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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照青苔上(bl)-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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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词满脸的黑线,瞪着他一口白牙无奈皱眉,从魔抓下逃脱出来,只是拿笔在纸上写了一句“一度花时两梦之,一会无语一相思。”
然后笑道:“你把后一句续出来,我三天不逼你看书了。”
亭锦忆自然只当玩笑,一概玩乐,那张写有句诗的纸后来也不知扔到了哪里。
课上答不出太傅的问题,自然是伴读代他受罚,白皙的手掌伸了出来,戒尺落在上面,吭都不吭一声。
那个时候,亭锦忆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年冬天,也是下了很大的雪,听说他喜欢梅花,特地从花园里折了几枝开得正艳的梅花,蹲在初识的院子外面等着。
南宫词从府里出来,穿了很久的靴子底被磨平,仅仅几步路就摔了两跤。亭锦忆心疼的不得了,把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希望可以把那双冰凉的手搓热。
种下梅花,南宫词坐在石阶上靠着他的肩,安安静静听他讲宫里的事,说到此后很多年的事。
他说,宫里表面平静,其实内中波涛汹涌。以后若是要在宫里挣得一席之地,必须夺得皇位。
南宫词抓着他的袖子,乖乖点头,只说:“嗯,忆会是个好皇帝,我帮你。”
九年前的一句玩笑话可以记得一清二楚,现在的话却可以全部推翻不认,亭锦忆自嘲一笑,周身是掩饰不住的落寞凄凉。
记忆回到那日雨雪中,那人在他身下,从拼死挣扎到渐渐不再反抗,眼里流露出的是早已经心死如灰的绝望。那是他在他长大后第一次见他哭得如此厉害,不顾尊严的求他放手。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就……
亭锦忆捏紧拳头,心像是被扳成了几半,连呼吸都渐感困难,终于知道何为自作孽不可活。
那时,知道他极不愿意,知道他的身子已落下旧疾不得受到风寒,还偏偏在雨雪之中强迫他与自己共享鱼水之*欢。知道那人的性子倔强,怎么就想出那样一个办法来强迫他说真话……
若论成败,他是真的败了,第一次,败的那样惨。
大殿里只有他一人,四周伫立着镂空式莲花烛台,光滑的地面上倒映出屋顶上的繁华,更显得殿内寂静空荡。
太监尖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亭锦忆浑身一怔,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
“皇上,兵部尚书楼大人求见。”
此刻不想见到外人的他正打算说出“不见”二字,出口时不知为何又转为“让他进来”。
楼照临满面春光,看起来是比以前活的更加滋润,作为现在皇上身边的第一红人,多少人捧还来不及呢,况且他平日里行事低调,也赢得很多老臣的赞誉。
身后殿门关闭,一眼就可以见到亭锦忆坐在龙榻上,前面的桌上堆满奏折,说亮不亮的灯光正好可以看见桌后那张冷峻的脸。
没有外人在场,楼照临跳过君臣之礼,几步上前,拂了袍子坐在亭锦忆脚边的台阶上。知道那人心里此刻必是万分难受的,却忍不住用轻快的口气道:“我还以为皇上不会见我,正打算出了宫去喝口花酒呢。”
“你现在滚出去也还来得及。”
不出所料,那人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不行。楼照临最是清楚他的性子,知道这人若是疯起来,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楼照临换了一种口气,接着说道:“破晓时,我往疏狂一醉门口路过,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所以此番进宫,一是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二是来宽慰你的。”
亭锦忆冷哼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你想说的事情。”楼照临放低声音,夹着无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他……”
亭锦忆别过头,朱笔重新蘸上朱砂,语气生硬,“他说要走,我一时生气,便把他给强了,离开时,他已经快要断气了。”
楼照临眼睛瞪大,倒是不意外亭锦忆会做出这种事来,唯一意外的是他现在的口气。虽是平静,可说道“断气”两字,隐约可以捕捉到一丝颤音。
