”了一声。回头,笑着对他说:“你今天,是来送我去找他的吧。”那脸上的向往,让他暗暗地心惊。
这个希望,这些念想,只怕,他从来不曾说于别人听过吧。喉咙实在是堵得厉害,白锦澜握紧了剑鞘,轻轻的点头。
“那么,动手吧。”白苏抬起下巴,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白锦澜握着剑鞘的双手,在发抖。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司祧会甘愿为了面前的人付出一切。白苏对司祧的感情,什么时候会比司祧少。
“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扬起的宝剑,喀嚓的一声,穿过那人的喉结,见血封喉。没有任何回生的希望。
应该极痛才是,他却看见那人在倒下的时候,咧着嘴角无声的笑起。仿佛,看见了什么一般,那样的欣喜若狂。
是他回来了吗?白锦澜下意识地四下张望,除了惊惶的嫔妃和肃然的将士以外,身后,再无别人。
而躺在血泊中的那人,睁着双眼,直直的望着他的身后。那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幸福。
白锦澜低低的叹气,弯腰将那人的双眼合上。试了一次又一次,那睁开的双眼,始终都没有合上。
同年,白锦澜登基为王。改国号为同治,追封白苏为天怜王。开启了长达百年的同治安好的盛世年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