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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城,他们便没了筹码,就等于白白打了这么几年。先大致拟一份议和书明儿着人送过去,探探他们态度如何,这一个多月来,想必他们也被围得不耐烦了。”
颜如玉敲桌:“你要是想按着我说得来,这议和书中的岁贡之事,你得听我的。”
议和纳贡,乃是千古不变之理。草原本就不富庶,靠着边境通商累积的那一点儿银子,也都变相地被年年岁岁纳贡给了中原,这也是为何草原与汉人和和打打的重要原因之一。
秦书想都没想:“你做主便是,先生不在,倒是辛苦了你。”
颜如玉毫不客气:“月俸呢?我帮你做了这么些事,月俸一人一半儿。”
没想秦书居然真的掏出了钱袋,赵俭大婚,穷了秦书,钱袋里头没剩多少银子,秦书拉着颜如玉的手,将钱袋一放:“都给你了,银子往后都让你管着。”
颜如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有点儿窘,耳后根悄悄红了,秦书没发现,颜如玉不屑状将钱袋往秦书怀里一丢:“你这呆子,谁要给你管那几两银子,自己留着吧。”
秦书将钱袋塞回去,被颜如玉踢了一脚只得收起来:“那不扰你写议和书,我出去看看,中午若是回来得晚,你自己先用饭,不用等我。”
秦书中午果然让人捎话说是不回来,商问天赖着不走,连带着商陆一起,索性又找了宋夏过来,几人围了一桌用饭。
宋夏边拨面前那盘菜边恹恹的同颜如玉商量:“赵俭什么时候回来啊?怎么不见洪飞,要不让洪飞替赵俭吧,我都好几个月不见他了。”
颜如玉商陆均觉十分好笑,两人凑在一起吵嘴打架不停,不在一起这边又想得慌,也不知哪里来的这对欢喜冤家。颜如玉咳一声:“你自己去同秦书商量吧,我着实管不得这军中之事。”
商陆挤眉弄眼:“怎的,想赶紧生个女儿?”
宋夏瞪一眼商陆,后者在给商问天夹菜,宋夏似是十分惆怅,托着脸叹了一口气,双眼哀怨地盯着颜如玉:“说得好听,谁不知道秦书听你的,什么时候你得了空,给他吹个枕边风儿,这事儿不就成了?”
商陆嘴角抽了抽,权当没有听见,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商问天没发现颜如玉脸色不好,转过脸问颜如玉:“枕边风?”
商陆赶紧把商问天脑袋转过来,将菜塞进他嘴里:“吃饭吃饭,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问。”
商问天努力咽下去:“姨姨说,勤学,好问。”
没有人回答,商问天看看颜如玉的脸色,也不问了,到时候他可以自己去看书,去书上找,遂不再说话。
半下午秦书回来,颜如玉正在睡觉,想是没有午睡,秦书随便冲了个凉,洗去一身的汗味,换了薄衫轻手轻脚爬上榻一起跟着闭目养神,许是今日跑得有些远了,昏昏沉沉竟然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颜如玉这一睡时间也不短,黄昏时分才醒,醒来就发现秦书长手长脚躺在一旁,一手还若有若无揽着他。
秦书没有醒,很安静地在睡,睡着的时候眉心微微皱着,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还是有什么烦心事。长眉入鬓,没有醒着的时候生动,唇若薄刀,也没有醒着抿住的时候好看,鼻翼微动,侧脸十分英俊。
帐篷被夕阳映成暖黄,那暖黄铺了帐中一地,也洒在秦书身上,光影绰动之中,恍然有岁月静好安稳之感。
颜如玉看了一会儿,心里乱哄哄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从前的许多事情很像是一场梦,好像他原本就该是此时的模样,一直安安静静这样躺在秦书身旁。
二十余年如一梦,从此闲登小阁看新晴。
颜如玉从前不知道,原来爱人也可以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宋进让他体会到此生错过求而不得,秦书却让他体会琴瑟齐鸣心意相通。
想来想去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中饭桌上宋夏说得那什么枕边风,羞愤这一会儿一下便涌了出来,要吹枕边风也该是秦书吹给他!心下愤愤,不自觉动了动,秦书就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看他,安抚一般笑了笑。
颜如玉回秦书一个笑,秦书正沉浸在这光景当中,冷不防颜如玉忽然面色一冷,抬脚便将他踹下了榻去,用得劲儿也不大,还好他反应比较敏锐,堪堪在地上站住脚。
“反应倒是还不慢。”
秦书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
☆、第一五三章
为什么?颜如玉小小哼一声:“没为什么。”被当成会吹枕边风的女人,这小小的一脚就当是补偿。“桌上那议和信你看了没有?”