“我后悔了,我本想过让他死,死在我的手里,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记得我,就算是恨我,也是记得我的。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活着多好啊。”

☆、第七十九章

“我后悔了,我本想过让他死,死在我的手里,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记得我,就算是恨我,也是记得我的。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活着多好啊。”
“活着是好,是好……”楼照临重复着他最后一句话,收起惊讶的表情,叹道:“但只有开心的活着,才算是活着。”
他是知道亭锦忆修建宫殿为了谁,以为着与寂青苔不日便可在宫中相见,却不料突然变成这样一个境地。
看着亭锦忆重蘸朱砂的笔停在半空,目光空茫,楼照临再叹了一声,“孽缘,既是不开心,死了便死了吧,至少皇上会一直记得他,而但凡得到了的东西,不是不爱了,便是怨恨了,还不如就这样了结也好。”
楼照临的宽慰之辞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倒让亭锦忆心里更加难受。
亭锦忆眸色暗沉,苦笑一声:“得到尚且有回忆,而我之于他,他之于我,反是苦痛多于快乐。如此回忆,更觉遗憾,”叹气望天,“有很多的事,我都还没来得及做。”
细想起来,从在疏狂一醉的雕花木栏上二人相视那一刻起,直至那天雨雪缠绵。两人相伴的时日并不少,但都是唇枪舌战,不曾交付真心,乃至寂青苔坠崖之后方才相亲,可惜也仅仅只有短极又短的几日。待回到元城,寂青苔西翎求妃,亭锦忆大婚,皇位之争,一系列事情纷至沓来,无形中推动着事情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甚至还不曾察觉,他已经失去了他。
楼照临沉默半晌,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凡事不可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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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可以求得心中所愿,亦从不后悔。
城外的北里陂上新立了一座坟,四周冥纸飘飞,冰雪消融,初春的新芽刚刚冒尖,点点嫩绿撒满山坡,朝阳斜照,正好抚着一人的左边脸颊。
身披金黄色黑丝云纹勾边的华贵斗篷,在下颌处打了精致的结,头挂五彩朝凤珠钗,流苏下的脸白的毫无血色。
鸢年望着几步前的墓碑,一动不动站了一个时辰。直到一旁的草丛里有鸟惊飞,才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酒壶,摘了塞子,往地上倾倒。
酒香清冽,是西翎带过来的香断,她出嫁时的陪嫁,总共不超过五坛。因听闻他曾与花逸因酒结缘,对此酒有过赞誉,所以特地从西翎带来,想着寻个机会亲手交予,却是没想到会在这样地方给他。
更是没有想到,他与自己的夫君,还有着那样见不得人的关系。
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她理清很多事情了。鸢年塞好塞子,上前一步,把还剩下半壶的酒壶放到墓前,眼里已经有了两行清泪。
说起来,与那人相处的日子只有在西翎的时候,当时只当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官员,性子冷清些,不怎么爱说话。追问皇兄有关他的事,皇兄笑而不语。
鸢年抬手拭泪,一想起三月前最后见他的样子,便觉心悸。她的夫君,当今天子,竟然把一个男子压在身下……
皇家贵族家里养一些男宠以供玩乐不是没有过,大乾好男风也略有耳闻。她嫁过来几月,就连大婚洞房,自己的夫君也不曾碰过她的身子。
但那日,雨雪交加,她偷偷乘轿出宫,怀中抱着一把伞,却窥见破烂门缝内不堪入目的一幕。
被他的夫君压在身下的人,面容惨白,青丝凤目,早已经奄奄一息。这个人,是把她带到大乾,交予他夫君的人,亦可算作媒人。
纠缠如此,方知两人已有情愫。她又该如何自处?
得知他逝世的消息,突然明白了自己夫君近日来的失魂落魄所谓何故。但直到近日,方才寻了个机会,亲眼看见他的墓。
从当初看到那一幕时的惊愕到嫉恨,现在看着他的墓碑,所有脾气都发不出来。与一个死人计较太多,也着实小气了点,日后又如何立足后宫,母仪天下?
鸢年目光转向坟前的一株红豆,不自觉吟出已在亭锦忆案桌上见到过无数次的一句诗。
“相思坟上种红豆,豆熟打坟知不知?”
原来这句诗是出自这里,鸢年默叹:“你一世聪明,如今也不过是一抔黄土,相思不得相守,又有什么意思?”
