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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只听传来一声“新娘子来了。”四周人纷纷往里聚集,鞭炮声大作。被挤在人群中的他抬眼一看,只见街头处渐渐出现一顶红銮轿,轿沿黄色流苏摇动。前头站了送亲队伍,两头有人鼓足腮帮子吹着唢呐,一副喜庆样子。
寂青苔踮足而望,见銮轿被停放于将军府正门前。喜婆掀开帘子,一双玉手搭在腕间,新娘微垂头从轿中走出。
喜服上用明黄金丝勾勒凤纹牡丹,腰垂璎珞,头顶大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未见面容,只窥得颈项旁垂着的用红珊瑚珠串成的耳环轻轻摇动。
☆、第八十四章
喜服上用明黄金丝勾勒凤纹牡丹,腰垂璎珞,头顶大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未见面容,只窥得颈项旁垂着的用红珊瑚珠串成的耳环轻轻摇动。
喜婆小心搀扶新娘进府,喧嚣声起。
待到少云已入府中,寂青苔抬手把额前的发揽到耳后,从人群中挤出来,竟是小心翼翼地从本来背在身后的竹筒中取出一副装裱好的画作。
随着一两位进府的官员行至府门前,他压低声音对着执笔记录的人道:“麻烦帮我把这件东西转交给新娘。”
那人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见他一身寒衣相貌平平又无邀帖,自然不屑奉承,只让人收下画作,在小本子上记了梅自早这个名。
寂青苔眉眼轻抬,欲再往府中一看,却被人挤了开。心想也看不到什么,且贺礼送到也见到少云,便转身离去。
喜堂设在正厅,宾客满座,中有一人仪表非凡,身着便装坐于上位,贵气斐然,正是当今天子。
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出现在申奈的喜堂上,让两位新人赚足面子。亭锦忆所念,是少云曾同寂青苔不浅的交情。
想这五年来,还没有哪位臣子的婚事能让他特意出宫道贺。
手执茶盏,他望着堂前二位新人互拜天地,欢天喜地的场景令他心中升起几分怅然。
盏中碧液轻晃,亭锦忆抬手把茶盏搁到手边的红木桌上。新人已经礼成。
申奈大红喜服招眼,作揖道谢,众人还礼,引向席间。
亭锦忆寻了个空子走出喜堂,见满园的西府海棠开得热闹,心情也不由舒畅,又见有一个红衣小厮挑一担着贺礼快步进来,直直往内院而去。
一眼望去,担内全是些金银玉器珊瑚玛瑙,光彩夺目,皆是各位宾客送的厚礼。唯独有一轴画卷压在珠宝之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亭锦忆当下生了好奇心,开口唤住小厮。
小厮是新到将军府中的,不知他是谁,见他浑身贵气就不敢得罪,忙停了下来,放下担子垂首静立。
亭锦忆只对那纸卷轴感兴趣,抬手取出,顺势展开。还未看清画中内容,便犹如当头棒喝,立在原地不动了。
缥叶翠萼,红华降采,是一副《榴花双莺图》。颗颗石榴大如马牙状如玛瑙,榴干犹如虬龙出水,古拙遒劲,双莺生动传神,情意脉脉,运笔用色技巧皆属上乘。
左边又用行书认真提了贺词,乃是一首《桃夭》,未见落款。
亭锦忆可以不识得这作画笔法,却不能不识得贺词上这几个小字。
自五年前寂青苔大葬之后,他便把他的词作放在身边,终日睹物思人,聊以慰藉。对他的字已经了如指掌,如今再见,顿时心惊,心里燃气一丝希望。
眼前这幅画作一眼就可辨认出是新作的,若作画那人真是寂青苔,那他就没有死!
亭锦忆回过神来,又细细再看一遍画轴,心中越发欣喜,忙向一旁小厮问道:“可还记得这幅画是何人送来?”
“是一个中年人,像是个教书先生,我记得大总管在本子上记了名的。”小厮皱眉回想,因了送礼的多是些显贵,这个人反倒记得清楚。
“什么名儿?”
“他说自己叫梅自早来着。”
姓梅,那人是最爱梅花的,借此为姓也不奇怪。
亭锦忆心如擂鼓,喜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他在哪儿?”