“一会儿看。”秦书俯身亲了一口,出去洗了脸,晃晃左手小臂,觉得有些麻,回帐准备看那封信,后知后觉发现秦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穿着肚兜,正自己扶着他那小床栏站着往这儿看,也不说话。
天气正热,如心心肺不好,这几天一直被商陆抱到他那儿去,晚上才会送回来,过了这个七月便好了。
两人现在翻了个个儿一样,从前总觉得秦尧十分吵闹,到了这会儿,秦尧倒是比较安静的那个了。秦书拿手指戳戳秦尧的小胳膊:“阿尧醒了自己站起来的?怎的不叫爹爹?”
秦尧伸手示意抱,秦书抱起来,掂量着比上一回抱又重了不少,秦尧抓着秦书头发叫:“爹,爹……”三颗小白牙细细小小露出来,小脸因为兴奋笑成一小团,白白胖胖十分讨喜。
瞧见了颜如玉又伸手要去摸颜如玉头上发冠:“那,那……”
颜如玉接过,示意秦书去看信,明儿就得送过去,耽误不得,秦尧与两人异常亲近,一大一小开始说话,正是学说话的时候,颜如玉一句一句教,十分耐心,秦书看了一会儿,想起一个词儿来。
天伦之乐,咳,虽然有点儿早。
信没什么不妥的,唯一让秦书觉得想不通的地方就是,岁贡要得有点儿多,本以为是要少要的,怎么就……
颜如玉知他疑惑,看了一眼:“议和么,总得双方商议,这不算太多,到时候少不得你来我往一番压价码,最后的岁贡要不要,就看来议和的是谁了,赵子宴的信儿怎么还未来?”
秦书大约明白这个意思,想了一番想通透了,心道幸好他与颜如玉是一伙儿的,做颜如玉的对头,实在是不大好过。
翌日派人将信送了,等着格诺回信,这边洪飞被关了两天,秦书半下午回来去看洪飞。
还未走到大帐,就听见洪飞的吼声:“要的酒呢!”一旁亲兵唯唯诺诺不住解释,军中饮酒规矩甚严,不能再喝了,秦书摆手示意周围人退下,掀帘进了帐,迎面飞来一只酒杯,若不是躲得快,就会直接砸在脸上。
“看来两天你还是没有想通,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不怕军法处置么?”
洪飞依旧是没好气:“死都不怕,怕什么军法处置,你不用劝我,议和一事在洪飞这里,毫无转圜余地,要是看不惯,就尽管将我……”
秦书不恼不怒,笑听洪飞说话,洪飞更加恼火,恨恨瞪了秦书一眼,房中桌椅被他踢得震天响。
“胸口没有大碍吧?请商陆来给你看看?那日是我不好,不该动手。”秦书将手中的酒坛放在桌上,“这坛子酒,就当给你赔不是了,你看可行?”