说罢,垂首理了理整齐的衣领,阳光晃眼,抬手轻轻挡住,矮身钻进轿内。
(第一部分勉强算是结束了,多谢各位支持。至于后面的等我想想再写,这两天实在没有心情……以上可以无视,鞠躬)

☆、第八十章

五年后,芒种。
盛世太平,国运昌盛。启佘帝励精图治,百姓安康,边界太平,称得上一代明君。
而更令人喜谈的,不仅仅是五年来大乾的昌盛繁荣,而是启佘帝在位五年,虽有后宫佳丽三千,却独独专宠皇后鸢年一人,专情至此,不知令多少女子心神荡漾,一时间传为美谈。
元城城郊往东边走五百里处,有一座修云山,此山不高,但却树木花草繁多,除了偶尔有人上山采药之外,几乎不见人影。山腰是一个黄姓村落,据村落里的老人说,这个村子早在先皇打江山之前就存在的了,算到如今怕也有好多年的历史。
这个“好多”不知道是多少年,坐在门前的老人接着就扯到了什么三皇五帝时期,竟然越说越玄乎,爱听的人还不少,都是些垂髫小孩,从五六岁到十一二岁的都有,一个个并排坐在老人旁边,或杵着下颌,或玩着小辫,都听得颇为认真。
老人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故事虽然讲得颠三倒四,倒也凭借着极佳的表演把孩子们都逗得嘻嘻哈哈,比起私塾里夫子一本正经的腔调,老人的故事显然要有趣的多。
此时,忽看见一人往村口方向缓步走来。老人停止讲故事,耷拉着的眼皮几乎黏在一处,努力辨认着这个看上去有几分眼熟的人。
不惑之年,藏青色长衫洗的有些发白,周身不带一件饰物,只有花白的头发用一根雕花的檀木簪子挽在脑后,腰杆挺得笔直,没有半分佝偻样。
老人眼睛微微睁大,立刻喜上眉梢,摆着手对走过来那人招呼道:“梅老弟,难得见你下山,距上次见你怕已有半月啦。”
穿藏青色长衫的人微勾唇角,一副儒雅样子,也对这边提声应道:“黄老先生,晚生有礼了。”
一边说着,一边抱拳走过来。
话说这个说故事的黄老先生全名叫做黄走运,可惜一辈子都没走过运,出生丧母,年少丧父,靠相邻周济过日子。后来参加科举考试,一连考了四十年最后连秀才都没中过,自然也没有人家肯把自己闺女给他做媳妇,更别提有人替自己传宗接代了。后来估计是觉得没指望了,五十岁的时候带着一个破包裹和两片可以硌掉牙齿的饼子回到村里,帮着一些人家卖卖东西赚几个铜板,勉强过活。
如今黄走运已有七十九岁,每天在距离村口不远处卖点东西,也有些小孩常来与他玩耍,他这一生无儿无女,对小孩子自是喜爱的紧,正好一肚子的墨水没处洒,就讲讲故事逗孩子们开心,自己也高兴。
身穿藏青色长衫的人走到黄老头面前蹲下,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黄老头面前的一堆柴火,笑着问道:“今儿的价怎么算?”
他身量一般,面上已有皱纹,但伸出来的那只手不是一般的好看,一根根像极了葱根,白白净净的,指甲修的很整齐。
黄老头盯着那只手愣了半晌,突然头一抬,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伸出一个巴掌,眼睛眯成缝,“五文,只要五文,全部带走,如何?”
话一说完,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就拽着他满是补丁的袖子催他讲故事,其他孩子也有些等不及的拉他。
黄老头没辙地挥手应付道:“等等,就一会,一会再讲。”又对藏青长衫笑道:“这可是今天最好的了,要不四文……四文也行。”
藏青长衫把手收了回来,点头道:“好。”
用树皮把地上散开的柴火捆绑起来背在肩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两银子放到黄老头手中。
黄老头定睛一看,手没收回去,“没法找。”
“不用找了,剩下的买点酒喝吧。”
要说这村子里最大概的就是这位偶尔下山来的梅先生了。每次出手都是一锭一锭的雪花银,黄老头极喜欢这样的人。
多次拿人银子尚且有些过意去不,黄老头见那人背着柴火快要走,藏青色长衫里包裹着的身体更显瘦弱,又忙叫了一声,“梅老弟等一下,这次的柴火有些多,要不叫几个娃儿帮你送上去?”
同时压低声音对边上的一群孩子道:“你们谁帮梅先生送柴火,我就给谁多讲几个故事听。”
一听可以多听几个故事,孩子们皆争着点头,乐呵着跑到那人身边要帮他拿柴火。
不料那人只是抬手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转身对黄走运道:“不麻烦了,我背得了。倒是你,真应该给他们多讲点故事。”
说完独自一人出了村子上山去了。
黄走运捏紧了手心里还热乎着的银子,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尚未回过神来,一旁扎着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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