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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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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三儿戒备不减,但眼神已经渐渐动心:“你先说出路是什么?”

    李漫暗自冷笑一声,真诚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棺椁早就被挖空,从那下面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往洛河,到时候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钱三儿揪起他的衣襟:“你别骗我,如果洛河跟墓穴相连,那水早就灌进来了,我又不会凫水!”

    李漫:“蠢货,谁告诉你是连着河里了!”

    刚说完,他又被抽了一巴掌,后槽牙都被打出来了。

    钱三儿瞪大眼睛:“你他娘的还敢骂我!”

    李漫:“……”

    他忍气吞声道:“小兄弟,我没骗你,另外一头是连着洛河河边,离这里有些远,但是保证安全。”

    钱三儿半信半疑:“那怪物不也是从河里游进来的么,我进来之前就看到洛河河水又要上涨了,到时候那怪物逃出去追上我们怎么办?”

    李漫阴狠一笑:“你忘了外头还有我的人吗,那两个人都是我的心腹,我早就布置好了,只要我们走了,他们只会全部死在这里,管他娘的是人还是兽!巩侯墓那一大笔财物早就被我让人藏起来了,先前散落的那些你也看到了,真正的财物岂是那些萤囊之光可比的!你只要跟我一起走,以后荣华富贵,有你享用不尽的时候!”

    钱三儿喔了一声,点点头。

    李漫心急如焚:“这下你可以放开我了罢!”

    钱三儿:“萤囊是什么意思?”

    李漫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

    他总算知道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耍自己了,没准他就是为了套话,压根就没有释放自己的意思!

    可惜等他想明白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钱三儿早就摸出一把匕首,朝他心口狠狠一捅!

    李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到死没想明白,为什么钱三儿要杀掉自己。

    钱三儿将匕首从李漫胸口狠狠抽出来,对方的心头血溅上他的脸,被他连着眼泪一起抹掉。

    “……师父,我总算给你报仇了!”钱三儿喃喃道。

    他腾地站起身,对着唐泛他们大喊:“唐大人,李漫说棺椁里有一条通往洛河的出口,不用往外跑!”

    众人听见这话,皆是精神一振。

    原本大家以为出去的路就一条,但门口已经被堵死,眼看着虽然拼了全力也能杀死里面这头镇墓兽,但外面还守着一头,渐渐都有些绝望起来。

    但就在此时,钱三儿的话又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唐泛沉声喊道:“庞齐,不要恋战,且战且退!”

    大殿之中,镇墓兽的身躯扫荡之处,夹杂着它发出来的凄厉叫声,一并带起呼啸的风声。

    它虽然受了伤,但其他人也有些顶不住了,外面原本准备接收成品的那头镇墓兽已经等得不耐烦,稍稍将身躯探进来一些,一双血红眼珠盯着殿内的人,露出森森獠牙。

    庞齐抽空回头,竭力吼道:“大人,大哥如何了!”

    “死不了!”唐泛将隋州一把负于背后,往棺椁那里跑去。

    钱三儿早就跑过去将棺盖用力推开一半,露出里面的木板。

    他又将木板掀开,果然看见下面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钱三儿大喜,回首朝唐泛他们喊道:“唐大人,这里可以下去,李漫没有骗我们!”

    “走!”唐泛一声令下,所有人逐渐开始往大殿中央靠拢。

    那两头镇墓兽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挟带着凌厉腥风,朝他们扑了过来,尤以那头受了伤的越显疯狂,攻击力比之前还要强上几分,庞齐等人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了,又有一个锦衣卫躲闪不及,被直接咬中咽喉。

    庞齐杀红了眼,但他别无办法,双方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此时远处传来轰然巨响,连带着他们脚下的地面都跟着战栗摇晃起来,震得所有人几乎站不住脚。

    那两头镇墓兽原本是要攻击众人的,受了惊吓之后反倒稍稍停了一下。

    唐泛脸色微变,他总算知道李漫的打算了,但当下也来不及多说,只能高声道:“快走!这里恐怕很快就要倒塌了!”

