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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一痛,闻得师弟在耳边喝骂,玉堂春却是偷笑开来,便是赔笑附和:「对对,我是混帐乌龟王八蛋。」
更为恼怒,玉泽秋又复捶了他一拳,咬牙咒骂:「王八乌龟混帐蛋!」
被骂得一愣,玉堂春也是暗地寻思,心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可又不敢拂逆,只得再次附和道:「对对,我是王八乌龟混帐蛋。」
「噗嗤。」忍不住失笑,玉泽秋也不再喝骂,只低低道了声:「我不待见你。」便将头抵在玉堂春的背上稍作休息。
这下,两厢里都复沉寂,便只闻得身下脚步作响。
不消一刻,左转右转,玉堂春背了玉泽秋出了那刑部狱门,门外骄阳正盛,映着满地积雪,直晃得人头昏眼花。顿觉萧索,心下也跟着失落,玉堂春背着玉泽秋,竟在那门口恍然了起来,一时之间不舍得将这脚步外踏半分,犹豫了半晌,终消踏出门去。
门外又是一径天地,溥旋立在门外等他,挨着些地方一字排开的是许家小姐,福根为首的玉泽秋众徒弟。他倒是忘了,来之前打发人去请了弟妹过来接师弟。
跟着上前,玉堂春想了想便要出声招呼,可未及开口,许家小姐已经先迎了上来,只不住哭道:「相公,相公你没事吧?」
轻手轻脚的将玉泽秋放下,福根等人也慌忙将他托住。回首一福,那许家小姐便千恩万谢。
「多谢师兄搭救,承蒙师兄不计前嫌。他日,我夫妇二人必亲自上门道谢。」
「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自家人何苦来,还是快扶师弟上车吧。」摆了摆手,玉堂春也是赶忙回礼。
这一番客气寒暄,两方人马都有些面上挂不住,只道本是白脸却又成了红脸。按不住好笑,玉泽秋冷哼一声,寒了脸转过头去不再看玉堂春。
不免尴尬,许家小姐又是不住赔礼,礼多人不怪,这厢客气完毕方扶了玉泽秋上车。跟着送别,玉堂春也是帮忙扶持,只待得将人扶上了车,那玉泽秋才转过来瞧他,一双眼睛竟是冷得不带半分生色。
心中一凛,玉堂春也不敢对视,只慌忙做了揖便告辞而去。那许家小姐也是一厢告别,便唤了车夫起行。
三步回头,玉堂春终是不舍,只瞧着那车轮渐远,人影渐稀,一声长叹犹从胸臆舒出。
这厢溥旋止不住的冷笑,只道:「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尴尬回头,玉堂春也是笑道:「我哪里是在看他,我不过是看些花花草草惹人恋罢了。」说毕,又是一笑。
他这厢倒是强颜欢笑,可那溥旋却换做了长叹,只道声,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难关风与月。听他叹息,玉堂春也迷惘起来,不觉失神,便听得溥旋唤他上车,这才警醒,方随了溥旋上车。
上得车去,溥旋也不理他,自顾看那车外,风物繁华,想这京城秋末冬至,又逢得世道不稳,端的是肃杀萧索。一路行来,街中市情,也算得是千奇百怪。
走街串巷,耍把势卖艺的流浪汉,哭爹喊娘、卖儿卖女的各省灾民,各行各道,各归各的造化,贴着心境倒真个是好生凄凉。
也不说话,玉堂春随着溥旋看一路衰草凄迷,不多时,车子便行至了回春堂门口。
起身告辞,玉堂春跳下了车,一侧身的工夫,却被溥旋拉住了手腕。
回头看他,溥旋正容满面,说不出的严谨,道不出的肃穆,心下一凛,玉堂春道他又要生什么事端,哪知他拉了自己的手,一捏一放,不住犹豫,半晌才轻轻道出:「玉堂春,我这番对你,你可要怎样待我?」
闻言,玉堂春笑了起来,他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原来是记挂着报恩,当下也不含糊,立刻就应了声。
「王爷的大恩大德,小人自然铭刻于心,时不敢忘,若有朝,王爷须得着小人,只消一声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真真是诳语,想他玉堂春无德无才,合着能有什么用到他的地方,即便是有,他胆小如鼠,怕也早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吧,还须什么赴汤蹈火。苦笑连连,溥旋真是满腹心酸无可诉,越想越气,不禁喝骂了起来。
「玉堂春,你个红白不晓,横竖不长眼的胡涂蛋!你是真不明白呢,还是假不明白?告诉你少在老子面前打马虎眼,管你明不明白,老子说是便是,你只要依我就成。」
「是是是……」慌忙应道,玉堂春心里却纳闷开了,到底明白什么呢?他却是真不知,这王爷也是奇了,就算不知,不知者不罪,何故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是终日里,寻花问柳,酒肉未断,虚火而升?