洪飞愤愤坐下,秦书给了他台阶,他也不能不识趣,想了两天,也知道议和已经成定局,只是这心里就是不是滋味,打了那么些时候,到了最后还是议和。
秦书说得对,连年战争,新帝登基,辎重粮草从上一年起就开始缩缩减减,西北动荡这么些时候,也该安定下来了,西北这么多百姓忐忑惶恐,就图以后能过个安静日子。
他不像秦书想得那么多,秦书顾得是大家,他顾得只是小家,他的爱人。可是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也是我不好,说话难听,希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秦书拍开酒坛倒酒给洪飞,洪飞赶忙接了,心里这才开始愧疚,秦书就是这样,明明你这边还在生着他气,却又不由自主自己先在心里投降了。
“没关系,他不会放在心上,你想开了便好,以后莫要这么冲动,大家小家都是家,总是要尽己所能顾着的,洪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人总要向前看。”
洪飞沉默了,秦书也不多说,这种事情,总是要自己想开,别的人说得再好,自己想不开也半点儿用处没有。
钻牛角尖,就像那时候颜如玉一样。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情之一字,多少人堪不破,当真应了那个词儿,情关难过。
洪飞又特意寻了个时间,寻着看秦尧与如心的空儿和颜如玉赔了个不是,颜如玉知他是气急口不择言,并未放在心上,几句话将事情揭过去再不提,几人这才开始一心一意准备议和,格诺那边的信儿已经送了回来,赵子宴却迟迟不见动静。
行或者是不行,好歹见个动静啊,秦书两人等得心焦,一连去了好几封信,等到七月底,还是没见信儿来,商陆却要走了。
“总不能总在这军营里杵着,像什么事儿?”商陆难得十分正经,“你们不是急着赵子宴么,我顺道也可以去看看,如心暂时没有大碍,好生照看着,远舟身体好了,我亦不用再担心,你的左臂记得千万不可再伤着,常常动动,做些细致活儿练一练,两三年也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颜如玉挺舍不得,也没表现在脸上,脸色淡淡的:“好了,你要走便走,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商陆笑:“亏我劳心劳力几年才治好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真是难过,好好看着秦书,嗯……哪天闲了给他找几根针来,让他穿针引线,如果能学着绣个花什么的效果应该会更好,我回药谷,有事儿记得去信儿。”
秦书干咳一声,穿针引线,还要绣花?商陆确定不是在存心要他出糗吗?听到后面又连连点头,商陆将所有事情交待得差不多,也不说话了,只看着颜如玉笑。
想是有话说,秦书抿抿唇,低眼若无其事:“你们先说着,我去看看小天与如心。”说罢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显然十分不放心。
秦书出去,商陆笑得打跌,笑罢了朝颜如玉眨眨眼,表情依旧促狭:“他十分怕我抢了媳妇儿啊,这么不放心,还要一步三回头看着。”
颜如玉笑笑,如清风拂过:“呆子人傻,你就别笑话他了。”
“傻人有傻福,我却没这福气。”商陆一句话说得半真半假,不时看着颜如玉,颜如玉淡淡别过脸去,商陆似是自言自语小声道,“只是遇上你晚了些,哈。”
“往后小心些,别整些有的没的来药谷烦我,你商大哥我老了,再也不能四处奔波着给你找药了。”
这一句话说得颜如玉鼻子发酸。
好几年了,商陆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力气,尽心尽力四处奔波,才解了他身上的彼岸,他颜如玉是何德何能让商陆如此费心?知道,却无法回应。
“怎么会,就算没有乱七八糟的,也一样去药谷烦你,你儿子可是十分中意如心,到时候说不准能成一桩佳缘。”
商陆十分感概,心里亦是十分不舍,他又一向不正经惯了,鲜少表露情绪,这会儿也一样。“药谷里那块儿地,依旧留给你两个,好了,其实没什么可说的,颜如玉,保重了。”
不是没什么可说的,而是有很多想说的,却无法说出口,说多了是错,不如留在心里头,商陆不是那等横刀夺爱的人,颜如玉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也不枉费他这么多年的心力。
无论是和谁在一起,是不是他自己都好。
颜如玉点头,强压着眼里的热意,这些年当真是越活越倒退,动不动就想哭,好像要将前些年没有哭的补过来一样,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以后再也不见,到底是眼热个什么。
心里总觉得这次的分离和以前的很多次是不一样的,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那我走了,你保重。”颜如玉起身。
“等等。”颜如玉走到门帘处被叫住了,转过头来。
商陆身形很快,像几年前一样,微微一动瞬间就到了跟前,然后低头在颜如玉脸颊上蜻蜓点水一吻。
“就当是治病的报酬,走吧。”
颜如玉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商陆推出了大帐,帐帘立刻落下,再看不见商陆的脸。说生气也不生气,说心慌也不心慌,很复杂,颜如玉深吸一口气,朝秦书大帐走。
帐内商陆心绪复杂,觉得方才确是过于大胆,只是以后若再见,颜如玉,商陆那会儿就一定忘了你了,就当是,这不见天日一段动了心的结束吧。
商陆走了,秦书倒是在颜如玉面前晃了一天,一直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