“刚走。”
话音未落,亭锦忆已经奔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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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青苔沿着长安路往东门出,五年未到元城,除了街道旁的店铺多有易主以外,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以前小吃摊子换了位置,有的店面越做越大生意兴隆,而有的已经不见踪影,熙熙攘攘中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天色向晚,他随便拐进一家客栈,往掌柜跟前一站,要了一间上房又点了几碟小菜。
寂青苔刚坐稳,抬手倒了一杯粗茶,不经意间抬眼正好见到一群异族人也进了客栈。
看装扮,像是西翎人,其中有几个还有几分面熟,但是叫不上名字。
能让寂青苔觉得面熟的也只有当初去西翎国求亲时结识的一些贵族。
近些年来,大乾与西翎两国交好,互通贸易,故此大乾境内多有西翎商贩走动,但这西翎贵族出现在这里就不能不让他留心了。
那一群人吵吵嚷嚷坐在靠窗的位置,招呼小二点菜,嗓门一点也不见小。寂青苔抬杯微微挡住脸,一边听他们的说话内容。
西翎话属于地方话,光听着就觉得舌头打结,不过西翎商人大多说得一口好汉话,也不用担心有交流障碍。
可现在耳边响起的,确确实实是西翎话不假。得益于寂青苔在西翎短住的那段日子里听了太多,再加上他学东西很快,现在传入耳中这些话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第八十五章
可现在耳边响起的,确确实实是西翎话不假。得益于寂青苔在西翎短住的那段日子里听了太多,再加上他学东西很快,现在传入耳中这些话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听着意思,好像是西翎王不日将到大乾面圣。
五年了,逸大哥已经称王统领一方子民。
寂青苔用筷子轻戳鱼腹上的肉,一时间感慨万千。
菜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可接下来的话听在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花逸此次到大乾来,打着是看望亲妹妹的名号,再往里头讲,是因为他的亲妹妹——大乾国的皇后有孕了……
寂青苔筷头一顿,怔了片刻,把鱼肉送进口中。
机械般咀嚼着,其实口中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鸢年有孕……那人、那人已经放下一切,尽心尽力做他的皇上。
这样,多好……
小二端着托盘给旁边一桌的人上菜,寂青苔下意识扯住他的手,声线有一丝浑浊,“给我上一壶酒。”
“好嘞,客观请稍等,小的马上就给您送来。”
借酒消愁,已经不是第一次。
桌上的酒壶变成了酒坛,客人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寂青苔反倒是越喝神思越是清明。直到外头日影西斜,才摇摇晃晃进了预先订好的上房,未脱衣鞋就扯过被褥蒙头大睡。
这一夜睡过,第二日必然头痛欲裂。寂青苔起床后找厨房要了点汤喝,又买了一匹快马,揣上几个烫手的馅饼就马不停蹄地回修云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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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幽暗,九霄殿内唯有两人,亭锦忆坐于珠帘后的龙榻上,月白色浴衣领口敞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发尖尚在滴水,在胸膛上画下一道透明印迹。他手杵着下颌,一手轻翻书页,可惜每页都只是草草浏览一遍,直到翻至页尾又重头开始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帘外的人身着黑色夜行衣,单膝跪着,一件件禀报着近日各位大臣家中或大或小的事情。
这一人是亭锦忆家养暗卫,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亦是亭锦忆安置在各处的耳目首领。亭锦忆通过此人了解朝中大臣的一举一动。
不过今日,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
“嘶啦——”亭锦忆翻书动作一僵,有一页纸被不小心撕成了两半。同时帘外禀报的人声音也停了下来。
把书扔到桌上,亭锦忆耐心终于被消磨光,揉着额头开口:“我让你查的那人查的怎样?”