不禁暗自猜疑,又暗自唠叨,玉堂春偷瞧溥旋的面色。
这一瞧之下,只道了声不好!原来,溥旋气怒攻心,面色真不如常,只红得发紫,又憋成了猪肝色,是以玉堂春这一瞧之下,当他真生了什么大病,只把那手心贴面,又去捏他的脉搏。
一径弄下,溥旋虚火更生,也不管不顾,这青天白日,人来人往,当下强拥住玉堂春,把他扯到自己身前,真个嘴角堵嘴角、舌根压舌根的乱亲起来。
被他吻得神魂颠倒,神令智昏,上天入地,又黄泉碧落,好半晌才消回神,竟忘了合眼闭嘴。
那狗窦大开的傻样,令溥旋笑了起来,一时里柔情顿生,便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玉堂春,我……我……本王爷告诉你,老子看上你了,心里欢喜你,想要和你一生一世,这下你可明白?」
明白了,这下是真明白了。
玉堂春点头又摇头,心里迷迷瞪瞪竟不知如何开口,待他想起时,那溥旋早驾着车儿离去了。
叹得气,玉堂春起脚回门,正对里,那小师弟的娘子愁容满面的在门口向他问福。见得一礼,回首又见徒弟六子喜地欢天。
这正是同般人情,不同造化,只须一笑,便强自付诸脑后了。
第八章
却说二日伊始,玉堂春闭门谢客,不问事理,终日磨药熬汤,强修心谱。
这样虚虚恍恍,浮生好度,不觉就过了几日。
这日里,玉堂春陪着六子刚磨好了新到的一批草药,便听得门外街市人声鼎沸,不断的有人走街串巷的呼号。
「出人啦,出人啦!」
出人是行话。刽子手喜好吉利,把杀人都管叫做出人,这出人一唤,便知菜市口里又将血流成河。
不问闲事,玉堂春恍若未闻,仍旧专心研药,可六子坐不住啦,他少年心性,喜的就是这热闹好看。当下也不磨药,丢下了药包,招呼了一声便撒腿出门。
哪知他出得快回得也快。回来时,竟面容惨白,神色慌张,不住张口结舌道:「师父,师父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啊?」玉堂春白了他一眼,心里恼恨这小子总跟惊乍风似的没个正形,可谁知六子的话出口,自己也惊乍风了。
却原来,这一回杀的不是什么拳匪妖人,而是几位随着皇上维新的大人。可不知怎么的,前几日还称着大人,今里就变做阶下囚成了乱党。
听得这话,玉堂春也磨不下药了,丢了药罐,跟着六子出门,一径跑那大街上张望起来。
大街之上,人潮来往,可真比过大年还热闹,前拥后挤,玉堂春是怎么也挤不出头,只远远瞧见行刑的仪仗。
一面破锣前面开道,后面跟着六辆犯人的囚车,行刑刽子手披红挂彩走在犯人的后面,监斩官压阵,诸多衙役走在犯人两边。一声两响,锣鼓喧天,好不气派威严。
心下着急,玉堂春跟在人群里左晃右摇,又前进后退,终不得法,只得遥问六子:「六子,那些人里头,可瞧见恭顺王府的侯阅然侯大人么?」
「师父,这么远我怎瞧得清啊!要不,咱们随他们一道去菜市口看看吧。」六子也被挤得心头火起,在人堆里也是远远应声。
两下答话,师徒俩便身不由己随着涌动的人群往菜市口挤去。
却说这菜市口,打从顺治爷「定鼎燕京」,君临天下,菜市口随之成为京城法场。
虽说是法场,可白日和夜里竟有两种气派,阴风惨惨,至热闹繁华,端是翻云覆雨,皆为人心造化。正如诗云:
薄暮过西市,踽踽涕泪归。
市人竟言笑,谁知我心悲?