    钱三儿当先下了那个洞口,又回身过来接应唐泛。

    唐泛先将隋州送了下去,对庞齐喝道:“还不快走!”

    庞齐还想趁着怪物受伤将它杀死,但在另外一只也进来之后,他就发现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得恨恨放弃,一路退到棺椁附近。

    一行人趁着镇墓兽受惊的机会陆续往棺椁里的洞口转移。

    此时整间墓室的震颤越来越厉害,连带着墙壁和地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裂缝,巨响一声接着一声,远远近近,几乎连耳膜都要被震碎。

    那两头镇墓兽受了惊开始四处乱窜,眼看着唐泛他们一个个撤离,不由凄厉地嘶叫一声,也想追上来,断后的庞齐直接一把绣春刀掷了过去,稍稍阻住它们的来势,然后捂着肩膀往棺椁里钻。

    在他身后,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大殿的石壁被炸开而倒塌,连带头顶的石块一起砸落下来,重重压在棺椁上,将镇墓兽恐怖的叫声彻底隔绝。

    狭长的甬道里,所有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几乎充斥着耳边。

    爆炸声仿佛离得很远,但地下甬道也受到了影响,震颤感不断,头顶还不停有碎石掉落下来,有些稍微大一点的,能砸得人头破血流。

    “快,再晚了这里说不定也要坍塌!”唐泛催促着众人再走快一点。

    钱三儿在前面背着隋州走,唐泛则在后面帮忙照应。

    之前他因为隋州的庇护,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但零零碎碎的小伤是少不了的,加上体力严重透支,脸色也没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

    确切地说,如果此刻不是有一股意念支撑着的话,他估计早就倒下去了。

    但没有人会觉得不会武功的唐泛是个累赘,因为如果不是他的提前谋划,现在能够在这里走的人只会更少。

    白莲教对这里想来是下了大工夫的,这条甬道挖得比先前钱三儿他们那一条要高阔得多,走起来也不是很困难,想来他们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对这座巩侯墓虎视眈眈,从而开始下手,只是碍于要事先转移那些财物,然后才能炸毁墓穴,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不巧他们又碰上钱三儿和唐泛先后两拨人,最后害人不成反被害,连李漫自己也葬身在里头。正所谓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自己的性命,不外如是。

    钱三儿已经将李漫临死前说的话告诉唐泛,鉴于李漫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成天跟他玩心眼,临死前还隐瞒了在巩侯墓里埋藏火药的事情,想要趁机坑他们一把,把他们和镇墓兽一起炸死。

    就冲着这一点,唐泛也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

    不过李漫说甬道通往外面,又有人接应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因为以李漫自私的个性,那批财物肯定是要放在他自己眼皮底下,他才会放心,所以他是不可能放任同伙带着财物先跑。

    往前走的过程中,唐泛不时会探一探隋州的脉搏,发现指下还有跳动,才稍稍放心。

    一行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钱三儿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大人,前面好像就是出口了。”

    他将隋州放了下来,走过去,伸手往上摸了摸,回头小声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唐泛示意众人噤声,让钱三儿过来照顾隋州,他则走到钱三儿方才所站的位置,四下摸索。

    这里确实已经是尽头了,唯一的出口就在上面。

    唐泛在压着出口的东西上细细摸索,又轻轻的敲了一下,将手放近鼻子下面闻了闻。

    “上面是一口箱子,里面应该是装衣裳的。”他道。

    “怎么知道是装衣裳的箱子?”钱三儿一愣。

    唐泛:“那木头是梨木,一般不会有人用这样的木头来装杂物,所以只会是一口箱子。如果里面的东西太重的话,李漫他们就很难出去,而且刚才我也闻过了,那上面残留着樟木脂膏的味道,必然是用来安放容易被虫子蛀咬的东西,所以装的只能是衣裳。”