帘外下跪的人顿了几秒,如实相告:“禀皇上,各地户籍上均无记载过一个叫做梅自早这个名儿。但奴才打听得知,那日在申大人婚礼上出现的人确实是叫梅自早,现在居于修云山上,偶尔下山采买物品,无亲人朋友。”
能查到的资料不多,但对于亭锦忆来说已经足够。
“无亲人朋友?”亭锦忆放下手中的书,一丝不意捕捉到的笑意浮上唇角。
“嗯,你下去吧。”
此月月末,大乾五品以上官员均收到皇上将要举行围猎活动的消息。
启佘帝当王爷的时候曾经带兵打仗,自幼酷爱武学兵法,可自登基即位后五年不曾碰过兵器,正巧近来疲于国事,又逢春季风景秀丽,便邀群臣围猎,设下奖品,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增进感情。
不过这围猎地点,不是按照惯例定在皇家猎场,而是一处距元城不远的偏僻小山上。更巧的是,这做无名小山正处于修云山以南,紧紧挨着寂青苔茅屋前的水塘。
皇上的说法是:皇家猎场地形太过熟悉简单,里面的动物也多为人饲养,少了些野性,既然要比,便应拿出真才实学,以荒无人烟的小山为围猎地点,既可以考验各位大臣的野外生存能力,也能够欣赏一番这与众不同的自然风光。于是规定以三个时辰为限,谁在这段时间内打到的猎物最多,谁就获胜。
到围猎那日,无名小山皆被护卫士兵围个水泄不通,亭锦忆跨坐在马上,身后有兵部尚书楼照临与大将军申奈护卫。
楼照临背挎弓箭,腰佩宝刀,俨然一副要夺冠模样。他眯眼看了看天色,日头正好,翻身下马。
忽有一侍卫小跑来报,楼照临与之低头耳语几句,面露笑容,单膝禀告。
“禀圣上,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围猎随时可以开始。”
四周马蹄踏地声有些乱,溅起尘埃。树影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投射在地,山间漫延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亭锦忆颔首示意:“诺。”
四周鼓声大作,马嘶长鸣,心底最原始的暴力因子被唤醒,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此种气氛之下,众人抓紧马缰,都盼望大显身手。
楼照临翻身上马,同亭锦忆对望一眼。
“驾——”
亭锦忆剑眉星目,较之平常人多了一份镇定,望了望远处,乃是嗯了一声,率先扬起马鞭,往北边疾驰而去。
☆、第八十六章
亭锦忆剑眉星目,较之平常人多了一份镇定,望了望远处,乃是嗯了一声,率先扬起马鞭,往北边疾驰而去。
楼照临紧随其后,拉弓射箭。
“唉,偏了。”一箭射空,不免感叹一句。见头顶有惊飞的鸟掠过,再次取出一箭。
可惜那支羽箭堪堪擦着鸟翼而过,又一箭落空。
踌躇着再从背后取出一箭,楼照临追上亭锦忆,笑问道:“今日运气不行,要不咱们改天再比?”
“箭在弦上哪有不发之理,你故意射偏那两箭,别以为朕不知道。”亭锦忆哼了一声,策马前行。
众人皆为射猎夺冠而来,唯亭锦忆心不在此。
行至无人深处,亭锦忆方才勒紧马缰停了下来。四周树木参天,虫鸣鸟叫,山间有薄雾蔓延,平添几分世外仙境的感觉。楼照临随他停马,抬手在眼前支了个蓬,一脸傻笑着比划道:“皇上还真选了个好地方,若是真有刺客,前面不远处的山包正好可以藏身,又有薄雾遮挡,两处相距不过百里。只要往那里射一箭,技术好的话,必死无疑。”
亭锦忆赞同点头,一面从身后抽出一支未做记号的羽箭交予楼照临,“不错,所以还要麻烦楼大人当一回刺客了。”
楼照临愣住。
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睛瞪得极大,迟疑着伸手接过羽箭,手指拂过锋利的箭头,一股寒意从指间传遍全身。
“锦忆,这可是真家伙,你玩真的?”手中这支箭仿佛有千斤重,楼照临脑门上溢出几滴汗。
“朕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前几日亭锦忆私下里曾与他商讨一计。说是商讨,其实只是亭锦忆单方面告知。当时楼照临没全当真,因为这一计听起来太荒唐了点,楼照临当笑话呢。
当时还腹诽这人是不是整日批改奏折脑子抽掉了,想出这样一计来耍他。
现在想想,亭锦忆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才会想出这种损招逗他玩。
那些话,没有半句是开玩笑。
楼照临拿着箭半晌没动,早知他来真的,今天的围猎他怎么着也得装病推掉,至少……至少也要提前练练射箭什么的。
呸……练什么练,这箭可不是随便射的!
“时间不多,你再不动手朕抄你全家。”亭锦忆看他犹豫,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末了还补一句“君无戏言。”
楼照临差点哭了。
要是这箭射在别的地方他完全不会有半点迟疑,可这箭是往他顶头上司胸口射,他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我说,这、这就算要演苦肉计也不至于来真的吧。”谁知道这一箭射过去会射中哪里,只要有一丁点差错他会成罪人被载入史册,让后人唾骂万年。
亭锦忆苦笑一声,无奈道:“朕知道难为你,但除你以外无第二人选。宫中万事都已安排妥当,朕决心已下。”要论箭法和交情,只有两人让亭锦忆信得过,其一是申奈,其二便是楼照临。可惜前者木鱼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