此地复何地?头颅古累累。
碧血沁入土,腥气生伊蹶……
一行而前,师徒二人是你唤我我呼你,挤挤攘攘的到了菜市口。得到菜市口,费了好大劲道,六子才打那人堆里挤到玉堂春的身侧。
「师父你瞧,看今儿这阵仗怕是大场面,不会只杀个把人,也不知那侯大人在不在里头。」指着正前方,六子不无感慨,可这话传到玉堂春心里头就只剩心焦了。
虽说他与那侯阅然不过数面之缘,可人家救过他的命,按理怎么着也得前去送人一程,哪怕是一碗水酒也不负自家良心。但现如今,甭说他在不在里头,就是自己想上前怕也要好一顿工夫。
不免着急,玉堂春就低声吩咐六子:「六子,你人小机灵,打前头给师父开条路,咱们前去看看那侯大人在里头没。」
「好咧!」六子应声,转头就是高喊。「请好了,各位给让条道,亮条路,好叫咱爷们也奔前尝个鲜,咱那馒头可是今儿早起现做的,就等这一刀见红呢。」
他这一喊,围观众人俱都哈哈笑了起来,只道这抢人血沾馒头的也如此猖狂。
可笑归笑,笑毕,一径直下,围观诸人还是给师徒俩让出条道。连声道谢,师徒二人便顺道上前,这一进方才将那台面上的事瞧清楚了。
面东向西,一字排开,共有六人,每人身侧都矗立着一个红衣刽子手,反手而持鬼头刀一柄,刀锋凛冽,寒光闪烁,慑人心魄,端的令人心下发寒。只是这一目扫下来,当中却并未见到侯阅然,这才放了心,玉堂春只轻问身侧同是围观之人。
「这位先生,那刑台上跪的可是哪一路人啊?」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将他白了一眼,才捻须晃脑道:「不就是前些日子,跟着万岁爷起事的那些维新秀才么!诺,打东而起,一字排开的便是那康有为的胞弟康光仁,连同谭嗣同、刘光第、林旭、杨锐、杨深秀。
「这些人也是不晓世事,胳膊哪能拧过大腿?好好的圣贤书不念,偏要学什么洋人的革新,这倒好,将自己的脑袋也革进去了,只怕天下也要因他们而不太平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那人恍似痛心扼腕,可玉堂春早已无暇陪他共叹兴亡。只愣愣看着那刑场上的六人发呆。
谭嗣同,谭嗣同,谭嗣同……又惊又诧,心里翻江倒海的念叨,玉堂春这才忆起侯阅然的师父正是那谭嗣同。如此看来,师父都上菜市口了,那徒弟怕也是难逃黄泉路了。
暗地叹气,玉堂春只道声完了,且不说这革命维新与否,单看那升天保命就只是个完了。难免心酸,也不忍再看,便唤了六子准备回行,这时,却听得那刑场上一通鼓起,索命催魂。
也是好奇,玉堂春回首看去。却见得其中一人,面色惨白,直将站监斩台前,厉声喝问:「祖宗法度,临刑鸣冤者,即使盗贼命犯,亦当请予复审。何况我等大臣,不讯而诛,如祖宗法度何?尔等如何昭示天下臣民?」
此人乃是刘光第,维新之前官为刑部主事,是以晓得些个中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