    钱三儿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刚才也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现在听唐泛一说,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再看庞齐他们,显然早就习惯了唐大人这种观察入微,能人所不能的智慧。

    唐泛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崇拜者,他将隋州扶了起来,为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方便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对其他人道:“外头应该是白莲教的又一处据点,方才在走的时候,我就仔细留意了一下,按照这个距离和方向,屋子应该是位于郊外。但不能确定的是,外头到底还有没有白莲教的人马,如果有,又有多少。”

    受到巩侯墓里那些火药的影响,甬道一直在往下砸落石块,震动的力度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李漫那帮人究竟在墓里埋了多少威力巨大的火药,才能有这个效果。

    大家忍受着窒闷的气息,一直在待这种随时都有倒塌危险的甬道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多人失血过度,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更严重一点的,像隋州这样昏迷不醒,只能由伤势较轻的同伴搀扶着。

    估计这帮横行霸道的锦衣卫打从进了北镇抚司,就从没遇过今天这样狼狈的状况。

    二十多个人进来,如今在这甬道里的却只剩下十七八个了。

    但对比李漫他们的惨状,似乎这还已经算是好的了。

    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努力活下去。

    庞齐忍不住道:“大人,冲出去罢,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唐泛却摇摇头:“不,你用绣春刀沿着洞口的轮廓把箱子划开,那里面若都是衣裳,掉下来也不会有动静,到时候可以略作掩护,稍加观察之后再行事。”

    庞齐觉得这种法子实在太不爷们了,忍不住抗议:“何必如此麻烦,如今我们很多人都撑不了多久,拖得越久,胜算只会越小!”

    唐泛只用一句话就堵上了所有的抗议:“广川将你们交予我手,我要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

    这里是洛河边上的一个已经荒废了的小村庄。

    有一年洛河泛滥,将这个小村庄淹了,庄稼无一幸免,村民们便渐渐搬离了此地,久而久之,这里除了几间破屋之外,已经无人居住。

    乌老四已经在这里待了快半年。

    但他并不是最早来到这里的人,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人烟。

    和他一样身份的白莲教徒奉命装扮成来到这里安居的村民,弄了几条小船,每天日出打渔,日落歇息,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无异。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要仔细观察,随时注意有没有可疑的人在附近窥视。

    至于守候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乌老四一无所知。

    那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教众能够了解的事情。

    在他与同伴来到这里的两个月后,又陆续有几个人到来,其中一名妖娆动人的少妇,被周围的人簇拥着,进了村庄里那间被收拾得最好,也从来不允许乌老四他们靠近的屋子。

    乌老四和他的同伴不止一次在私底下猜测过少妇的身份,带着一种男人才能理解的猥琐语气,他们都觉得那少妇肯定是教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说不定还是坛主夫人。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乌老四等人甚至没能跟那个女人说上一句话,而那个女人自从来到那个屋子之后,也总是深居简出,外面的人来来去去,经常从那间屋子进出,那女人却很少出来过。

    乌老四他们因此有了更加下流的各种猜测版本。

    今天的晚霞绚烂而美丽,与其它时候并没有多大不同。

    乌老四早已看腻了这样的景色,他懒洋洋地将小船靠了岸,一边按照习惯,仔细留意了一下附近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

    一切如常。

    乌老四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进过窖子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把脚下这条小破船一丢,直接进城去找几个姑娘泻火。

    但是不行,他奉命守在这里,没有命令,一步也不许离开。

    上头到底是为什么非要他们待在这个破地方!

    乌老四既好奇又有些忿忿不平,但他没有资格也没胆子去找堂主置喙,这些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转了转,手中依旧像往常一样,将船上那张网里几条比虾米大不了多少的鱼儿抖落出来,一面跟旁边靠岸船只的同伴打了声招呼。

    同伴压低了声音道:“今晚到我那里去罢,我弄了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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